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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想玩具坏掉 ...

  •   周一早晨,沈肆被雷声惊醒。窗外暴雨如注,天色暗得像傍晚。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碰到一张纸条:「爸爸出差三天,听话。——F」
      沈肆揉碎纸条,赤脚走到窗前。花园里的玫瑰在暴雨中瑟瑟发抖,让他莫名想起沈晏低头时的后颈。自从那晚同床共枕后,沈晏开始每天给他留纸条——有时夹在课本里,有时贴在牛奶杯上。最过分的一次,沈肆在泳裤口袋里摸到一张被水浸湿的便签:「今天不要穿高领泳衣。」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沈肆悄悄溜到楼梯转角,看到林月蓉正把沈晏的早餐倒进垃圾桶。
      "夫人,这..."王伯欲言又止。
      "老爷不在,这个家我说了算。"林月蓉甜美的声音此刻冷得像刀,"私生子就该有私生子的样子。今天让他整理阁楼,不干完不准吃饭。"
      沈肆的指甲陷进掌心。他本该高兴的——往常这种时候他早就冲下去添油加醋了。但此刻他脑海里全是沈晏锁骨下的烟疤,和那句轻飘飘的"不算最坏的"。
      早餐时沈晏没有出现。沈肆故意打翻果酱,趁女佣清理时偷了两个牛角面包塞进口袋。经过二楼走廊时,他听到阁楼方向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
      上午的课程沈肆心不在焉。家庭教师第三次提醒他集中注意力时,暴雨已经演变成台风预警。窗户被狂风吹得砰砰作响,像有什么东西急着闯进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周老师合上书本,"天气太糟糕了。"
      沈肆等老师一走就冲向阁楼。狭窄的楼梯尽头,一扇铁门紧闭着,上面挂着生锈的锁——那锁明显是新换的。沈肆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沈晏?"他小声呼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锁眼。
      沉默持续了几秒,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沈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平时更加沙哑:"小少爷走错路了?"
      "少自作多情!"沈肆下意识反驳,随即压低声音,"那个...她有没有给你饭吃?"
      门内传来轻笑,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沈肆的心揪了起来,他掏出口袋里已经压扁的面包:"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就从门缝下面塞进去吧。"
      门缝太窄,沈肆不得不把面包压得更扁。当他趴在地上努力往里推时,一根冰凉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他的指尖。沈肆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听到沈晏说:"谢谢。"
      这两个字比台风还让他头晕目眩。沈肆逃也似的跑回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那瞬间的触感——沈晏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晚餐时林月蓉宣布沈晏"自愿"在阁楼闭关学习。沈父不在家的日子,她连伪装都懒得维持。沈肆机械地咀嚼着牛排,味同嚼蜡。当女佣端上芒果布丁时,他突然站起来:"我要给沈晏送饭。"
      餐厅瞬间安静。林月蓉的叉子停在半空:"什么?"
      "我说,"沈肆深吸一口气,"我、要、给、沈晏、送饭。"
      林月蓉的笑容像面具一样裂开:"小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哥哥了?"她特意重读了最后两个字,声音甜得发腻。
      "谁关心他!"沈肆的脸烧了起来,"只是...只是我的数学作业还没写完!"
      这个拙劣的借口引来林月蓉意味深长的目光。但最终她挥了挥手:"随你便。不过阁楼锁坏了,明天才能找人来修。"
      沈肆端着餐盘站在铁门前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敲了三次门都没有回应,恐惧像冰水漫过脊背。
      "沈晏!别装死!"他的声音在颤抖,"你的饭!"
      依然没有回应。沈肆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微弱的呼吸声。他试着推了推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后退两步,沈肆用尽全力踹向门锁——一下,两下,三下...
      木头断裂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门开了一条缝,足够沈肆挤进去。阁楼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被雨水模糊的天窗。沈晏蜷缩在一堆旧家具中间,脸色惨白得像月光。
      "喂!"沈肆跪下来,餐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拍沈晏的脸,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沈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但没有醒来。他的嘴唇干裂出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脸上像黑色的蛛网。
      沈肆从没这么害怕过。他抓起沈晏的手腕想把人摇醒,却摸到一手黏腻——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沈晏左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割伤,不深但很长,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你这个疯子..."沈肆的声音哽咽了。他扯下领带草草包扎那道伤口,然后注意到沈晏身边摊开的笔记本——那是沈肆上学期丢弃的数学笔记,每一页空白处都被沈晏用颤抖的字迹临摹过,最新一页的墨迹还没干透,旁边放着半块沾血的刀片。
      沈肆的眼泪砸在纸面上,晕开了未干的字迹。他胡乱抹了把脸,脱下外套裹住沈晏。对方在高烧中无意识地挣扎,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呓语。沈肆凑近才听清那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在这儿..."他笨拙地搂住沈晏的肩膀,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摇晃,"我在这儿呢,沈晏..."
