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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5章 没关系,砚砚

      连续三天的阴雨让片场的地面泥泞不堪。祁砚撑着伞站在监视器后,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揉了揉太阳穴,喉咙火辣辣地疼——从昨晚开始,他就感觉头重脚轻,但《边界》的拍摄进度耽误不得。

      "祁导,要不要休息一下?"林小乔担忧地问,"您脸色很差。"

      祁砚摇摇头:"把柯老师叫来,我们走一遍位。"

      今天的戏是程阙与心理医生的关键对话,需要在一个长镜头里完成情绪的多层次转变。柯墨穿着程阙标志性的黑色皮衣走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直接实拍吧。"柯墨扫了一眼祁砚苍白的脸色,"我看过走位图了。"

      祁砚想反对,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不得不扶住监视器台面。他深吸一口气:"好,准备实拍。"

      "Action!"

      柯墨瞬间进入状态。他坐在道具沙发上,姿态放松中带着危险的气息,完全不同于程樾的拘谨。当心理医生问他"你恨程樾吗"时,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恨?不,我可怜他。他创造了我,却不敢承认我的存在。"柯墨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就像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内心都藏着不敢面对的欲望。"

      这句即兴发挥的台词让祁砚心头一震。透过监视器,他感觉柯墨的目光似乎穿透镜头直视着自己,那句话像是对他说的。

      "卡!"祁砚的声音有些嘶哑,"很好,保一条。"

      第二条拍摄中,祁砚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专注,但柯墨的台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眼前的画面分裂成重影,冷汗浸透了后背。

      "祁导?祁导!"

      林小乔的惊呼声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

      祁砚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灼热的黑暗中。时而听到模糊的说话声,时而感觉冰凉的手触碰他的额头。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沉甸甸的无法动弹。

      "砚砚......"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在叫他?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人用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祁砚终于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闭上,又缓缓再次尝试。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点滴瓶里的液体正一滴滴落下。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祁砚转头,看到柯墨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窗外已是深夜,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几点了?"祁砚开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凌晨三点十八分。"柯墨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你烧到39.8度,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就可能转为肺炎。"

      祁砚努力撑起身子,接过水杯时手指碰到柯墨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梦中的那双手。

      "你...一直在这里?"

      柯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按响了呼叫铃:"让医生来看看你。"然后才补充道:"剧组停工一天,损失不小,我得确保导演别死在我手上。"

      虽然语气依然冷淡,但祁砚注意到柯墨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表带——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在拍摄《午夜灯塔》的花絮里出现过。

      医生很快进来做了检查,确认退烧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再次恢复安静,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谢谢。"祁砚轻声说。

      柯墨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不必。换作任何一个同事我都会这么做。"

      "我说的不是送医这件事。"祁砚注视着他的背影,"是谢谢你照顾我。"

      柯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你昏迷时说了很多胡话。"

      "我说什么了?"祁砚心头一紧。

      "大部分听不清。"柯墨转过身,眼神复杂,"除了一个名字。"

      祁砚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名字?"

      "墨哥。"柯墨轻声说出这两个字,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七年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高二那年,文艺社的学长顾墨——大家都叫他墨哥。祁砚突然想起更多片段:运动会时给他送水的顾墨,文艺汇演前排练到深夜陪他锁门的顾墨,在他得水痘时偷偷塞药到班级抽屉的顾墨......

      "我想起来了。"祁砚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转学前那天,下着大雨,你在校门口等我......"

      柯墨的眼神骤然变化,几步走到床前:"你记得?"

      "你给了我一把伞,说......"祁砚努力拼凑着记忆碎片,"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

      "然后呢?"柯墨紧紧盯着他,"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祁砚皱眉思索,但那段记忆依然模糊:"我不确定......"

      柯墨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后退一步,整了整根本没有乱的衣袖:"不重要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等等!"祁砚急切地喊住他,"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些?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

      柯墨的手搭在门把上,背对着他:"有些记忆太痛苦,大脑会自动屏蔽。"他停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

      监护仪的心跳监测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祁砚的心率明显升高。柯墨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走回床边,伸手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

      "睡吧。"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等你好了再说。"

      或许是药物作用,或许是柯墨罕见的温柔,祁砚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腹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小小的圈——这是高中时他们的秘密暗号,代表"明天见"。

      ......

      第二天中午,祁砚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与记忆中那幅素描一模一样。病房里摆着一束新鲜的白色满天星,没有署名卡片。

      "祁导!您终于醒了!"林小乔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保温盒,"柯老师让我等您醒了就通知他,他上午有戏,说拍完就来。"

      祁砚坐起身,感觉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整整十二小时。"林小乔打开保温盒,香气四溢的粥品立刻充满了病房,"柯老师特意让酒店厨房做的,说您醒了肯定饿。"

      祁砚接过粥碗,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双生》原著小说,书签露出的部分正是程阙与心理医生的那场戏。

      "这也是柯老师留下的?"

