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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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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亭的闹钟在凌晨四点准时响起。
左手摸索着去找手机，右手准备去叫旁边的人起床时却摸了个空。
“？”翻身坐起，祝云亭迷茫的视线一时间找不到落点，“人去哪儿了？”
应该是听到了帐篷里的动静，关山掀开帘子：“小叔，我在外面，今天起得早一点。”
刚睡醒，脑袋里像有浆糊一样迷糊不堪的祝云亭依旧没有忘记主线任务：“哦行……等等我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去看日出哈，对了外套记得穿，早上气温低！”
“……嗯。”回答并不干脆。
“？”祝云亭只当关山和自己一样开机没开明白反应迟缓，所以并没有多在意，相当迅速地完成了自己的洗漱任务。
别问，问就是读书期间和大部队挤水房练出来的。
天气还不错，叔侄俩到观景台凑到一起并不会冷。
穿着非常酷的祝云亭很不酷地搓两下手，不断往天然火炉关山旁边挨挨蹭蹭妄图获取热量：“来来来小叔和你抱一起就不冷了……”
可怜现在情窦半开不开的人，都硬生生给自己急出满脑门子汗了，还是不忍心推开怀里努力取暖那个罪魁祸首。
起初听到看日出默默期待许久的准高中生此刻很显然忘记了初心，一双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往正前面放，好像不小心看到某颗脑袋就会原地宕机一样。
祝云亭哪知道后面那么多花花肠子，一心欣赏日出快活得很。
“真的很好看，果然大自然才是最完美的调色师啊……”他拿出手机简单比划几下，后又遗憾放弃，“啧，手机感觉怎么拍都不好看，等我未来苦修摄影技术，高低拍点超绝自然大片回来！”
关山嗯嗯啊啊乱哼一气，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诶，你小子不会吹了这么久冷风还是没清醒吧？说话嘟嘟囔囔的”
话是这么说，长辈剧本已经刻进骨髓里的人依旧相当宽容地原谅了侄子这种站到山边不好好看日出的浪费行为，拍拍横在自己旁边的胳膊示意对方可以撤退了，“那我们趁大部队没开始行动先走一步，不然后面该堵车了……小关你先到后座去睡，我把零碎东西收拾完咱们就出发。”
关山可能真的困糊涂了，只安静点头。
起初，祝云亭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游玩结束返程的早晨。
直到后续发生的一切与去年某个时间段发生了高度重合——
一纸录取通知书被放到自己眼前，祝云亭还在发懵。
“小叔，我的入学成绩是年级前百分之五，老师通知这部分人要提前开学准备上课，军训的时候就比别人进度快很多了。”
嘶……
这话术该死的耳熟。
祝云亭努力思考。
祝云亭抓耳挠腮。
祝云亭一拍脑门，大彻大悟。
去年八月末，某人初三开学开学之际想躲着自己，多么相似的借口！
思绪一转，他又真情实感疑惑起来。
他这次什么出格行为都没做啊？
自己身上分析不出来，那就从他人下手！
祝云亭端坐沙发之上，露出严肃神情看向同样正襟危坐的侄子，试图发现些微端倪。
可惜，关山此刻迫切想要离家上学理清思绪利用知识进行物理冷静的欲望过于强烈，看上去一双眼里充满了对学习的狂热渴求，祝云亭竟是看不出丁点破绽。
好家伙，这么渴望去高中接受知识的洗礼呢？！想当初他和祝雨凝姐弟俩都是坚定不移的厌学分子来着，没少被王女士痛骂。
唉……孩大不中留了。
一年，听起来是人生中一个不怎么大的衡量单位，但具象化起来，悄然发生的变化还是清晰可见的。
去年，祝云亭刚穿来，第一次见关山，对方还只是勉强探到自己的肩膀；一年晃晃悠悠过去，两人身高已然基本持平了，对方甚至隐隐有持续拔高之势。
视线扫过沙发旁的黑色行李箱，那是叔侄俩放假第一周就置办好的物件之一。
暑假漫长，这个小箱子原本安安分分放在关山卧室的一角，现在被摆到如此显眼的位置，意图不言而喻。
客厅里一派寂静。
汪叔早在出成绩后第三天就欢欢喜喜宣布放假回家看他同样放暑假的乖孙孙，宋妈在今天晚饭之后打扫完厨房也安静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给了两人的对峙无限延伸下去的可能。
