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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血月仪式 ...

  •   血色渐渐爬上月亮边缘。
      姬靖伏在马背上,掌心的蛇形烙印灼烧般疼痛。西戎骑兵在蓁离带领下疾驰过荒野,马蹄被特意包裹,只发出沉闷的响动。前方地平线上,一座突兀的石丘轮廓渐渐清晰。
      “就是那里。”蓁离勒马减速,指向石丘,“殷商遗族的祭祀场。”
      姬靖眯起眼。在灵视中,石丘上空盘旋着一团黑雾,不断变换形状,时而如蛇,时而似鸟。更诡异的是,他竟能听到微弱的吟诵声从远处传来,仿佛直接响在脑海中。
      “你听到了吗?”他低声问。
      蓁离摇头:“听到什么?”
      “吟诵声...像是某种咒语...”
      身旁的老巫师突然紧张起来:“王子能听到?这说明仪式已经开始了。”她转向蓁离,“公主,必须加快速度。月全食开始时,献祭就会进行。”
      蓁离点头,打了个手势。骑兵们立即分成三队,呈钳形向石丘包抄。姬靖被安排在中间小队,由蓁离亲自保护。
      “记住,”出发前蓁离严肃地对他说,“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单独行动。殷商巫术最擅长迷惑人心。”
      姬靖点头应下,但掌心的灼痛越来越剧烈。随着距离缩短,他开始感到一种奇异的牵引力,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他拉向石丘。更奇怪的是,他竟能尝到口中有一股血腥味——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
      “姜未已!”姬靖猛地抓紧马鬃。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灵魂链接在共享姜未已的感官!
      “怎么了?”蓁离警觉地问。
      “他在流血...殷不害已经开始折磨他...”姬靖声音嘶哑,“我们必须再快些!”
      蓁离犹豫片刻,突然吹响一枚骨哨。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骑兵们立即解开马蹄上的布包,全力冲刺。石丘已近在咫尺,姬靖看到山顶平台上燃着七堆篝火,排列成北斗形状。火光中,几个黑袍人正围着一个石台舞蹈。
      “准备弓箭!”蓁离下令,“第一轮射他们的外围守卫!”
      骑兵们娴熟地张弓搭箭。就在这时,月亮完全被阴影吞噬,天地间陷入一片暗红。山顶传来一声高亢的吟唱,七堆篝火同时腾起数丈高的绿色火焰!
      “放箭!”
      数十支箭呼啸而出,外围几个黑袍人应声倒地。其余人立即警觉,有人敲响了铜锣。混乱中,姬靖看到石台中央绑着一个人——姜未已!他上身赤裸,左腕的刺青被刻意暴露,正被一个黑袍人——殷不害——用骨刀划出一道血口。
      “不!”姬靖再也无法克制,踢马冲上山坡。蓁离的呼喊被抛在身后,此刻他眼中只有那个正在流血的身影。
      奇怪的是,随着距离缩短,姬靖感到体内涌起一股陌生的力量。视野边缘开始泛出金光,眼中的世界变得异常清晰,连百米外姜未已睫毛的颤动都能看见。更惊人的是,他竟能听懂殷不害吟诵的咒语——那是古老的巫咸语!
      “...以守誓人之血,破周王室之气...”
      殷不害高举骨刀,刀尖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蓝色。就在他即将把血滴入石台中央的青铜器时,姬靖体内那股力量突然爆发。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发出一串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咒文!
      “...以吾血脉之名,禁汝邪术之行...”
      这声音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共鸣,在山谷间回荡。殷不害猛地转身,面具下的眼睛瞪大:
      “不可能!这是...巫咸国大祝的禁术!”
      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姬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琥珀色,瞳孔竖起如猫科动物,周身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金光。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在接触金光的瞬间化为粉末!
      殷不害踉跄后退:“巫咸瞳...武王血脉...原来传说是真的!”
      姬靖已冲至山顶,纵身下马。金光环绕中,他每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发光的脚印。黑袍人们惊恐地四散逃开,只有殷不害站在原地,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
      “你体内流着巫咸国的血...”殷不害嘶声道,“周王室与巫咸公主的后裔...难怪能激活血誓鼎...”