      林小乔点头:"他昨晚一直在这里,今早才匆匆回去换衣服。我从来没见过柯老师对谁这么上心。"

      祁砚翻开书,发现柯墨在页边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一段特别引人注目:

      "程阙不是程樾的敌人,而是他最真实的自我。只有接受程阙,程樾才能完整。"

      这句话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星号,书页底部写着:"就像我只有接受曾经是顾墨的事实,才能继续前进。"

      祁砚轻轻抚摸这行字迹,仿佛能透过纸面感受到柯墨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柯墨如此执着于这部电影——这不仅是对父亲的纪念,更是一场自我救赎。

      下午三点,柯墨推门而入。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还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看到祁砚已经坐起来看书,他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死不了。"柯墨语气冷淡,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祁砚合上书:"谢谢你的笔记,很有启发。"

      柯墨走到窗前,背对着阳光,面容隐在阴影中:"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出院,但需要休息三天。"

      "不行,拍摄进度——"

      "已经调整了。"柯墨打断他,"先拍没有你的配角戏份。"

      祁砚惊讶地看着他:"你安排的?"

      "我和制片人商量过了。"柯墨耸耸肩,"反正我的戏份最重,调整一下对大家都好。"

      这不像柯墨的风格——他向来以严格守时著称,最讨厌拍摄计划被打乱。祁砚突然意识到,这是柯墨在用他的方式表达关心。

      "墨哥。"祁砚试探性地叫出这个旧称。

      柯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这是你的名字。"

      "曾经是。"柯墨走到床边,拿起那本《双生》,"顾墨已经和顾沉舟一起死了。"

      祁砚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他还活着。就在我面前。"

      柯墨低头看着祁砚的手,没有挣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祁砚坚定地说,"我记得更多事了。高二那年文艺汇演,你帮我修改钢琴谱;我参加美术比赛前夜,你在画室陪我通宵;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你转学前那天,在校门口......"

      柯墨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那天我说了什么?"

      祁砚努力回忆,但记忆依然模糊:"你说你要走了......"

      "还有呢?"柯墨追问,手腕在祁砚掌心微微颤抖。

      "我不确定......好像是......"

      "算了。"柯墨突然抽回手,"想不起来就别勉强。"

      一阵沉默。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了你改的剧本。"祁砚换了个话题,"程阙最后选择牺牲自己拯救程樾,这个结局......"

      "比原著好,不是吗?"柯墨扯了扯嘴角,"至少不是同归于尽。"

      祁砚认真地看着他:"但这不是治愈,只是另一种逃避。真正的救赎是接纳,不是牺牲。"

      柯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变成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邢丽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柯墨!你怎么不接电话?冯晋那混蛋又发了一篇报道,说你——"她看到祁砚,立刻刹住话头,"啊,祁导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关心。"祁砚微笑,但心里疑惑邢丽没说完的话。

      柯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出去说。"

      两人走到走廊上,但病房门没关严,祁砚还是能听到片段。

      "...拍到那天晚上在走廊..."
      "...角度看起来很暧昧..."
      "...已经让律师..."

      祁砚的心沉了下去。那天晚上在走廊,他们差点......如果被拍到了,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对电影有影响,更会对柯墨的职业生涯造成打击——虽然社会越来越开放,但顶级男演员被曝同性绯闻依然是个敏感话题。

      柯墨回到病房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出什么事了?"祁砚问。

      "没什么。"柯墨简短地回答,"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柯墨。"祁砚叫住他,"如果是关于那晚的事被拍到......"

      柯墨猛地转身:"你想起来了?"

      "不是全部,但......"祁砚犹豫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差点......"

      "什么都没发生。"柯墨冷硬地打断他,"以后也不会。这只是工作关系,祁导别想太多。"

      说完,他大步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祁砚靠在枕头上,感到一阵疲惫和失落。柯墨的态度忽冷忽热,像一堵随时会竖起的高墙,让他不知所措。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白色满天星在花瓶里静静绽放。祁砚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柯墨发了条信息: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直到夜幕降临,祁砚正准备休息时,手机突然震动:

      【我知道。晚安,砚砚。】

      这个七年未见的昵称让祁砚心头一热。他反复读着这条简短的信息,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柯墨打出这两个字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也许,那堵高墙并非不可逾越。也许,在"柯墨"这个坚硬的外壳下,顾墨从未真正消失。

      窗外,一轮满月悄然升起。祁砚想起《边界》中的一句台词:"光与影从来不是敌人,它们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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