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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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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德列镇的教堂比艾弗里想象中要小很多。
在艾弗里的印象里，教堂都是宏伟的、高耸入云的，哪怕是本地居民常用的社区教堂也不至于这么简陋——和周围低矮的居民楼房一样颜色的墙，部分墙壁甚至因为年久失修开始变暗褪色，圆拱下的木门也已经掉了漆，墙边的长椅也生了锈，木头都掉了颜色，边角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画上去的恶搞小人。
如果不是悬在头顶的钟和圆顶，艾弗里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座教堂。哪怕他的家族并不信教，他也对宗教不感兴趣，他也依旧无法把这座简陋的建筑和自己过去无数次匆匆一瞥的那些教堂联系起来。
“这里就是我们镇子的教堂了，”荷苏把车锁好，“外头看起来有些简陋，是不是？”
艾弗里点头：“我简直看不出来这是座教堂，如果你不说的话。”
“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荷苏笑道，“大概是......二十年前？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别说这座教堂了，老天爷，我当时觉得这里哪儿哪儿都破，是个破败不堪的小镇子。”
“是吗？你当时从哪儿来？”艾弗里问道。
教堂周围有一群孩子在打闹，他们哄笑着，像一阵风一样不识时务地从两人中间略过，差点撞到了荷苏，但鉴于荷苏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反倒是那个孩子差点摔倒。
“喂，小心点，不要在大马路上这样跑，更不要故意从别人中间穿过去......”荷苏扶住那个孩子，低头看着他一脸严肃。他板起脸来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那个孩子下意识地站稳并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快速跑走了。
感觉荷苏莫名地很擅长制服年纪比他小的人，不管是淘气的小孩子还是之前那些带有些许恶劣和玩笑的青少年，他好像都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艾弗里想。尽管他一直都没听懂过荷苏在跟他们说些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应付完聒噪的熊孩子，荷苏重新把目光转回到艾弗里的脸上：“不好意思......你刚才是说，我从哪里来的？”
艾弗里点头。
“啊，没错，我还没和你说过呢，”荷苏一边说话，一边领着艾弗里往教堂门口走，“我当时从纽约来，显然这里从外观上来说是比不上那里的，就像这座教堂一样，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但要我现在说，这得看个人喜好——”
他替艾弗里推开了教堂的大门。里面还在准备公证仪式，显得闹哄哄的。
为了能让艾弗里听清，荷苏凑近他的耳朵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至于教堂嘛，只要能起到它应有的作用，让所有的仪式有地方举行，让有信仰的人可以祷告，宏伟不宏伟的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说话的气音喷在艾弗里的耳廓上，让他不自觉一抖，下意识地退后与他拉开距离，一脸警惕道：“......你突然凑得那么近干什么！“
“为了能让你听清啊！”荷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故意的，让艾弗里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好了小伙子，去找个位置坐下吧，我去寒暄一两句就来陪你。”
艾弗里一脸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带了些许猝不及防的羞，很明显他并不认可荷苏找的那个借口。荷苏只当没看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就快速离开各处寒暄去了，只留下艾弗里一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想要怎么把刚才丢的场子给找回来。
戈德列镇的面积不大，住的人也很少，几乎都互相认识。荷苏打了一路的招呼，贴面礼贴得脸都要麻了，终于成功走到了新郎新娘附近。
“嗨，荷苏！”新娘伊内斯冲他招了招手，“你怎么现在来了？我还以为你白天都没空呢。”
“嗨，伊内斯，原则上来说是的，我本来准备晚上的派对时间再过来，但行程出现了一些变动，我就提早来了，希望你们不介意我穿得这么随意。”荷苏凑过去和她贴了贴脸，“恭喜你们，没想到亚历山大居然真的成功和你结婚了。”
“喂，老兄，”原本正在和其他人攀谈的酒馆老板亚历山大凑了过来，“我这叫实至名归！先不谈我们，你和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对啊荷苏，我都听说了，”伊内斯捂着嘴吃吃地笑，“你来不了仪式就是为了去陪那个英国来的小伙子，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喂......”荷苏无奈，往后瞟了瞟坐在不远处正在盯着他的艾弗里，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好吧，好吧！要说我没有心思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才十八岁！和我的有些学生一样大！”
“拜托，荷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亚历山大摊手道，“年龄只是一个数字，最终决定你们能不能在一起的难道不是缘分和感情吗？”
“话是这么说......”荷苏哭笑不得。缘分和感情且先不提，他根本不知道艾弗里到底喜不喜欢男人！要是他不喜欢，其他的根本就不用再多想。
“好吧老兄，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不过还是可以给生活多留下一些幻想的余地，那是我们的乐趣和希望。”亚历山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仪式要开始了，不如你回去陪你的......嗯，暗恋对象？总归还是要努力一下，是吧？”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西班牙人民可以收敛一下他们四处宣扬的好奇心和幽默感，尽管我也是其中之一。”荷苏无奈，“一会见，两位。”
