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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幕与背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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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禾推开医院资料室的门，一股陈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这个位于地下二层的房间鲜少有人使用，却是他最近经常光顾的地方——为了躲避崔副院长对他研究项目的"关心"，他不得不把部分资料转移到这里整理。
"该死。"他摸索着墙壁寻找电灯开关，却只听到啪嗒一声脆响——开关坏了。
手机电筒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宋青禾小心地走向记忆中的书架。突然，身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他猛地转身，光线照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路征？"宋青禾惊讶地放下手机，"你怎么在这里？"
路征站在门口，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我...看到你往这边走。"他的声音有些紧绷，"这地方..."
宋青禾正要询问，资料室的门突然在两人身后自动关上，发出沉重的"砰"声。路征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
"这门总是这样，气压问题。"宋青禾解释道，却发现路征的异常，"你没事吧？"
路征没有回答，他的手紧紧抓住旁边的书架，指节发白。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宋青禾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瞳孔扩大得异常。
"路征？"宋青禾上前一步，职业本能立刻启动，"呼吸，深呼吸。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路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是...这个房间..."
宋青禾突然明白了——封闭空间。路征曾经提到过的童年事故。他迅速做出判断，一手握住路征颤抖的手腕测量脉搏——心跳过速，典型的恐慌发作。
"看着我。"宋青禾用上了医嘱语气，同时打开手机闪光灯照向自己的脸，"专注在我的声音上。这里不是电梯，门可以随时打开。你安全。"
路征的目光勉强聚焦在宋青禾脸上，呼吸仍然急促。
"跟我做。"宋青禾放慢自己的呼吸节奏，"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再来一次。"
几次循环后，路征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手仍然冰凉。宋青禾果断拉着他走向门口，轻松推开门——正如他所说，这扇门并没有真正锁住。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路征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他靠在墙边，难得地显露出脆弱的一面："...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宋青禾递给他一瓶水，"幽闭恐惧症很常见，尤其是创伤后遗症。"
路征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七岁那年，我被困在公寓电梯里四小时。停电，紧急按钮坏了，没人听见我的喊声。"
宋青禾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他能想象那个小小的路征，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从呼喊到绝望的全过程。
"之后呢？"
"之后..."路征扯出一个苦笑，"我开始骑车。越快越好，因为只有速度能让我感觉...自由。"
宋青禾突然理解了路征对赛车的执着。那不是简单的冒险精神，而是一种生存机制——用速度对抗记忆中的束缚。
"我可以帮你。"宋青禾脱口而出。
路征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系统脱敏疗法。"宋青禾解释道，声音比平时柔和，"渐进式暴露训练。我是医生，记得吗？"
路征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
宋青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为什么？因为看到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路征露出脆弱的一面让他心头刺痛？因为想起自己爷爷去世时那种无助感？还是因为...
"因为朋友之间就该这样。"他最终说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路征的嘴角微微上扬："朋友，嗯？"
宋青禾耳根发热："...除非你有更好的词。"
"没有。朋友很好。"路征站直身体，
"所以，医生，治疗方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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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宋青禾的办公室成了临时治疗室。他从医院心理科借来专业资料，为路征制定了详细的脱敏计划。
"今天只是想象练习。"宋青禾让路征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闭上眼睛，想象你站在电梯门口。焦虑等级从1到10，告诉我你的感受。"
路征配合地闭上眼睛："...2级。几乎没感觉。"
"很好。现在想象电梯门打开，你走进去..."宋青禾的声音平静而专业，"感觉如何？"
"3级。"路征的眉头微微皱起，"但还能控制。"
他们逐步推进，直到路征能在想象中完整经历一次电梯乘坐而不出现严重焦虑。宋青禾认真记录每次的进步，偶尔调整方法。
"你是个好学生。"一次训练后，宋青禾难得地开玩笑道，"比我的医学生听话多了。"
路征接过他递来的水："好老师才能教出好学生。"
宋青禾低头整理笔记掩饰脸上的热度："明天开始实体训练。我们从楼梯间开始，那里比较狭窄但不会完全封闭。"
路征点点头，突然说："作为交换，我可以教你摩托车基础。"
"什么？"
"交换。"路征重复道，眼中带着少见的轻松，"你教我克服恐惧，我教你骑车。公平交易。"
宋青禾本想拒绝，但看着路征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只学最基础的。"
路征笑了，那个罕见的、真诚的笑容让宋青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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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宋青禾站在星辰车队的训练场，笨拙地戴着头盔。路征推来一辆小巧的练习用车，耐心地讲解每个部件。
