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拜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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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没多久，白游一阵头痛难当，好在他的忍耐力一直都不错，这荒郊野岭的，他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
他抵住额头，按了按穴位，恍然记起马车带他们离开时，萧闻歌对着空中撒了一片药粉。
难道药粉里有毒？那为什么其他人只是睡一觉就好了，他却那么难受？
正想着，萧闻歌的身影从树林间闪了出来，他吹着口哨，眨了下眼，很是得意。
“各位，我回来了！”
叶禄海拉过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怎样？受伤了没有？”
萧闻歌跳上马车，拿走白游手上的水袋，急匆匆灌了一口，又给大伙儿讲起方才的事。
他一脚踹向马屁股的时候，撒下的药粉确实是种毒药，不过药效就只是让中毒之人在一段时间后昏睡，不会伤及性命。
“这招是有点‘敌我不分’，而且解药没那么多，只能委屈各位了。”萧闻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些追杀他的人也中了毒，追了他一阵后接连倒下，现在还躺在林子里喂蚊子呢。
叶禄海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兵行险招。我们的人没什么大碍，去看看你的小兄弟吧，他才遭了罪。”
“白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萧闻歌心里把光顾着炫耀的自己骂了一百遍，虽说毒药药效因人而异，但谁知白游对这药反应那么大，担心之余，他又把该药的制造人——亲爹萧正音腹诽了一百遍。
白游的唇色还有些发白，头痛感让他没有过多的力气说话：“别担心，我没事。禄海大哥，天色不早，还是尽快赶路吧。”
为了让白游靠着稍微舒服些，萧闻歌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笨拙地叠成一个“小枕头”，垫在白游身后。
“谢谢你啊，闻歌。这毒药可真神奇，不过既然是毒药，为什么不让它即刻生效，一击必杀呢？”白游道。
“我也觉得这药没什么用，所以只带了一点点在身上。我爹说，毒药未必就要伤人性命，有些时候，放下矛盾，各退一步，未必就不能解决问题。他还说，以我现在的功夫，打是打不过别人的，能拖得一时半刻，保住小命就足够了。”
白游轻轻笑了笑：“令尊真是个有趣的人。”
“等你跟我回凌虚派了，稀奇古怪的事儿还多着呢！”萧闻歌顺手把一条胳膊搭在白游肩上，“你要愿意，我让我爹收你当干儿子，以后，我们就是正经八百的好兄弟了！”
萧闻歌的性子随爹，瞧不上一个人的时候，从头到脚都写着鄙夷，一旦对人上了心，就只管掏心掏肺的好。
这会儿，他连亲爹也要拿出来与白游分享。可萧闻歌越是对他好，白游就越觉得受之有愧。
之后几天的路程倒很平静，为防意外，叶禄海下令无需抄近道赶路，只管挑官道大路走。
大约走了三日，地势逐渐平坦，走惯了山地的马儿脚力好，到了这里，更是步履轻快，一路飞驰。
“按这个脚程，明天就能到西陵。”头马灵性得很，叶禄海极少用马鞭，轻轻抖了抖缰绳，它就会了意。
官道四周不再是层叠的山峦和翠绿的密林，放眼望去，碧湖溪泉，青黄稻田，迎面吹来的热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鱼虾腥气。
“山上夜里还有些冷，西陵却已经这么暖热了。”萧闻歌望着远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游想起萧闻歌曾提及，他上东曜山之前住在梓宁的姑母家，大概是很久没回来，有些想家了吧。
快入夜时，叶家商队一行抵达西陵城北郊的驿站。
“行了，大伙儿休息一晚，明早进城。”叶禄海安排车夫们去喂马，又转头对萧闻歌和白游道，“西陵城门卯正时开，两位少侠也早些睡，别误了进城的时辰。”
出门在外，投宿驿站，白游和萧闻歌同住一间房。
以前在家总是睡不够，自从上了东曜山，白游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仿佛能把经年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似的，出了门也不例外，早早便睡下了。
半夜里，驿站内外俱是一片悄寂。
萧闻歌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点一盏烛火，掏出预先准备好的纸笔，轻手轻脚地研好墨，开始写信。
叶家商行送他们到这里，既遵了本分，也尽了情分，剩下的路，他只能自己走，谁也帮不了他。
萧闻歌待墨迹干涸，叠好揣在怀里，举着烛火，凑到睡熟的白游面前。
“这小子傻归傻，长得倒还挺好看的。”萧闻歌看着白游黑长的眼睫在俊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心里默默地想，自己嘛，算得上俊朗，白游虽也好看，但与自己不同。
白游是那种乍一看貌似柔弱，可每每神情变换之时，眉梢眼角是藏也藏不住的神采风流，若多看几眼，便只想一直盯着他看，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喂，醒醒。”
白游睡得并不沉，听到萧闻歌的声音，警惕地睁开眼睛。