荷苏在几乎已经坐满人的座位中找到艾弗里时，他正紧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弗里身边的座位有些拥挤，荷苏费了很多力气才挤到他身边，打招呼道：“嘿，你还好吧？”
“我想我是不太好，亲爱的荷苏先生。”艾弗里瞪了他一眼，荷苏从他的眼神中品出了些许幽怨，“我快被这群人折磨疯了 ，天知道，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为什么他们还这么执着地拉着我说话？”
“抱歉，抱歉，只是新郎新娘都是我的朋友，出于礼貌我得去打个招呼。”说完这句，荷苏发现艾弗里面色有些不善，立马补充道，“不会有下次了。”
“……倒也不用道歉。”艾弗里的声音一下放轻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还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分而感到些许愧疚，“我只是因为听不懂所以太不安了，你没有错。又不是一声不吭把我丢下就走了。”
荷苏对小孩的坦诚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神父已经走到圣母雕像下言，荷苏见状再次靠近艾弗里的耳畔轻声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以后不会了，没有下一次。”
艾弗里又一次像触电似的弹开，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条件反射有多丢脸，正恼羞成怒地要说点什么时，又被荷苏拽住了：“嘘，证婚要开始了，咱们得安静一些。”
这座稍显狭小又不那么壮观的教堂有一种又温和又庄严的感觉，艾弗里乖乖地闭上了嘴，尽管他压根儿不信教。随着人群中的嘈杂慢慢消失，在祭坛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室内乐团开始奏乐，新郎也随着乐声的响起走到祭坛前面对着教堂另一侧——那里站着他的新娘和新娘的父亲。
“看到那边的室内乐团了吗？”荷苏悄悄和艾弗里咬耳朵，“那些都是我们的同事。伊内斯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婚礼乐队这项必须的花销她和亚历山大一分钱都没花，我们一直都认为这是音乐从业者一生仅一次的行业福利——当然，或许也不止一次，但相信大家都更愿意只有一次。”
“我们”的同事......？艾弗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他们在弹的是卡农吗？”
“是啊，”荷苏点头，“你喜欢古典音乐吗？”
“还不错。”艾弗里眼神闪烁了一瞬。
伊内斯的父亲牵着伊内斯的手缓缓走到亚历山大面前，在冲他微笑点头后把女儿的手交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就回到了第一排给自己留出的座位。随着新娘和新郎走向祭坛中央、站到神父面前，音乐声慢慢地放轻，最后停了下来，等周围都完全安静下来后，神父看了两人一眼，轻咳一声，开始念誓词。
……
“......他在说什么？”艾弗里悄悄问荷苏。
“唔，总体来说就是一些询问是否愿意彼此尊重，彼此相爱，彼此帮助，不离不弃的话吧。”荷苏苦恼地皱了皱眉，“你懂的，所有婚礼都有这个流程，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仪式感，对新人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我无法想象。”艾弗里一脸要便秘的神情，“我无法想象余生都要和同一个人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吃着一样的饭是什么感觉，如果倒霉的话，可能还会有一个吵闹的孩子加入这种生活，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他，连旅行都不能一个人去......这种生活太可怕了。”
荷苏被这连珠炮一般的一长串话突突得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但碍于神圣的场合还是忍住了。艾弗里让他想到好几个自己的学生，这是当然的，他们年龄相仿，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咋咋唬唬和冲劲，有些讨人厌又有些可爱，只是......
不，他不能把艾弗里和自己的学生相提并论，这样会越想越奇怪的。
荷苏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抛开，低声说：“在你这个年龄这是很正常的。事实上，这种事的选择是很多的，未来你的想法可能会变，也可能不会，谁知道呢？”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结婚？”艾弗里问道。
真是个好问题。荷苏想了想，没能马上回答出来。
在祭坛前的两人都说了“我愿意”之后，神父在圣母玛利亚雕像的注视下正式宣布了两人的婚姻得到了上帝的认可，可以开始交换戒指。
“其实婚姻严格来说，是为了规范、稳定地实行律法才出现的，自然界的繁衍并不需要这项制度，但显然我们并不是那么纯粹的动物，结合也不只是为了繁衍。”荷苏挠了挠头，“很多人结婚是为了律法的便利，比如说财产共享、伴侣签字等等，但我相信......”
他的话被周围发出的一阵巨大的嘈杂声给打断了，其中包含着欢呼和吹口哨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祭坛前的两人在交换了戒指后拥吻了起来。荷苏看着这一幕，神情中透露出莫名的温和，扬起了些声音继续道：“但我相信，有更多人结婚，只是因为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仅此而已。”
艾弗里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吓得下意识捂住了耳朵，但他还是听到了荷苏补充的话，冲对方皱眉：“我还是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想和另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他们都不会腻吗？？”
荷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睨到旁边人略有些失控的大动作，不动声色地把艾弗里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点。
“有的人就是会让你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至少，有这种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