      阁楼外电闪雷鸣,暴雨敲打着天窗。沈肆用身体为沈晏挡住从缝隙灌进来的冷风,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他在给予而非索取。
      沈晏在高烧中突然抓住沈肆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走。"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却固执地重复,"别走,小玫瑰..."
      沈肆僵住了。这个称呼从高烧的沈晏口中说出来,带着某种禁忌的亲密。他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沈晏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我不走。"沈肆最终妥协,用空着的那只手拨开沈晏额前的湿发,"但你要把饭吃了。"
      喂饭的过程像打仗。沈晏拒绝吞咽,直到沈肆威胁要掰开他的嘴灌进去。高烧中的人突然笑了,乖乖张嘴含住勺子,舌尖不经意扫过沈肆的指尖。
      "变态!"沈肆红着脸骂道,却还是坚持喂完了整碗粥。当沈晏再次陷入昏睡时,他发现自己被当成了人肉抱枕——沈晏的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腹部,呼吸透过单薄的校服衬衫灼烧着他的皮肤。
      沈肆本该推开这个拥抱。但阁楼太冷,沈晏的体温太高,而他的心跳声太吵。最终他慢慢放松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沈晏汗湿的头发。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黑暗空间里,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小兽般依偎在一起。
      半夜沈肆被怀里的动静惊醒。沈晏的体温降了些,正睁着眼睛看他。月光透过天窗照进来,给沈晏的侧脸镀上银边,那颗泪痣在阴影中像一滴黑色的血。
      "醒了就松手。"沈肆哑着嗓子说,却没有真的挣扎。
      沈晏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为什么来找我?"
      "谁救你了!"沈肆移开视线,"我只是...不想我的玩具坏掉。"
      沈晏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直接传到沈肆身上。他突然翻身把沈肆压在身下,动作敏捷得不像个病人。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沈肆能闻到沈晏呼吸里的药味和血腥气。
      "撒谎。"沈晏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小少爷开始在乎我了。"
      沈肆想反驳,却被一阵咳嗽打断。阁楼的寒气已经渗入他的骨髓,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沈晏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松开钳制,转而把沈肆冰凉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你冻坏了。"沈晏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沈肆,尽管那外套薄得像纸,"回去吧,这里对你来说太脏了。"
      沈肆看着沈晏手腕上渗血的领带,突然做了个连自己都惊讶的动作——他倾身向前,额头抵住沈晏的肩膀:"一起走。"
      沈晏僵住了。几秒后,沈肆感觉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后脑勺:"我不能。锁坏了只是个借口,她是故意的。"
      "那就再踹开一次!"沈肆抬起头,发现沈晏的眼里有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或者...或者我留下来。"
      沈晏的拇指抚过沈肆眼下青黑:"你会生病的。"
      "关你屁事!"沈肆推开他的手,却往沈晏怀里钻得更深,"反正我就要在这儿。"
      沈晏叹了口气,把沈肆整个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稳健有力,与沈肆的逐渐同步。窗外雨声渐小,但风依然呜咽着穿过阁楼缝隙,像首不成调的歌谣。
      天亮时沈肆发现自己独自躺在阁楼的旧沙发上,身上盖着沈晏的外套。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跳舞。沈晏不见了,但地上用粉笔画了朵小小的玫瑰,旁边写着:「晚上见,小玫瑰。」
      沈肆用鞋底狠狠碾过那行字,却忍不住弯下腰,把脸埋进沈晏的外套里深深吸气。那上面有药味、血味和某种独特的冷香,混合起来莫名让人安心。
      下楼时他撞见了林月蓉。女人精心修饰的眉毛高高扬起:"小肆怎么从阁楼下来?"
      "我的飞机模型在那儿。"沈肆面不改色地撒谎,突然注意到林月蓉手里拿着个银色U盘,"那是什么?"
      林月蓉迅速把U盘塞进口袋:"没什么。快去洗澡,你身上有股霉味。"
      那天晚上,沈肆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谢谢你的面包。PS:芒果布丁很好吃。」纸条背面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恐龙,丑得令人发笑。
      沈肆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半夜又爬起来捡回摊平,夹进了那本《夜莺与玫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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