时间无声流逝，两尊雕塑在客厅里不动如山。
最后还是先心软的人率先打破死局。
“……什么时候报道？”
关山愣住，而后不受控制垂头。
“下周六，我们提前一周开学。”
他知道的。
问报道时间，与变相同意无异。
祝云亭去开灯，顺手倒了两杯水回来，放到茶几上。
却没老实回原来的位置，而是一屁股盘腿坐到地毯上。
落日被吞噬殆尽，落地窗外是无限接近于黑的深蓝色。
“暑假可能和咱家犯冲……两个暑假，你没一次是完整待够的。”祝云亭笑得无奈，“我好像也才二十几，突然就理解有些中年人士的复杂心境了。”
“不过没办法，孩子想去学习，当家长的哪能拦啊，这不是胡闹呢吗。”
“想去就去吧。”
祝云亭抬头仰视一年来也逐渐长成大帅比初始形态的侄子，镜片后的眼神里是不知不觉染上的纵容，
“你的想法永远占优先地位。”
关山把头垂得更低。
更对不起心思澄澈，为人正直一心向善的小叔了。
但再不去学校，用无情的学山苦海麻痹自己，脑袋里任凭各种手段施展想要忘记却仍旧记忆犹新的绮念就要把自己逼疯了。
这样是不对的。
这一世的祝云亭和原先那个老变态完全不同，愈加凸显出生理年龄只有十六岁的自己是多么的龌龊。
关山勇敢抬眼，看向祝云亭。
军令状说立就立。
“小叔，我开学一定好好学习，努力学习，往死里学！”
“好！”气氛转瞬间驶向异常诡异的道路，祝云亭蹭地从地毯上蹦起来，满脸“我的天哪我知道我的侄子一心向学但没想到竟然道心坚定至此完全小看他了喂”的自豪与骄傲，
“我每个月都给你饭卡里打足够的生活费，咱们吃喝穿住绝对不缺！高中三年绝对苦不着你小关！！！！！我就是你最坚实的经济保障！！！！！”
豪言壮语，豪情万丈。
一周后的送行在大晴天的映衬下也毫无悲情色彩抑或离别愁绪，在众多家长含泪与家中珍宝分别的氛围里，祝云亭和关山的气氛有点过于灿烂热烈了。
“放心大胆去学！小叔静候你凯旋归来！！”
小方考虑到数额感人的日常补贴，竭尽全力把“平时不是还要回家嘛怎么搞的和三年见不到面一样”的吐槽压回肚子里。
与上一世被暗中安排进私立高中不同，这一世朴实许多的荆城一高也让关山的注意力成功从困扰自己有些时日的胡乱念头转开，满心期待起高中生活来。
全日制封闭，一周回一次家，手机统一寄存，打电话只能到电话亭……
那不就是和同学真正意义上的朝夕相处？
相当新奇的体验！
眼瞅孩子还对未来三年有所期待，祝云亭终究没忍心戳破青春期少男的不实幻想，只含笑嘱咐在学校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和家里打电话。
关山在车上坐过的位置余温还未散尽，某个备注为“小山”的电话号码就打了过来。
祝云亭大为震撼：“你行李什么的都弄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没、没有，我扛着行李来电话亭打的电话，我想试一下嘿嘿。”
关山觉得自己不管或多或少，绝对受到了身体的影响。
不然他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顶着快把人晒化的太阳还要挪到宿舍楼中间的电话亭打电话。
“……”隔着电话，那股子莽撞劲儿都冲鼻子了。
“这么晒，倒是先回宿舍呀，”被对面高昂的情绪状态所感染，祝云亭说话语气也不自觉扬起来，“怎么样，用电话亭打电话有什么感受？”
“非常好……啊后面有人小叔我先走了，把自己安顿好之后我会再和你打电话的！”
嘟声响起，时长不到一分钟的通话宣告结束。
祝云亭很是新奇地体验了把当年老祝和王女士的感受。
嘿，还挺爽。
没爽多久呢，小方挂掉电话走过来：“祝先生，transnight来了一位叫关遥的，说月初和您就预约了见面，得知您不在，想和您正式约个时间。”
淦。
大家一般都只客套一下，这位怎么真来了？
祝云亭大失所望：“我能不见吗……”
但疑似与关山真正身世密切相关的人，他还是不想放过。
*
数周后。
transnight三楼的会客室里，祝云亭与关遥相对而坐，表情算不得轻松。
关遥却一如既往，脸上焊着得体礼貌的温暖微笑。
“本来我还猜祝先生最近孩子开学比较上心，大概率可能见不到您，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赴约，真好～”
“……”
首都人士都这么平易近人吗？
祝云亭不动声色往后挪一挪：“关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有客来访我当然要尽快见面，再说您相当于我自己邀请的客人呢呵呵呵呵……”