"这是离合器，这是刹车，油门在这里。"他站在宋青禾身后，双手覆在宋青禾手上引导操作，"轻轻转动，别急。"
宋青禾全神贯注地听着，却无法忽视背后传来的体温和淡淡的皮革香气。路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让他手指微微发抖。
"紧张？"路征问。
"专心讲课，教练。"宋青禾故意板起脸，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练习进行得比预期顺利。宋青禾虽然动作生涩，但学习能力极强，两小时后已经能缓慢绕场一周。当他成功完成第一个完整圈时，忍不住转头看向路征，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喜悦。
"我做到了！"
路征站在那里，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望着宋青禾的笑容，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你天生就该在赛道上。"
宋青禾摘下头盔，汗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前："少夸张了。我连20码都不敢开。"
"但你的专注力和反应速度..."路征走近几步，"就像你站在手术台前一样。那种绝对的投入...很美。"
宋青禾愣住了。路征很少说这么多话，更不会用"美"这样的词。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向全身，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赞美。
"饿了吗？"路征自然地转换话题，仿佛刚才的话再平常不过，"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汤饭店。"
回医院的路上，宋青禾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他偷偷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路征，突然意识到这段奇怪的"交换课程"已经成了他每周最期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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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生，你的'赛车手朋友'又来了。"护士小美探头进办公室，语气调侃。
宋青禾正在写病历，手中的笔差点滑落："...他只是来复诊。"
小美意味深长地笑了："哦~复诊需要每周三次、还带着你最喜欢的咖啡和点心哦~"
宋青禾耳根发热，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别胡说。我们只是...交换一些专业知识。"
"哦~专业知识哦~。"小美拖长声调，"所以你们在值班室'交换专业知识'到凌晨两点，也是学术交流？"
宋青禾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全医院都知道了，宋医生。"小美笑嘻嘻地关上门，"不过别担心，大家都觉得你们很般配。"
宋青禾把脸埋进手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他和路征确实经常在值班室讨论到深夜——有时是关于路征的治疗进展，有时是宋青禾为车队提供的医疗建议，偶尔只是...聊天。但他没想到这会引起同事们的注意。
更没想到的是，当被调侃"赛车手朋友"时，他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反驳。
下班时分，宋青禾刚走出医院大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他懊恼地想起早上忘记带伞，正准备冲进雨里时，一把黑伞撑在了头顶。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路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青禾转身，看到路征举着伞，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你...怎么来了？"
"路过。"路征面不改色地说，尽管星辰车队的训练基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宋青禾没有拆穿他，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面不大，不得不靠得很近。宋青禾能闻到路征身上淡淡的雨水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转过一个街角，他们遇到了一处严重积水，几乎漫过人行道。宋青禾皱眉看着浑浊的水面："得绕路了。"
路征却突然蹲下身："上来。"
"什么？"
"我背你过去。"路征回头看他，表情认真，"你的皮鞋不防水。"
宋青禾瞪大眼睛："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快点，雨要下大了。"
在一种奇特的冲动驱使下，宋青禾小心翼翼地趴上了路征的背。路征轻松地站起来，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腿弯，另一只手仍举着伞。
"抓紧。"路征低声说，然后迈入水中。
宋青禾紧紧搂住路征的肩膀，感受着对方稳健的步伐和背部传来的温度。他的胸口紧贴路征的背脊，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了他，仿佛这滂沱大雨和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那把黑伞之外。
"你比看起来轻。"路征突然说，声音因为宋青禾的贴近而微微震动。
宋青禾把发烫的脸埋在路征肩头："专心看路。"
到达对面后，路征小心地放下他，却没有立即拉开距离。两人站在伞下，呼吸交错，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谢谢。"宋青禾轻声说，抬头对上路征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专注，让他的心跳再次失控。
路征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宋青禾肩上一滴漏网的雨水："...该走了。你明天还有早班。"
送宋青禾到家门口时，雨势渐小。路征把伞递给他："拿着吧，明天可能还会下雨。"
宋青禾接过伞，两人的手指再次不经意相触，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晚安，路征。"他第一次直呼路征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路征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晚安，青禾。"
关上门后，宋青禾靠在门板上，手中的伞还残留着路征的体温。他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微笑，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而更可怕的是，他并不想停止这种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