      姬靖无暇理会他的话语,直奔石台。姜未已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左腕的伤口不断渗出蓝色血液。当姬靖触碰到他的瞬间,两人接触处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姬...静...”姜未已微微睁眼,“你的眼睛...”
      “别说话。”姬靖颤抖着手解开绳索,“我带你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姬靖本能地转身,看到殷不害掷出一把黑羽匕首,直取自己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银箭精准地射中匕首,将其击落。蓁离手持短弓,率领西戎骑兵冲上平台。
      “拿下他们!”她厉声喝道。
      混战爆发。殷不害见大势已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对准正在吞噬月亮的阴影:“以殷商十七代祭司之名,唤请祖灵降——”
      咒语未完,老巫师掷出一把骨粉。粉末接触铜镜的瞬间,镜面“咔嚓”裂开。殷不害惨叫一声,七窍流出黑血,显然是巫术反噬。
      “不...不可能...”他跪倒在地,死死盯着姬靖,“巫咸与周室的混血...不该存在...这是违背天命的...”
      蓁离上前一步,短刀抵住殷不害咽喉:“闭嘴,邪巫。你的把戏结束了。”
      殷不害却突然诡异一笑:“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他转向姬靖,"问问你的小巫医...血誓的代价是什么..."
      说完,他猛地咬断自己的舌头,鲜血喷涌而出。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干枯,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殷商的血遁术!”老巫师惊呼,“他还没死,只是转移了!”
      但此刻姬靖已无暇顾及殷不害。姜未已的情况急剧恶化,蓝色血液已经浸透了大半个石台。最奇怪的是,姬靖发现自己掌心的蛇形烙印也开始渗出同样的蓝色液体!
      “他中的是殷商血咒。”老巫师检查后凝重地说,“必须立刻净化,否则两人都会死。”
      “怎么做?”姬靖急切地问。
      老巫师看向蓁离:“需要西戎圣泉的水,和...公主银铃中的月光精华。”
      蓁离毫不犹豫地摘下发间银铃:“给。”
      “还有...”老巫师犹豫了一下,“需要异瞳者的血作为媒介。”
      姬靖二话不说,拔出蓁离腰间的短刀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银铃上,竟发出“滋滋”声响,像是烧红的铁浸入水中。
      老巫师迅速将染血的银铃置于姜未已伤口上方,吟诵起西戎祷词。铃铛开始自行振动,发出清越的声响。随着每一声铃响,就有一缕黑气从伤口中飘出。渐渐地,姜未已的血液恢复了正常的红色。
      “暂时稳定了。”老巫师长舒一口气,“但彻底清除血咒需要时间。”
      姬靖刚想道谢,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为姜未已输送了大量血液,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最终陷入黑暗。
      “姬靖!”蓁离的惊呼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
      水声。滴答,滴答。
      姬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顶陌生的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皮毛,空气中弥漫着药草香。帐篷中央悬挂着一盏铜灯,火光在灯罩内轻轻摇曳。
      “醒了?”
      转头看去,蓁离坐在一旁,正在擦拭她那把弧度奇特的短刀。她发间的银铃少了一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时未眠。
      “姜未已呢?”姬靖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蓁离按住他,“你的血几乎流干,老巫师用了三剂猛药才把你拉回来。”她指了指帐篷角落,“你的巫医在那,还没醒,但已无生命危险。”
      姬靖这才看到姜未已躺在对面的毛毯上,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他左腕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面色虽然苍白,却比石台上好多了。
      “谢谢。”姬靖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们...”
      “不必谢我。”蓁离收起短刀,“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她顿了顿,“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姬靖沉默片刻:“血誓将我们联系在一起。他的痛就是我的痛。”
      “不仅仅是血誓吧?”蓁离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你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臣子或朋友。”
      姬靖心跳漏了一拍。蓁离已经看出来了?
      “我...”
