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虎符密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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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门走！”老蒙带着姬靖和姜未已穿过回廊，“臣下已经备好马车！”
姬靖攥着怀中的半块虎符，耳边是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弃辛来得比预想的还快。他侧头看向姜未已，对方眉头紧锁，右手按在左腕刺青上，像是在感应什么。
“不对劲。”姜未已突然停下脚步，“东门有埋伏。”
老蒙脸色一变：“怎么可能？臣下亲自...”
“至少二十人。”姜未已闭上眼睛，“我闻到铁锈和...泽漆草的味道。”
“弃辛的亲卫!”老蒙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剑都涂了泽漆草汁液，伤口会溃烂难愈。”
姬靖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姜未已竟能通过气味判断敌情？这已超出寻常医术范畴。
“后门呢？”他急问。
“屠岸苏肯定派人守住了。"姜未已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近乎透明，"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地下秘道。”
“什么秘道？”
姜未已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他那半块虎符，示意姬靖也拿出自己的。当两块青铜器再次拼接，姜未已用手指抹过接缝处的血迹——那是他之前划伤手臂时沾染的。
“看背面。”
姬靖翻转虎符，只见原本看似磨损的背面，在血迹浸润下竟显现出细如发丝的纹路——那是一幅地图！
“这是...”
“镐京地下秘道。”姜未已语速飞快，“武王时期修建，只有王室核心成员知晓。入口在...”
“宗庙祭坛下方。”姬靖接上他的话，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浮现——幼时随父王祭祀，曾见内侍转动某个机关，露出向下的阶梯。当时父王厉声呵斥他不许再看。
老蒙脸色煞白：“公子不可！那秘道三百年未开启，谁知里面有什么！况且宗庙现在肯定有重兵把守...”
“比直面弃辛的二十名亲卫强。”姜未已已经转向西北方向，“跟我来。”
三人沿着仆人通道迂回前行。路过药圃时，姜未已快速采摘了几株紫色草叶塞进袖中。
“这是什么？”姬靖小声问。
“迷毂草。”姜未已将一片叶子按在姬靖舌下，“含着，别咽。能暂时掩盖生人气息。”
叶子苦涩得让姬靖几乎流泪，但奇异的是一股清凉感立刻从喉咙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变得轻浅起来。
宗庙外围果然有卫兵巡逻，但间隔时间足够他们潜入院墙。姬靖惊讶地发现自己脚步变得异常轻盈，连踩过枯叶都无声无息。
“迷毂草的副作用是暂时失明。”姜未已在他耳边警告，“药效过后你会看不见约半刻钟，别慌。”
姬靖刚要回应，前方突然传来盔甲碰撞声。姜未已一把将他拉入阴影，三人紧贴墙壁。一队卫兵从不到十步开外走过，竟对近在咫尺的他们视若无睹。
“这草...”
“嘘。”姜未已手指轻按他嘴唇，温热触感让姬靖心头一跳。
待卫兵走远，三人迅速溜到祭坛后方。姬靖按照记忆摸索祭坛侧面的纹路，果然触到一块可活动的青铜板。用力按下，地面传来沉闷的机关转动声，祭坛基座露出一道狭窄缝隙。
“老蒙，你留在这里。”姬靖低声道，“若我们三个都消失，弃辛必定生疑。”
老蒙含泪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把青铜短剑递向姬靖：“公子保重。”
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姬靖紧随姜未已钻入，身后机关随即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绝对的黑暗中，姜未已的手拉住了他：“抓紧。前面有台阶。”
石阶潮湿滑腻，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姜未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囊，倒出些发着微光的粉末撒在空中。粉末悬浮不落，照亮了周围几步的距离。
“磷粉？”姬靖惊讶地问。
“萤火虫腺体与硫磺的混合物。”姜未已牵着他小心下行，“省着用，我只带了这一点。”
微光映照下，姬靖看到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有些像姜未已手腕上的刺青，有些则完全是陌生的图案。
“这些是...”
