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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誓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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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姬靖从梦中惊醒。
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掀开麻布被褥,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光源来自窗外——后院废弃的祭祀堂方向泛着幽幽蓝光,与那夜在姜未已手腕刺青上看到的光泽如出一辙。
姬靖披上外袍,轻手轻脚推开门。夜露打湿了他的脚踝,草丛中的蟋蟀停止了鸣叫。祭祀堂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吟诵声,时而夹杂着痛苦的闷哼。
他从门缝中窥见一幕奇景——
姜未已跪在由九盏青铜灯组成的星图中央,上身赤裸,左腕上的蛇形刺青完全活了过来,像真正的蛇一般在他皮肤上游走。蓝光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将整个厅堂映照得如同水下世界。更让人吃惊的是,姜未已面前悬浮着一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的符文正与刺青发出的光芒相互呼应。
“啊。。。”姜未已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刺青的光芒骤然增强。他右手握着一把骨刀,正试图将左腕上的刺青剜去,可每当刀尖接近,那蛇形图案就扭曲躲闪,仿佛有生命般抗拒着。
姬靖不假思索推门而入:“住手!你会伤到自己!”
姜未已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变成决绝:“出去!现在!”
“你在做什么?那刺青。。。”
“与你无关!”姜未已厉声喝道,却因分心被骨刀划破前臂,鲜血顿时涌出,滴在地上的青铜碎片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血液接触青铜的瞬间,碎片上的符文突然亮起金光,与刺青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整个祭祀堂剧烈震动,青铜灯接连倾倒。
姬靖冲上前想扶住姜未已,却在碰到对方手臂的刹那,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雪山祭坛:一个与姜未已容貌相似的男子,身披白鹿皮,正在为一位重伤的王者疗伤。那王者腰间的玉佩,分明是周王室世代相传的龙纹璧!
画面突然转换,他看到同样的有丰氏男子跪在周武王面前,两人各自割破手腕,将血滴入一尊青铜鼎中。鼎上刻着的,正是如今在姜未已手腕上发光的蛇形符文!
“血誓...”姬靖无意识地喃喃道。
“你看见了?”姜未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两人仍保持着接触的姿势,刺青与青铜碎片的光芒渐渐暗淡。
姬靖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姜未已的肩膀,对方的心跳声清晰可闻。“那是...你的先祖?和周武王?”
姜未已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有丰氏不是普通部落。我们是巫咸国最后的守誓人,世代守护与周王室的盟约。”
“什么盟约?”
“医者之誓。”姜未已轻轻触摸手腕上的刺青,“周武王伐纣时身受重伤,是我先祖以巫医之术救活了他。作为回报,武王赐我们有丰氏‘永世不入贡’的特权,而我们则立誓守护周王室血脉。”
姬靖脑中灵光一闪:“所以那夜你能一眼认出我是...”
“王室血脉对刺青有感应。”姜未已苦笑,“我本想剜去这印记,摆脱命运。没想到...”
“没想到遇到了我。”姬靖接上他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三年前召公平定东胡叛乱,带回你...不是巧合?”
姜未已的眼神变得复杂:“召穆公知道这个秘密。他找了我十二年。”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照在两人之间的青铜碎片上。姬靖这才注意到,那碎片边缘规整,像是从什么器物上刻意取下的。
“这是...”
“虎符的一部分。”姜未已轻声说,“完整的虎符应该有两半,另一半在...”
“在我这里。”姬靖从怀中取出召公交给他的虎符。当两件青铜器接近时,符文再次亮起微光,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虎符合一的瞬间,一段记忆突然涌入姬靖脑海——
五岁那年,他染上怪病,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一个东胡装束的男子深夜入宫,用散发着草药香的银针救了他。那男子临走时,在他眉心点了一滴血,说:“此子命格特殊,十八岁前必有一劫...”
“那是你父亲?”姬靖震惊地问。
姜未已点头:“他回去后就被部落长老囚禁,说有丰氏不该再介入周王室气运。六年后召公率军前来,部落覆灭,父亲死在乱军中,我被带回镐京。”
姬靖胸口发闷。原来他们的命运早在多年前就已交织。他伸手想触碰姜未已手腕上的刺青,对方却猛地缩回。
“别碰!”姜未已声音嘶哑,“血誓之力会让我们共享记忆和痛觉,甚至...”
“甚至什么?”
“灵魂交融。”姜未已别过脸,“最危险的一种巫医术。施术者需以自身生命力为代价。”
姬靖想起那夜姜未已为他疗伤时的情景,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抗拒:“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有这种联系?”
“从第一眼看见你。”姜未已终于直视他的眼睛,“王室血脉对刺青的感应是双向的。”
夜风吹动残破的帷幕,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姬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指向合二为一的虎符:“这又意味着什么?”
姜未已深吸一口气:“意味着血誓被重新激活。按照古老约定,我将成为你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几片树叶滑落的声音。姜未已反应极快,一掌扇灭剩余的青铜灯,将姬靖拉到阴影处。
“有人。”他在姬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透过破败的窗棂,姬靖看到一个人影快速掠过庭院,消失在夜色中。那背影有几分像弃辛的心腹——家宰屠岸苏。
“被发现了。”姜未已声音紧绷,“屠岸苏是弃辛的耳目。”
姬靖握紧虎符:“那我们...”
“天亮前必须离开。”姜未已已经开始收拾祭祀堂内的物品,“弃辛不会容许血誓重现。这会威胁到他夺取王权的计划。”
“你知道什么?”
姜未已停下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看过一些预兆,在梦里。”
“巫医的预知梦?”
“不全是真的。”姜未已将几包草药塞进姬靖手中,“但足以确定,弃辛与国人暴动的首领们早有勾结。他想要的不仅是召公之位,而是...”
“挟天子以令诸侯。”姬靖接上他的话,感到一阵寒,“所以我父亲被赶走,而我...活着比死对他更有用。”
姜未已点头,突然抓住姬靖的手腕:“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我会教你有丰氏的基础巫医术,至少能辨别常见毒药和...”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姬靖打断他。
月光下,姜未已的侧脸如同玉石雕刻:“血誓一旦激活,守誓人的命运就与王室血脉绑定。我本想...让你有选择的机会。”
这句话里包含的牺牲意味让姬靖心头一震。他反握住姜未已的手:“那就现在教我。从辨认毒药开始。”
姜未已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最终,他轻轻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骨针:“第一课:如何用这个找到食物中的...”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时,姬靖已经学会了三种辨别毒药的方法和两种紧急止血术。姜未已的教学简洁高效,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今天就到这里。”姜未已收起骨针,“屠岸苏肯定会向弃辛报告今晚的事。我们必须...”
“靖公子!姜医师!"老蒙的声音突然从庭院传来,带着不寻常的急促,"快收拾行装!弃辛公子带人往这边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将虎符分开各自藏好。姜未已拉过姬靖的手,在他掌心快速画下一个符文:“记住这个图案,危急时用血画出,能暂时迷惑追兵。”
“那你呢?”
姜未已嘴角微扬:“我可是守誓人。”说着,他左腕上的刺青再次泛起微光,“没人能轻易伤害有丰氏的巫医。”
脚步声已至院门。姬靖突然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们已不再是偶然相遇的王子和奴隶,而是被古老血誓绑定的命运共同体。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关乎生死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