      “不必解释。”蓁离站起身,“西戎人对这种事比周人开明得多。只要你能履行对我的承诺,其他事我不干涉。”
      她走向帐篷口,又回头补充道:“顺便说,你的眼睛又变色了。看来药效过了。”
      蓁离离开后,姬靖艰难地挪到铜镜前。果然,他的眼睛再次变成了琥珀色,而且比之前更加明显,甚至在昏暗的帐篷内微微发光。
      “巫咸之瞳...”
      “是血脉觉醒的标志。”
      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姬靖转身,看到姜未已已经坐起,正靠着帐篷支柱喘息。
      “你醒了!”姬靖几乎是扑到他身边,“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姜未已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姬靖眼睛上:“殷不害说得没错...你体内确实流着巫咸国的血。而且是很纯正的血脉。”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姬靖问,“为什么之前从未显现?”
      姜未已示意他扶自己坐直:“巫咸国与周王室的渊源比史书记载的更深。传说武王伐纣时,曾得巫咸国大祝相助,后来娶了一位巫咸公主。但这段历史被刻意抹去了,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巫咸血脉会与王室龙气冲突。”姜未已咳嗽几声,“正常情况下,两种血脉不会共存。但你...似乎是个例外。”
      姬靖想起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所以我能使用巫术?”
      “不仅仅是使用。”姜未已严肃地说,”从殷不害的反应看,你念出的是巫咸国最高级别的禁咒。这种咒语只有纯血大祝才能施展。”
      帐篷外突然传来号角声。片刻后,蓁离匆匆进来:“斥候报告,一队周军正在接近,看旗号是弃辛的人马。”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姜未已试图站起,却因虚弱而踉跄。
      姬靖扶住他:“能骑马吗?”
      姜未已点头:“勉强可以。”
      “公主,”姬靖转向蓁离,“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蓁离嘴角微扬:“西戎人从不毁约。只要你履行承诺,我的骑兵就是你的剑。”
      “那么...”姬靖深吸一口气,“我接受联姻。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准备。”
      “三天。”蓁离干脆地说,“三天后在我的王帐举行仪式。之后西戎全军听你调遣。”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期间...你们自便。”
      说完,她转身出帐,留下姬靖和姜未已独处。
      沉默在帐篷内蔓延。最终,姜未已轻声问:“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联姻。”姬靖直视他的眼睛,“我娶她,西戎出兵助我夺回王位。”
      姜未已的表情瞬间凝固。片刻后,他垂下眼睛:“明智的选择。西戎骑兵骁勇善战,加上蓁离公主的军事才能...”
      “姜未已。”姬靖打断他,“看着我。”
      当对方抬起头,姬靖一字一顿地说:“这只是一个政治联盟。我的心...”
      “别说出来。”姜未已突然捂住他的嘴,“有些话一旦说出,就会变成无法承受的重量。”
      姬靖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移开:“那么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姜未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知道。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说。”他试图抽回手,却被姬靖握得更紧。
      “殷不害说,血誓有代价。”姬靖紧盯对方,“是什么?”
      帐篷外,月亮重新露出脸来,清冷的月光透过帐布,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姜未已的左腕刺青微微发亮,与姬靖眼中的琥珀色交相辉映。
      “守誓人的生命与主君相连。”姜未已最终低声回答,“主君死,守誓人同死;但守誓人死,主君无恙。这是...单向的生死契约。”
      姬靖如遭雷击。难怪姜未已总是奋不顾身地保护他!
      “这太不公平!”
      “公平?”姜未已苦笑,“你的先祖武王与我的先祖立约时,可没考虑过公平。有丰氏世代为守誓人,这是我们的宿命。“
      “不。”姬靖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找到方法解除这个契约。”
      “除非一方死亡,否则血誓无法解除。”姜未已平静地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让你说出那些话了?”
      月光下,两人相对无言。最终,姬靖轻轻将额头抵在姜未已的肩上:“至少告诉我,你真正的感受。”
      姜未已沉默良久,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就像左腕的刺青...刻骨铭心,却永远无法示人。”
      帐篷外,夜风呜咽而过,带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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