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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噩梦 ...

  •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池觉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江辞——十四岁的江辞,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卫衣,背着他的旧书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

      无论池觉如何呼喊、追赶,那个瘦小的背影始终没有回头,最终融化在黑暗里。

      池觉猛地坐起身,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卧室里很暗,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线。

      他转向身侧——空的。

      一瞬间,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池觉几乎是跌下床的,膝盖撞到地板发出闷响,但他顾不上疼痛,踉跄着冲出卧室。

      “江辞?”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乖宝?”

      公寓一片寂静。

      池觉检查了每一个房间——书房、厨房、浴室,甚至衣柜,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手指发麻,眼前浮现出五年前那段疯狂寻找的日子。

      就在恐慌即将吞噬理智时,池觉注意到了阳台门没关严,一缕夜风轻轻掀起窗帘。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玻璃门——

      江辞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池觉?”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轻微沙哑,“你做噩梦了?”

      池觉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他靠在门框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梦境与现实的重叠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只能贪婪地用目光确认江辞的存在——他穿着T恤,头发因为长时间戴耳机而微微翘起,右手食指上还沾着一点蓝色墨水,那是他演算时不小心弄上的。

      “嗯,噩梦。”池觉最终回答,声音比平时低沉,“梦见你...又走了。”

      江辞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慢慢合上电脑。

      他不太擅长处理强烈的情感表达,但池觉的痛苦似乎穿透了他通常的社交障碍。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池觉走过去坐下,两人肩膀相触,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

      夜风轻拂,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和花香。

      “我在写论文。”江辞解释道,指着电脑,“明天截稿。”

      “我知道。”池觉点点头。江辞提前一周就告诉过他这个截止日期,甚至还把日程表分享到他的手机上——这是他们同居后江辞养成的习惯,为了让池觉不必担心他的突然消失。

      “你...出汗了。”江辞突然说,伸手碰了碰池觉的额头,然后皱起眉,“心跳也很快。”

      池觉抓住那只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只是梦,没事了。”

      江辞任由他握着,虽然不太理解这种接触的必要性,但他已经学会容忍——甚至在某些时刻,享受——池觉的肢体接触。

      特别是当他察觉到池觉特别需要安慰的时候。

      “几点了?”池觉问,虽然他能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

      “三点三十一分。”江辞精确地回答,“你应该再睡一会儿。七点还要上班。”

      池觉摇摇头:“等你一起。”他指了指电脑,“还要多久?”

      “二十分钟。”江辞说,“数据分析部分已经完成了。”

      “那我陪你。”池觉调整姿势,靠在江辞肩上,闭上眼睛。

      他能闻到江辞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墨水和纸张的味道——这是江辞特有的气息,让他安心。

      江辞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他仍然不习惯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但很快放松下来,重新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声音轻柔而有节奏,像一首催眠曲。

      池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最后的感觉是江辞轻轻将毯子盖在他身上时,指尖擦过他脸颊的温度。

      早晨七点十五分,闹钟响起。

      池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江辞在做早餐。

      他伸了个懒腰,梦境的阴影在晨光中消散。

      但当他走进厨房,看到江辞站在灶台前的背影时,一种强烈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江辞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早安,乖宝。”池觉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江辞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仍然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拥抱——但没有像以前那样挣脱。

      他只是微微侧头,让池觉的呼吸不那么直接地喷在脖子上:“煎蛋快好了。”

      池觉注意到江辞的耳尖微微发红,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瞬间明亮起来。

      他没有进一步紧逼,而是松开手,改为轻轻吻了吻江辞的发梢:“我去洗漱。”

      早餐时,池觉发现自己无法将目光从江辞身上移开。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江辞的侧脸上,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色,他吃东西时仍然保持着那种精确的动作,每一口的大小、咀嚼的次数都几乎一致,当他喝咖啡时,会在杯沿留下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唇印...

      每一个细节都让池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柔软。

      他伸手擦掉江辞嘴角并不存在的面包屑,然后顺势抚过他的脸颊。

      “脸上有东西?”江辞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只是想碰碰你。”池觉坦率地回答。

      江辞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这种无目的的接触,但也没有反对。

      他继续吃早餐,偶尔抬头看看池觉,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容忍。

      这种困惑在池觉一天的行为中持续加深。

      送江辞去学校时,池觉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门口告别,而是坚持送到教室,并在离开前吻了他的额头——这在公共场合是第一次。

      “为什么?”江辞摸了摸被亲的地方,眉头微皱。

      “因为想亲。”池觉笑着回答,然后赶在江辞进一步追问前挥手离开,“中午来接你吃饭!”

      中午,池觉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站在教学楼门口不停看表。

      当江辞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来时,池觉立刻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书,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

      “池觉?”江辞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身旁惊讶的同学,“这是...?”