笑容僵硬，笑声违和。
顶级尴尬。
救命，穿越来一年多了这张死嘴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可恶！！
关遥宽容地原谅了刚毕业没来得及经受社会毒打的社交新手，顺势不经意发出疑惑：“对了，据我所知荆城大大小小高中很多吧，不知道祝先生家的孩子是在……”
“普通公立高中，不是什么好地方。”祝云亭把准确地址搪塞过去。
一切未知的情况，他暂时不想把关山牵连进来。
“哦哦。”察觉到对方隐约的抗拒，关遥选择及时更换话题，“其实今天贸然拜访，确实是找祝先生有些问题……”
“喂，我听说那个姓关的卷王又——唔唔唔！！！！”祝平推门而入，没能说完一句话就被因为一时走神让“不法分子”趁虚而入而恼羞成怒的小方单手捂嘴拖了出去。
祝云亭笑不动了。
好好好。
这还瞒个屁。
果然，对面的关遥一脸惊疑不定：“您是说，您侄子姓关……果然、果然！”
与此同时，坐在二代睡眠舱外，实时监测着关遥行动的关旭钧等人：？
演得好假！
祝云亭绝望垂头，自觉这一关今天过不去了：“关先生，你听我——”
“不不不祝先生，您听我说！”一方面着急抢过谈话主动权，一方面因为离见到关山并实行唤醒计划又近了一步真正意义上的大喜过望，关遥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扭曲，
“其实我有一个弟弟，母亲怀孕期间因为气候适宜一直在荆城休养。之后生产的时候情况有些不好，她生完我弟弟后昏迷不醒，我父亲一直在身边照看，我当时在首都读书，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但等我下飞机，收到的是因为嫉妒母亲而心生歹念的护士带着弟弟一起失踪的噩耗。”
心里分明清楚这不过是玩家端捏造的众多故事背景之一，关遥脸上还是不可避免染上愠色。
关旭钧眉头紧皱：“我记得当时明确要求过不可以给关山过于苦的出身或者背景。计划初期负责审核的人员都有谁？”
“可惜我们当时发展范围还没有扩大到荆城这边，后续竟然没有一点这个护士和我弟弟的消息。找了很久，后续也求助了多方势力但都一无所获，就只能回首都。”
关遥苦笑：“说实话，我以为我从此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可是！前段时间，母亲半夜经常心悸，做噩梦，然后失眠。她坚定认为是弟弟还活着的信号，勒令我来荆城。”
“所以，在荆城发展食品行业什么的目前是个幌子……”关遥正色，“我其实是来抱着一定希望来找我弟弟的。”
即使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但关遥还是迫切地想要见一见正常生活的关山。
缓解几分过去半年看到安静沉睡的弟弟时日积月累产生的痛苦。
祝云亭沉默。
这可比汪叔提供的小道消息详细多了，令人发指。
找一个临时起意的护士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在人口基数庞大，十几年前背景极其复杂的荆城，难度无异于海底捞针。
关山当年被未婚没孩儿的祝云维捡回来，在祝老夫人看来本就不光彩，更会左右隐瞒。所以，到现在，关山不为很多人所知其实非常正常。
做了违法勾当，迫不得已东躲西藏，生存压力骤然变大的情况下，护士抛掉临时抢来的小婴儿听起来固然狗血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这边祝云亭在沉默思考，感性完全占据头脑（上头了）的关遥却以为他还在犹豫，直接抛出最后一个自己手里掌握的原始设定：
“当年，家里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名字也提前绣好在准备给小宝宝穿的第一套衣服上了。如果是女生就叫关珊，男生就叫关山，我们准备了两套。”
！！！
这是经过汪叔和养父祝云维都认证过的真实史料！
好家伙，流落在外的富贵亲戚真的找来了。
当然祝云亭并不认为祝家弱其一等，可留心观察一下关遥通身气质，就不难推知对方的家庭底蕴不是祝家这种混乱地方会拥有的。
想到这个壳子里原来对关山的各种变态想法，祝家数年如一日的不在意、忽略、恶语相向，祝云亭只觉死期将至。
身为一个小说骨灰级粉丝的弟弟，祝云亭深知首都背景多半意味着得罪对方等于原地成盒。
生无可恋之余，回忆起这一年半载和关山的相处，又想到对方很可能从此就回到原本的金窝然后一飞冲天两人从此不复相见，心底有些不得劲。
