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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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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后的巷子像被巨人揉皱又摊开的报纸，每道砖缝里都渗着水腥气。积水洼里漂着鳕鱼条包装袋和泡烂的传单，传单上的“免费绝育”被雨水晕成模糊的鬼脸。叶疏踩着湿漉漉的砖缝往家走时，听见煎饼摊的收音机在放老歌，沙哑的女声唱着“雨停了，云散了”，油锅的滋滋声混着猫叫，像一场即兴的合奏。老李的铁勺刮过鏊子，甩出一串油星，落在积水上炸开细小的金花。
橘宝的瘸腿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光，新生的绒毛如同初春的草芽。它蹲在窗台的《Java编程指南》上，尾巴有节奏地拍打书脊，爪边堆着社区送的猫罐头，商标上的鱼形图案被挠得面目全非，鱼眼处戳着三个并排的爪洞。叶疏翻开书，油墨味混着鳕鱼腥气扑上来，夹层里多了一张咖啡渍斑驳的字条：“代码写得很棒，要不要试试远程兼职？”落款画了只简笔猫爪，爪尖沾着干涸的拿铁泡沫，边缘晕开一圈淡褐色的涟漪。
苏夏的诊所开张那天，巷口挂满手工制的猫头风铃。易拉罐剪成的铃舌坠着彩色纽扣，风一吹就叮咚作响，像是谁把彩虹敲碎了洒在空气里。废弃的奶茶店被刷成薄荷绿，油漆未干的墙面粘着几根橘色猫毛，玻璃窗贴满领养奶猫的照片——小雨的缺耳朵被P上一朵小雏菊，花瓣是用鳕鱼条锡纸剪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叶疏抱着纸箱进门时，苏夏正踮脚挂“免费绝育”的横幅，马尾辫扫过他的鼻尖，发丝间藏着消毒水和茉莉花茶的矛盾气息。她的指甲新涂了淡蓝色甲油，裂缝里嵌着猫粮碎渣。“志愿者名单。”她递来一沓表格，指尖沾着印泥的红，像刚盖完一串血指印，“第一个名字是你。”
醉汉的审判在阴雨天开庭。法院的走廊弥漫着陈年卷宗的霉味，天花板的水渍蜿蜒如静脉。叶疏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塑料椅的裂缝夹住他的衣角。法槌敲响时，橘宝突然从帆布挎包里探出头，胡须扫过拉链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被告席上的男人佝偻着背，手腕的铐链反光刺眼——他脚边扔着那截铁链，金属牌上的“橘宝”划痕被法警用证物袋封存，像封存一具微型的棺材。房东攥着儿子的向日葵腕带，腕带边缘缝了一圈橘色猫毛，线头松脱处露出几根金线，那是她偷偷拆了结婚金项链改的。
远程兼职的offer在深夜弹出。叶疏咬着鳕鱼条敲代码，咸味渗进键盘缝隙。橘宝窝在发热的笔记本旁打呼噜，尾巴扫过屏幕上的函数名，光标在“meow（）”处欢快跳动。甲方的需求文档里夹着一行手写备注：“爪印比注释管用。”他瞥见橘宝的肉垫在触摸板上留下湿痕，水渍慢慢蒸干时，映出窗外半轮月亮，像被猫舔缺了的饼干。
社区救助队的第一次巡逻撞上倒春寒。叶疏裹着苏夏借的旧围巾，羊绒纤维间粘着几根银色猫毛，围巾角绣着歪扭的“夏”字，最后一笔被洗得发白。他们在垃圾站后救下一窝奶猫，腐臭的纸箱里垫着件褪色的工装服，胸牌上印着醉汉的名字。其中一只的右腿带着月牙形胎记，苏夏把猫塞进他怀里时，小家伙的爪子勾住围巾线头：“叫它小雨二号？”叶疏低头，发现猫的瞳孔是琥珀色，和橘宝一样，虹膜上的纹路像凝固的蜂蜜。
梅雨季结束那晚，叶疏梦见自己站在滂沱大雨里。雨滴悬停在半空，折射出千万个迷你太阳。怀里的小瘸子变成少年模样，右腿疤痕化作蜿蜒的金线，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地成银。“你看，雨是天空的愈合线。”少年指向云缝漏下的光，指尖划过之处，积水的裂痕绽放出鳕鱼条锡纸拼成的彩虹。
醒来时，晨光正舔醒窗台的绿萝。橘宝把包装袋拼成爱心，锡纸反光投在天花板上，像一片晃动的银河。某个袋子上留着细小的齿痕，排列成摩斯密码般的点线——那是它偷藏零食的标记。社区群的公告闪烁：“本周六领养日，提供鳕鱼条无限量试吃。”配图是小雨蜷在新家的猫爬架上，缺耳处别着向日葵发夹。
苏夏的短信混在通知里：“诊所缺个程序员，管饭。”
叶疏回了个猫爪表情包，光标悬在发送键时，橘宝突然踩下回车。
雨彻底停了。蝉鸣撕开最后一片积云，晾衣绳上的水珠坠地，摔出这个夏天第一个完整的晴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