      “饿了吧?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池觉微笑着解释,然后向江辞的同学点头致意,“你们好,我是江辞的男朋友,池觉。”

      这个公开的宣告让江辞瞪大了眼睛——他们虽然同居半一年多了,但很少在公共场合展示亲密关系,更不用说如此直白的身份声明。

      回餐厅的路上,江辞一直沉默,直到坐下点完餐才开口:“今天...很奇怪。”

      “什么很奇怪?”池觉假装不懂,伸手越过桌子整理江辞的衣领。

      “你。”江辞直视池觉的眼睛,“比平时...多很多接触,我说过可以接受的范围是每天三到五次有意义的肢体接触,但今天上午已经达到七次了。”

      池觉忍不住笑了——只有江辞会把亲密接触量化统计,他握住江辞放在桌上的手:“因为我今天特别爱你。”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满足江辞的逻辑需求,他微微皱眉:“爱不是...恒定的吗?”

      “理论上是。”池觉用拇指轻轻摩挲江辞的手背,“但有时候,某些事会提醒我有多害怕失去你,然后爱就会...满溢出来,需要更多的表达。”

      江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反手握住池觉的手,模仿着池觉的动作轻轻摩挲——这是他表达“我也爱你”的方式。

      下午,池觉请假没去上班,而是跟着江辞去了图书馆。

      他声称自己有工作要做,但实际上只是想在江辞身边多待一会儿。

      江辞学习时,池觉就坐在对面,假装看电脑,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江辞——他专注时微微皱起的眉头,思考难题时无意识咬下唇的习惯,还有解出答案时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样子...

      “你盯着我看。”江辞突然抬头,直接指出事实,“已经二十三分钟了,影响我集中。”

      池觉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你太好看了。”

      江辞摇摇头,但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表达“拿你没办法”的方式。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池觉惊讶的动作:把椅子挪到池觉旁边,两人的膝盖轻轻相贴。

      “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抬头看了。”江辞解释道,耳尖又红了。

      池觉的心像被蜂蜜浸泡过一样甜。

      他知道对江辞而言,主动的肢体接触是多么大的进步。

      他没有得寸进尺,只是轻轻将手放在江辞膝盖上,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这次是真的工作。

      晚上回到家,池觉做饭时,江辞罕见地来到厨房帮忙——通常他讨厌厨房的噪音和气味。

      他安静地站在池觉身边,按照指示洗菜、递调料,动作精确得像在进行化学实验。

      “尝尝味道。”池觉突然转身,用勺子舀了一点汤递到江辞嘴边。

      江辞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前倾,小心地抿了一口。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动:“咸了。”

      “真的?”池觉就着同一个勺子也尝了一口,“确实,我加些水。”

      这个间接接吻的小动作似乎没有引起江辞的注意,但池觉暗自微笑。

      整个晚餐期间,他找各种理由触碰江辞——递餐具时碰碰手指,擦掉不存在的食物碎屑,整理其实很整齐的头发...

      江辞容忍了所有这些接触,虽然偶尔会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现。

      他甚至允许池觉在沙发上搂着他看电影——以往这种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会让他紧张不安。

      电影看到一半,池觉注意到江辞在偷偷看手表——一个他感到不适或想离开的信号。

      “累了吗?”池觉轻声问,“我们可以暂停。”

      江辞摇摇头,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调整姿势,把头靠在了池觉肩上:“这样...更舒服。”

      池觉屏住呼吸,生怕吓跑这个难得的亲密时刻。

      他轻轻吻了吻江辞的发顶,然后继续看电影——虽然现在他完全不知道剧情在演什么了。

      睡前,池觉刷牙时,江辞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两人的睡衣——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

      “谢谢,乖宝。”池觉接过睡衣,忍不住又亲了亲江辞的额头。

      江辞站在那里没动,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

      然后,他做了一个池觉从未预料到的动作——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池觉的脸颊。

      “晚安。”他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不会...消失。”

      这个简单的承诺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让池觉心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江辞走向卧室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今天所有反常的原因——江辞在用他的方式回应池觉的不安,用他有限的肢体语言告诉池觉: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躺在床上,池觉像往常一样等江辞先躺下,然后才靠近,轻轻搂住他的腰。

      江辞没有像平时那样背对他,而是转过身来,面对面地靠进池觉怀里,额头抵着池觉的下巴。

      “这样...可以吗?”江辞问,声音因为埋在池觉胸前而有些闷。

      “完美。”池觉回答,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黑暗中,江辞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池觉听着这个声音,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和重量,梦境的阴影终于完全消散。

      他知道明天可能不会像今天这样充满亲密接触——江辞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恢复社交能量——但这没关系。

      他们已经找到了属于彼此的节奏,一种平衡的、互相尊重的爱。

      就在池觉即将入睡时,江辞突然动了动,轻声说:“池觉?”

      “嗯?”

      “如果你再做噩梦...”江辞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可以...抱得更紧一些,我允许。”

      池觉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柔软。

      他将江辞搂得更近,两人的心跳在黑暗中逐渐同步:“谢谢,乖宝,这样很好。”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夜空,静静地见证着这个平凡又非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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