“巫咸国的文字。”姜未已声音带着回响，“记载了周武王与我有丰氏先祖的盟约细节。”
“你能读懂？”
“部分。”姜未已停下脚步，指向一组特别复杂的符号，“这里说'血脉相通，生死与共'。后面有一段被刻意损毁了。”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笔直的甬道。磷粉的光亮在这里显得更加微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收了。
姬靖突然感到舌下的叶子完全融化，与此同时，一阵剧痛从双眼炸开。他闷哼一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药效过了。”姜未已扶住摇晃的他，“别怕，只是暂时的，我背你走。”
“不，我能...”，姬靖话未说完，双腿突然一软。黑暗中，他感到姜未已的手臂环过他的腰，将他稳稳扶住。
“逞什么强。”姜未已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把重量交给我。”
姬靖不再坚持，任由对方半扶半背地带着自己前进。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姜未已颈间散发出的草药香，两人衣袍摩擦的窸窣声，甚至彼此心跳的节奏都清晰可辨。
不知走了多久，姜未已突然停下：“前面有岔路。”
姬靖努力眨眼，视野中开始出现模糊的光斑：“我好像能看见一点了。”
“抓紧我。”姜未已声音紧绷，“这地方不对劲。”
视力逐渐恢复的姬靖看到，前方甬道分成了三条，每条入口上方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最左边的是一条盘绕的蛇，中间的是一把剑，右边的则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该走哪条？”姬靖问。
姜未已没有立即回答。他松开姬靖，走到岔路口中央跪下，从腰间取出一枚骨针扎破指尖，将血滴在地上。
“以血问路。”他低声念道，“有丰氏守誓人求见真道。”
血液渗入石缝的瞬间，三条通道同时发出嗡鸣。最左边的蛇形符号突然亮起红光，石壁上浮现出一行血字：
「欲过此路，以王血为钥」
姬靖心头一震。姜未已转向他：“需要你的血。”
不等回应，姜未已已抓住他的手，用骨针在指尖轻轻一刺。血珠滴落在蛇形符号上，整个甬道剧烈震动，左侧通道的石门缓缓升起。
“走。”姜未已拉着他冲进通道。
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这条通道比之前的更窄，两人不得不侧身前行。石壁上的符文越来越密集，有些甚至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别看那些符号。”姜未已警告，“巫咸国的文字本身就有力量。”
姬靖急忙移开视线，却注意到姜未已左腕的刺青正在发光，而且亮度随着他们前进不断增强。
“你的刺青...”
“我们在接近秘道核心。”姜未已声音有些发抖，“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通道突然向下倾斜，两人不得不蹲下身子慢慢挪动。坡度越来越陡，最终变成一道几近垂直的滑道。姜未已还没来得及警告，姬靖就一脚踏空，两人惊叫着滑入黑暗。
滑行仿佛没有止境。当终于停止时，姬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姜未已半压在他身上，两人衣衫凌乱，气喘吁吁。
“你没事吧？”姜未已撑起身子，刺青的光芒此刻照亮了整个石室。
姬靖刚要回答，目光却被石室中央的东西吸引——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了与姜未已刺青类似的蛇形符文。
“这是...”
“血誓鼎。”姜未已声音充满敬畏，“当年武王与我先祖立誓用的法器。”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向铜鼎走去，刺青的光芒与鼎上的符文开始同步闪烁。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鼎身时，姬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等等！”他冲上前拉开姜未已，“有危险！”
就在这一瞬间，铜鼎周围的石板突然下陷，露出一个布满尖刺的深坑。若非姬靖这一拉，姜未已已经跌落其中。
姜未已脸色煞白：“陷阱？但血誓鼎明明是...”
“不是陷阱。”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是幻觉。”
石室另一侧的门缓缓开启，一个披着黑色羽衣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殷不害！”姜未已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巴，像是后悔说出这个名字。
“呵，小守誓人居然知道我。”黑衣人轻笑一声，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看来你梦到过我。”
姬靖感到姜未已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上前半步，将对方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着他们踱步：“三百年了，终于又有王室血脉和守誓人一同来到此地。命运真是有趣。”
他每走一步，羽衣就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羽毛在摩擦。姬靖注意到，那些根本不是羽毛，而是细长的金属片，每一片上都刻着诡异的符号。
“你是弃辛的师父。”姜未已突然说，“教他黑巫术的人。”
黑衣人——殷不害停下脚步：“聪明。不过那孩子天分有限，只学了些皮毛。”他转向姬靖，“不像你，王子殿下。你体内的巫咸血脉正在苏醒。”
“什么巫咸血脉？”姬靖厉声问。
殷不害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抓向姬靖咽喉。姜未已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姬靖，自己却被殷不害扣住手腕。
“放开他！”姬靖拔出老蒙给的短剑。
殷不害却大笑起来：“看看这个，守誓人。”他强行将姜未已的手按在铜鼎上，“你的小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刺青与铜鼎接触的瞬间，一道强光爆发。姬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一位身着巫咸服饰的女子在周宫诞下婴孩；武王将一枚蛇形玉佩挂在婴儿颈间；女子临终前将一滴血滴入婴儿口中...