大概是雏鸟情结作祟，某些时候，他自认为其实比起关山，自己才是真正离不开、割舍不下的那一个。
这个世界一切都很陌生，一年时间也只不过是让他能够在祝家，transnight还有与关山相关的地方如鱼得水地生活。
“……”祝云亭长舒一口气，“这样，关先生。”
他表情真挚：“这个事情太突然了，不管是我，祝家，还是关山，可能都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让我今天就给您一个妥帖的回复可能有些困难，但我承诺绝不会让您等太久。”
“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情况整理到差不多一定联系您，好吗？”
关遥表示理解。
祝云亭把人送到transnight门口，目送对方离开。
两人谈话时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小方守在外边什么都听不清，但看老板面色比起几个小时前凝重不少，甚至苍白了些，下意识认为那个刚刚离开的关先生欺负了他那自从撞坏脑袋后格外与人为善的顶头上司：“祝先生，您是被威胁了吗？”
“？啊没有没有，就是谈话内容比较严肃。”今天周六，是高中生关山时隔两周回家的日子，祝云亭拍两下脸，试图让表情恢复正常，“走吧，去接关山。”
如果关山真的和关遥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小叔？小叔！”
一双手忽然出现在眼前，祝云亭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弹起的下一刻就被关山摁了回去。
手心处的温热自肩头传来，祝云亭看着眼神专注的关山，强行扯出一个笑：“怎、怎么了小关？”
“小叔，你好不对劲。”
关山从没见过这么难过的祝云亭。
不管是以前那个死有余辜的变态，还是现在这个让自己没来由无比在意的小叔。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他神色间难掩担心，语气里的关切快要化为实质。
啊啊啊真服了更难过了！！！！
光是想一下关山被带走的画面，祝云亭都要难过死了。
是自己！是自己一点一点努力，不懈奋斗，才让原来的脆弱小男生逐渐变为现在这样优秀挺拔的样子的！！
说带走就带走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关山！”
“嗯！”
祝云亭喊得铿锵有力，关山也是应得掷地有声。
但其实祝家前十几年包括自己和软弱版祝云维都没有提供给关山一个好的生长环境和美丽童年。
一朝认亲成功，回去气派人家，关山指不定过什么天宠地爱众星捧月的好日子呢。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晚上回去宋妈下火锅吃。”
因为理亏而不自觉低下去的声线和情绪不稳导致的颤抖声音被一旁的关山成功误解为委屈。
“呃……哦。”
车内昏暗，关山能看到的只有祝云亭低垂的头，侧边顺下去的几缕头发，和不知不觉紧攥在一起的苍白双手。
朦胧碎片往往给人以无限想象空间。
噗通。
噗通。
关山仓皇捂紧手腕处显示心律异常的运动手环。
坏了。
开学前五周安全度过，给了他一切正常的讯号。
他以为自己就算再不对劲，也绝不可能会有对着祝云亭这张脸心跳失衡的时候。
现在看来……
还是因为没被真正刺激到吗。
可是。
关山顶着红彤彤的耳朵，目光一动不动固定在车窗外随机某一点，非常不解。
祝云亭委屈低头，颤声讲话……是什么刺激场面吗？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祝云亭总算正常一点。
本着“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能让人瞎操心的”原则，祝云亭绞尽脑汁找了些零碎理由试图哄骗他善良体贴的侄子。
侄子因为待机时间过长，处理信息能力下降，就这么被哄骗过去。
搞得祝云亭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沉吟片刻，他决定给关遥一个小小的机会。
“那什么，小关，你们国庆是正常放假吗？”
关山有问必答：“嗯，放七天。”
“好好好，”祝云亭进一步小心试探，“那……小叔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