3、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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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医疗舱的弧形玻璃洒落时，何文正数着天花板上细密的网格。主星的白昼比荒星漫长三倍，人造恒温系统让空气里永远浮动着铃兰香精的味道。修复光束扫过他残缺的骨翼，在金属舱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太安静了。
没有尼尔调试能源炉的咔嗒声，没有西奥多把玩电击器时的噼啪声，甚至没有荒星永不停歇的风沙拍打金属板的声响。只有医疗AI每隔两小时准时响起的温柔ai声音如是说到："何文阁下，请放松您的肩胛肌群。"
直到某个例行检查后的黄昏，他在康复中心B-12区的杂物间发现了一盒落灰的水粉颜料。钴蓝色从铝管里挤出的瞬间，荒星的风突然在耳畔呼啸而起何，文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平凡的上班族，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他的思绪随着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一辆大卡车朝他飞驰而来而停止。
电子画板上，扭曲的金属废墟渐渐成形，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猩红的落日碰杯。颜料在屏幕上晕开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是...创伤后应激的艺术投射？"穿着白大褂的雌虫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镜片后的眼睛盯着画面上熟悉的荒星地貌。
何文条件反射地遮挡画作，残缺的骨翼却因此发出尖锐的刺痛。医生迅速为他打上了一剂止痛针，“我并没有想要伤害您，请您放轻松。”
令何文意外的是，隔天医生只是放下了一套全新的全息绘笔："议会批准了您的艺术治疗课程。当然，"他意有所指地补充，"如果您更倾向于战斗训练..."
"就这个。"何文攥紧绘笔，指腹摩挲着笔杆上防滑的菱形纹路。西奥多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记住小子，最致命的武器往往看起来最无害。
那晚的医疗报告上多了一条异常记录：患者脑内多巴胺水平首次出现自然峰值，触发场景为右手执笔作画时。而在医疗中心顶层，何文正对着舷窗外的星群修改画作。他用钛白色在两个背影旁添了个拿扳手的小人，未干的颜料反射着星光，像极了荒星洞穴里会发光的磷苔。
日复一日，绘画成了他在这颗陌生星球上唯一的锚点。
他用粗粝的笔触记录下记忆中的一切：尼尔虎口处被能量枪灼伤的L形疤痕，西奥多电击器上那串被磨得发亮的编号，还有荒星废墟在夕阳下投下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阴影。
"惊人的原始张力。"主星艺术学院的院长看着他的作品评价道，丝绸手套轻轻拂过画布上凸起的颜料，"这些笔触里藏着某种...暴烈的诗意。"
何文沉默地擦掉掌心的汗渍。他不关心什么艺术价值，只知道当画笔刮过画布时，那些几乎要将他撕裂的乡愁才会暂时安静。
医疗进程第三个月，骨翼修复手术终于排上日程。"87%的成功率。"主治医生展开全息投影，完美无缺的虫翼模型在空中缓缓旋转，"术后需要八周适应期，您得重新学习如何控制它们。"
"能飞多高？"何文打断道，目光钉在投影中那对舒展的骨翼上。
医生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理论上可达平流层，但主星领空实施分级管制..."
"足够了。"何文转头望向窗外，那里正掠过一群迁徙的机械鸟，它们的金属羽翼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手术前夜，他通宵完成了一幅新作。荒星赤红的天空下，三个身影正冲破炮火织就的罗网，他们的翅膀上沾着星光与血。画布角落，他用荒星文字刻下一行小字：**"等我能飞了，就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星空。"**
当麻醉气体涌入呼吸面罩时，他攥紧了藏在枕下的那枚改装子弹——西奥多临别时塞给他的"幸运符"。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分明听见了荒星上永恒的风吟。
剧痛。这是何文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新生的骨翼像是被烙铁灼烧过的伤口，却又带着奇异的生命力。他尝试着展开翅膀，银白色的膜翼在医疗舱的冷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每一处关节都灵活得令人心惊。
"完美适配。"主治医生的笑容像是全息投影般标准，"恭喜您成为主星系第379位完全体雄虫。"
这份"殊荣"带来的是一栋纯白别墅，智能管家甜腻的问候，以及窗外若隐若现的能量力场。
"必要的保护措施。"来访的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如是说，同时娴熟地卸除了何文终端机的通讯模块，"您如今是虫族的重要资产。"
当夜，主星的三轮月亮同时悬于天幕。何文站在落地窗前，新生的翅膀不自觉地微微震颤。指尖触及玻璃的瞬间，幽蓝的电流蛛网般炸开，在窗面留下转瞬即逝的警告痕迹。
画室很快沦为战场。他发疯般地在画布上倾泻颜料，不再是记忆中的荒星，而是大片大片的银白——像囚笼反射的月光，像未被使用的翼骨，像主星人永远挂在脸上的那种笑容。
"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智能管家突然亮起警示灯，"需要为您联系医疗团队吗？"
何文低头，发现手中的钛金绘笔已穿透掌心，鲜血正顺着笔杆滴落，在画布上洇出熟悉的铁锈色。那是荒星大地最常见的颜色。
"小伤。"他平静地拔出绘笔，任由血珠在画布上晕开，像一颗坠落的星星。何文盯着那抹暗红，突然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掌，从颜料堆里挑出最鲜艳的朱红，在囚笼般的画框边缘，画了一朵小小的、正在燃烧的火焰。
智能管家的警报灯还在闪烁，但何文已经不再理会。他走向落地窗，新生的骨翼在月光下完全舒展——银白的翼膜上，隐约可见血管般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荒星特有的矿物辐射留下的印记，主星的医生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烙印。
窗外，巡逻无人机群再次掠过。何文抬起血迹未干的手，对着夜空比了个荒星佣兵间最常见的手势： “等待”
口袋里的子弹突然发烫，像是遥远的星空中，有人给出了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