“不！”姜未已挣扎着抽回手，光芒骤熄。他踉跄后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展示了真相。”殷不害松开手，“周王室血脉中本就流淌着巫咸国的力量。而这位王子，是三百年来血脉最接近武王的一个。”
姬靖头晕目眩，那些画面仍在脑海中回闪。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能看懂部分符文，为何对巫医术学得如此之快。
“我的高曾祖母...是巫咸国人？”
殷不害的笑声如同夜枭：“终于开窍了。可惜...”
他突然甩动羽衣，数十片金属羽毛如飞刀般射来。姜未已猛地将姬靖扑倒，同时左腕刺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形成一道光幕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仍有几片划过他的背部，鲜血顿时浸透衣衫。
“姜未已！”姬靖惊呼。
“跑！”姜未已咬牙撑起身子，“去铜鼎后面...有出口...”
殷不害再次扬起羽衣：“你以为血誓之力能对抗殷商正统巫术？”
更多的金属羽毛袭来。这次姜未已无力全部阻挡，一片锋利的金属划过姬靖脸颊，鲜血顺着下颌滴落。血珠落地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震动。铜鼎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殷不害面具下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惊恐。
“不可能！铜鼎怎么会...”
姬靖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他本能地伸手向前，一道金光从掌心射出，击中殷不害的羽衣，姬靖突然想起，姜未已在自己手心画的符字。黑衣人惨叫一声，被击飞到石壁上。
“姬靖！”姜未已抓住他的手臂，“快走！铜鼎认出了你的血脉，秘道已经打开！”
铜鼎后方，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果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姜未已拖着受伤的身体拉起姬靖向裂缝跑去。身后，殷不害的咒骂声和铜鼎的嗡鸣混成一片。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姬靖边跑边问，“我真的有巫咸血脉？”
姜未已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两人挤进裂缝，发现又是一条向上的狭窄甬道。
“爬上去...应该能通往城外。”姜未已气喘吁吁地说，背后的伤口不断渗血。
姬靖扶住他：“你先止血！”
姜未已摇头：“没时间...殷不害很快会追来...”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
“你用了禁术！”姬靖想起姜未已说过的话，“消耗生命力的那种！”
姜未已虚弱地笑了笑：“守誓人的职责...”
“闭嘴！”姬靖红着眼睛撕下衣袖，强行为他包扎，“我不准你为我死。这是...命令。”
姜未已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王子殿下终于学会摆架子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向上攀爬。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随着攀完最后一段陡坡，他们推开头顶的石板，终于重见天日。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姬靖贪婪地呼吸着，这才发现他们身处一片竹林中的小丘上，远处可见镐京城墙。
“这是...”
“西郊猎场。”姜未已靠着一根竹子滑坐在地，“秘道出口果然在城外。”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已无血色。
姬靖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检查伤口：“金属片上有毒！”
姜未已微微点头：“预料之中...殷商巫术...总是带毒...”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别睡！告诉我怎么解毒！”姬靖用力拍打他的脸。
“袖袋...绿色小瓶...”姜未已气若游丝。
姬靖翻找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几粒黑色药丸。他倒出一粒塞进姜未已口中，可他却已经无法吞咽。
情急之下，姬靖将药丸含在自己口中嚼碎，然后俯身贴上姜未已的嘴唇，用舌头将药汁顶入对方喉中。姜未已的嘴唇冰冷而柔软，带着血腥味。
片刻后，姜未已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两人嘴唇还贴在一起，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姬靖猛地直起身，耳根发烫：“我...我只是...”
姜未已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解释。他尝试坐起来，却还是无力地倒回姬靖怀中：“药效...需要时间...”
远处传来号角声。姬靖警觉地抬头：“是军营！”
姜未已强打精神望向声音方向，脸色骤变：“不好...那是弃辛的私兵营地！秘道出口竟然...”
话音未落，竹林外已传来士兵的呼喝声和犬吠声。
“他们放出了追踪犬！”姬靖焦急地环顾四周，“能走吗？”
姜未已尝试站起又跌倒："给我...半个时辰..."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姬靖突然下定决心，将姜未已扶到一丛茂密的竹子后藏好：“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姜未已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你根本不知道弃辛的人有多...”
“我知道。”姬靖平静地说，“正因如此，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冒险。”他轻轻掰开姜未已的手指，“半个时辰后，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往西走。听说西戎部落正在边境集结，或许...”
“姬靖！”姜未已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忘了血誓吗？守誓人必须...”
“那就换个誓言。”姬靖突然俯身，在姜未已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发誓会回来找你。以我体内的巫咸血脉起誓。”
说完，他不等回应就冲出竹林，故意弄出很大声响。远处立刻传来犬吠和士兵的呼喝：“那边！追！”
姜未已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次跌倒。刺青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像是在抗议主人的无力。
“傻瓜...”他对着姬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一滴泪水划过沾血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虎符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