萧闻歌将烛台放好，悄声道：“这里已经是西陵地界了，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明日禄海大哥他们进城运货，也顾不上我们。”
“嗯。”白游坐起来，披好外衣，“为什么不等到天亮再动身？”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萧闻歌把写好的信塞进叶禄海房间的门缝里，这样也不算不辞而别。混迹江湖，仇要报，恩要还，这叶家商行的恩情估计得记在叶非郁身上了。
天色黑垂，空中零星几点，闪烁着孤冷的光。
“我一年多没回过家。”萧闻歌走得很快，“明日回凌虚派，得趁天亮之前，先赶去看望我母亲。”
白游须得专注于走路，才能赶上萧闻歌的速度，他凝心吐纳，紧随其后，顾不上心中的许多疑问。
约走了一个时辰，白游也不知到了哪儿，四周黑漆漆的，似乎依然身处荒郊野外，风里有草木气味，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别院透出几点发黄的光晕。
“到了。”萧闻歌终于停下脚步。
“这是哪儿？”
“竹心居。”
前方木门旁悬着两个灯笼，散发出柔和却晦暗的光。
萧闻歌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在门前屈膝跪下，行了个三跪九叩之礼：“不孝子萧闻歌给母亲请安，愿母亲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行完大礼，萧闻歌又跪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一旁的石墩上，用袖子掸了掸灰，对白游道：“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吧，我们说会儿话。”
白游挨着萧闻歌坐下，因为光线太暗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隐隐觉得，萧闻歌似乎有点儿难过。
“你之前给我讲过故事，现在我也给你讲个故事。”萧闻歌道。
“嗯，你讲吧，我听着。”白游道。
“我父亲是凌虚派掌门，但我母亲却不是江湖中人，她是西陵太守的女儿。”萧闻歌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夜幕中的星辰，明明那么美却又无法触及，“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凌虚派，太守，也就是我外祖父在西陵城外为她修了这处竹心居，供她清修。一直到两年前，我十岁生辰的时候，她才愿意见我一面……”
白游小心翼翼的，生怕说出口的话伤害到萧闻歌：“你母亲为什么会离开凌虚派？而且，你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不肯见你……”
萧闻歌眼眶酸涩，偏又死死忍住：“我也不知，凌虚派有很多人都见过她，但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原委。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小时候我想她了就会一直哭，可当我哭起来，平日里对我毕恭毕敬的叔叔、伯伯们，也没有一个人来安慰我。后来长大了，我听别人说，能够于冥冥之中相逢是有缘，相逢却不能守在一起是无分，我们虽为母子，却是因缘而起，无分而终。”
白游想起父亲对母亲亦存着那般恶毒阴冷的恨意，令他日日都活在恐惧挣扎之中。他把萧闻歌当朋友，自然不想看到萧闻歌的父母也和他的父母一样，生离死别，仇恨难泯。
“母子缘分怎会是萍水相逢？你若想知晓原委，不如问问你母亲。”
“我问过了，母亲不肯说。倘若追问，我怕母亲生气，十年见一面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你母亲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天要亮了，我们去码头乘船，故事的后一半，到了凌虚派你就知道了。”说完这些，萧闻歌松了口气，走到竹心居前，伸手摸了摸门上粗糙的纹路，万般不舍却又不得不转身离去。
待萧闻歌与白游走远，竹心居的门方缓缓打开。
“小姐，这还是公子第一次带朋友过来。”门前侍女的浅淡笑意中带着几分遗憾。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跪坐于蒲团之上，手中佛珠轻捻，素衣白纱之下一袭青丝如瀑：“动辄十年光阴，我执意不见他，你可懂我？”
“其实小姐对他……”
“我在这里，比在凌虚派好，闻歌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明白。”
晨光明朗，日头尚未完全升起，空气中还带着些微凉意。西陵一带，水域纵横，水运发达，码头处早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船家，送我们到苇心渡。”萧闻歌带着白游跳上了一条载人渡河的小船。
船家瞧这两位少年气质不俗，又要去苇心渡，就动起了心思：“苇心渡？不去不去。”
萧闻歌低声对白游道：“上次给你的碎银还剩多少？”
白游从怀中摸出那锭碎银，这一路跟着叶家商队同吃同住，萧闻歌给他的银子，一分也没有花出去。
“都给你！够了吧？”萧闻歌翻了个白眼，气道。
这么多钱，足够往苇心渡跑五个来回，今天敢在这找晦气，等他回家禀告了父亲，定要让这些挣黑心钱的船夫好好吃点苦头！
船家既得了钱又瞧了脸色，担心这两人身上带着功夫，闹将起来，对自己也不好，故而不再多言，撑起篙子点岸起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