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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涌与锈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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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娱乐的谣言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瘟疫,悄无声息的蔓延进了人们的视野中。
微博热搜#季镜生手残#的词条下,水军整齐划一地刷着“过气钢琴家碰瓷顶流”的嘲讽。季镜生工作室的声明被淹没在信息洪流中,只有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反复传播——画面里他揉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瘀痕像一枚耻辱的烙印。
江见山在排练室刷到这条热搜时,正咬着棒棒糖调试贝斯。糖片在齿间碎成尖锐的渣,他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季镜生——那人左手握着一支银色钢笔,在乐谱边缘写满数学公式,右手始终藏在西装口袋中。
“喂,你要真残了就说一声。”江见山故意把音量旋钮拧到最大,贝斯轰鸣震落天花板积灰,“省得老子改编《致爱丽丝》的时候还得考虑残疾人待遇。”
季镜生笔尖一顿,钢笔在五线谱上洇出墨渍:“江先生,你分得清减七和弦和魔鬼音程的区别吗?”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露出眼下失眠的青黑,“如果分不清,建议先学会闭嘴。”
江见山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接下来的一整天,节目组将两人反锁在布满摄像头的玻璃房内,美其名曰“创作特训”。江见山带来的改装音箱占了大半空间,季镜生的斯坦威钢琴像一座格格不入的墓碑竖在角落。
“《致爱丽丝》是吧?”江见山踹开堆满泡面盒的茶几,拨片刮过琴弦爆出刺耳噪音,“老子这就给你加点佐料——”他往合成器里导入地铁报站声、工地打桩声,最后混入自己三年前在钢厂录制的爆炸余波。
季镜生突然起身,左手按在江见山的音箱上。掌心传来的震动让他皱眉:“你的噪音里藏着D大调主和弦的变体……真可惜,本可以成为好旋律。”
“少他妈说教!”江见山甩开他的手,却见对方背着镜头从西装内袋掏出注射器。季镜生面不改色地将药液推入右手腕,苍白皮肤下凸起的青筋像纠缠的琴弦。
“你的手伤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江见山直直盯着季镜生的右手不动。
“还好,没有家族的荣誉重要。”季镜生揉了揉右手手腕。
“放他妈的狗屁!”江见山猛地上前抓住季镜生的衣领,带着他砸向折叠椅。
“江见山,我的祖辈三代都是坐在钢琴凳上完成一生的。”季镜生平静地回望着他。
江见山刚要张嘴,季镜生推了他一把:“再不起来,折叠椅就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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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机位的跟拍导演打了个哈欠,转头问剪辑师:“隐藏摄像机拍到的这段要保留吗?他俩看着快打起来了。”
“当然保留。”剪辑师兴奋地放大季镜生注射药剂的画面,“把这段慢放三倍,配上悲情BGM,标题就叫《过气钢琴家的自毁时刻》。”
监视器里,江见山正用红色马克笔在玻璃墙上涂鸦。他画了只被琴弦绞杀的麻雀,翅膀上潦草地写着“FUCK THE RULES”。季镜生站在两米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琴上的家族徽章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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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的任务卡从门缝塞进来时,江见山正用贝斯线绑住快散架的折叠椅。他捡起卡片,嗤笑一声甩到季镜生钢琴上:“‘用对方的代表作改编一首双人合唱曲’?这帮人脑子是被门夹了?”
季镜生扫了一眼卡片,钢笔在乐谱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升调符号:“你的《下岗麻雀》有137个音符偏离标准音高,改编前建议先校准乐器。”
“校准个屁!”江见山踹开堆满泡面盒的茶几,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老子的音乐是用这个调的。”扳手砸向音箱外壳的瞬间,导演组安装在角落的摄像头红光急促闪烁。
节目组提供的“创作套餐”堪称灾难——过期三年的速溶咖啡、只有辣酱没有牛肉的泡面,以及一台总在午夜自动播放广告的破旧电视机。
“我不行了,这饭比他妈猪食都强不到哪儿去!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吃草,节目组脑子里的泡都够玩一把消消乐了吧?我睡一觉,别打扰我!”江见山说完就躺在了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凌晨三点,江见山被合成器的电流声吵醒。季镜生蜷在钢琴凳上,左手调试着效果器参数,右手藏在西装袖口里发抖。满地散落的镇痛贴包装像雪片,被中央空调吹得簌簌作响。
“喂,你要猝死也别死这儿。”江见山把最后半瓶矿泉水砸过去,“老子可不想被传成杀人犯。”
季镜生拧开瓶盖吞下两粒药片,忽然将平板推过来:“你的《下岗麻雀》,副歌部分可以用斐波那契数列重组节拍。”屏幕上跳动的频谱图像一只被解剖的麻雀。
“你他妈……”江见山盯着那些精密的数据流,突然抓起贝斯弹出一串变调音阶,“那这个呢?够不够你那个破数列?”
两个人就这么在镜头下毫不避讳的针锋相对。
白天的录制结束后,江见山冲进器材室翻出理疗师遗落的电脉冲仪。他拎着仪器踹开季镜生的琴房,将电极片粗暴地贴在那人右臂上:“试试这个,比你的破药管用。”
季镜生皱眉看着跳跃的电流数值:“频率设置错误,会加重神经损伤……”
“闭嘴!”江见山拧大功率旋钮,“疼就喊出来,装你妈机器人。”
电流窜过手臂的瞬间,季镜生左手打翻了墨水瓶。黑色墨迹在乐谱上晕染开,像一场微型雪崩掩埋了精密计算的公式。江见山突然抓起染污的乐谱,在空白处画了架坠毁的钢琴:“这才对嘛,完美主义害死人。”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
正式录制时,节目组“不小心”播放了季镜生注射药剂的偷拍视频。镜头里他苍白的侧脸和颤抖的右手被投在十米高的巨幕上,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与议论声。
【季镜生不会是吸/毒了吧?】
【吸不吸/毒我不知道,但是季镜生的右手绝对是废了。】
【少议论他人,多关注自己。反正我是相信季神!】
江见山突然拔掉耳返线,抄起备用吉他一跃上台。他踩在季镜生的钢琴边缘,拨片刮过琴弦爆出尖锐啸叫:“不是爱看热闹吗?老子给你们看个够——”
即兴演奏的噪音中,季镜生左手突然加入一段《致爱丽丝》变奏。优雅的旋律被扭曲成暗□□,琴键缝隙渗出不知是汗还是血的液体。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江见山扯开衬衫,露出锁骨间未愈的疤痕:“这首叫《致所有吸血的娱乐公司》,喜欢吗?”
当晚,#季镜生江见山舞台互殴#冲上热搜第一。星海娱乐买的水军疯狂刷屏,却意外触发江见山粉丝的反扑——他们从直播画面里截取季镜生指导江见山乐理的片段,配上字幕“冷面教授与野狗学生的相爱相杀”,在CP超话屠榜三天。
季镜生工作室的官方账号悄悄上线,发了一张模糊的排练室照片:染血的镇痛贴拼成五线谱,角落里有只画在泡面盒上的卡通麻雀。配文只有两个音符符号,是五线谱里的升号和降号。
深夜,江见山在洗澡前习惯性地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兜,一只钢笔吧嗒掉到地上。
笔帽内侧刻着极小一行字:“林鹤声1988.7.23。”当他用手机搜索这个名字时,页面跳出三十年前城西钢厂爆炸案的新闻快照——遇难者名单里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眉眼与季镜生惊人相似。
这只钢笔的主人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