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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宁辞垂眸,指尖轻轻拨开折扇的扇骨。

      扇面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痕迹在素白的绢帛上晕开,像是一幅被毁去的泼墨画。乌木扇骨上覆着一层黏腻的血垢,机关卡槽里空空如也——最后一根毒针已在与黑鸦卫的厮杀中用尽。

      她沉默地摩挲着扇柄,指腹擦过那道浅浅的凹痕——那是她十四岁时亲手刻下的暗记,如今却被血污遮掩,辨不清原本的纹路。

      “真是……狼狈。

      她低低地嗤笑一声,将残扇搁在案上。没有趁手的武器,若是东越死士夜袭,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脑中蓦地闪过登船前的漫天箭雨。箭矢破空,钉入甲板的闷响犹在耳畔。

      弓箭……

      女子可用的轻弓,或许能暂代折扇之利。

      军械库外,两名女将持枪而立,银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可有通行令?外人不得擅入。长枪交叉,寒刃横亘于前。宁辞神色未变,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褚楠燕临行前塞进她掌心的信物,触手冰凉,边缘刻着南川皇室的凤纹。女将验过令牌,对视一眼,收枪让路。

      “大人,请。

      军械库内,先是一条幽深的密道,壁上嵌着几盏长明灯,火光微弱,映的人影绰绰。宁辞步履无声,指尖轻抚过石壁,触感粗粝潮湿。穿过密道,眼前豁然开朗。

      刀枪剑戟森然陈列,寒芒如雪。

      弓弩悬于壁上,箭镞泛着冷铁的光泽。

      宁辞径直走向最里侧的木架,取下一把紫檀轻弓。

      弓身纤细,入手却沉,弓弦紧绷如满月。她指尖轻拨,弦音铮然,在
      寂静的军械库内荡开一缕清响。——就是它了。她唇角微句,眼底掠过一丝冷锐的光。

      “殿下可让人好找。”

      宁辞猛然回头,就见褚楠燕怀中抱着琴靠在门框上,笑嘻嘻的看着她。

      宁辞顿了顿,“有什么事?”

      褚楠燕站直了身子,脸上笑容微敛。

      “有东越的船跟上来了。”

      宁辞眉目一凝,“去看看。”

      江雾弥漫,月色被乌云遮蔽,只余船头几盏风灯在夜风中摇曳。东越的三艘战船呈品字形包抄而来,船头火把连成一片,映得江面血色粼粼。

      宁辞立于甲板,紫檀轻弓已搭上白羽箭。箭簇淬毒,在微弱火光下泛着幽蓝寒芒。她眯眼估算着距离——八十步,尚在射程之外。

      "殿下,捂耳。"

      身侧传来褚楠燕带着笑意的提醒。宁辞侧目,只见那红衣谋士已盘膝而坐,一架通体紫檀的古琴横置膝上。琴身凤凰暗纹在灯火中若隐若现,七根银弦紧绷如满月。

      不及细想,一声裂帛之音骤然炸响!

      "铮——!"

      音浪肉眼可见地荡开,江面波纹以战船为中心层层扩散。最前排的东越兵卒突然身形一滞,随即七窍流血,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接二连三栽进江中。鲜血在墨色江水中晕开,又被湍急的暗流吞噬。

      宁辞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避开音浪余震。一缕鬓发被劲风掀起,擦过耳际时竟带起细微刺痛。她暗自心惊——这音波之威,竟能割肤伤人!

      褚楠燕红袖翻飞,五指在琴弦上疾扫。每一声弦响都精准收割性命,或高亢如凤鸣,或低沉似龙吟。琴音所过之处,东越战船上的火把接连熄灭,仿佛被无形之手掐灭。宁辞注意到,那琴弦银亮如刃,在如此激烈的拨弄下竟纹丝不动。

      最后一艘东越战船在琴音中分崩离析,残骸打着旋沉入江心。江面重归寂静,只余几块焦黑的木板随波起伏。

      褚楠燕指尖轻按琴弦,余音袅袅中收势。她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仍保持着优雅姿态,笑吟吟看向宁辞:"殿下,我这'凤鸣'可比您的折扇利落?"

      宁辞冷眼扫过她纤尘不染的琴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弓弦上沾染的血迹。方才混战中,她以连珠箭射穿五名东越将领的咽喉,箭无虚发,却也不免沾上血腥。

      "音杀虽诡,"宁辞淡淡道,拇指抹去弓弦上的血渍,"近身必死。"

      "哎呀,被看穿了~"褚楠燕故作懊恼地眨眼,突然身形一闪。红影掠过甲板,古琴"咔"地弹出一柄三寸薄刃,寒光直逼宁辞咽喉!

      电光火石间,宁辞折扇已抵上褚楠燕心口。扇骨暗格虽空,但乌木扇骨顶端尖锐如锥,正对心脏。

      "所以..."褚楠燕的呼吸拂过宁辞耳畔,带着淡淡的沉香气,"我总得留点保命的法子,对吧?"

      二人僵持片刻,褚楠燕先笑出声,收刃退开。她指尖轻抚琴身,那薄刃竟如活物般缩回琴箱:"殿下果然有趣。"

      宁辞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襟。方才近距离交锋,她刻意保持呼吸平稳,避免胸前束带被察觉异常。所幸夜色深沉,褚楠燕应当看不出她额角渗出的冷汗。

      战船二层舱室内,烛火被江风吹得忽明忽暗。褚楠燕将古琴横置案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琴弦。

      "玉娘最新传信,"她突然开口,音色如琴声般清冷,"铜鱼符缺的那一角..."

      宁辞抬眸,看见烛光在褚楠燕眼底跳动,却映不出丝毫温度。

      "...刻的是赛北河暗流图。"红衣谋士的指尖停在"宫"弦上,"而且是七月汛期的暗流走向。"

      宁辞指节叩击案几:"东越想借汛期暗流运兵?"

      "不止。"褚楠燕突然拨动商弦,一声清越琴音中,琴板悄然滑开。夹层中露出一方素白绢布,其上墨线勾勒出精细的地形图。

      她指尖点向图中峡谷:"他们要在蓝月矿道埋'火雷'——炸塌落鹰峡,让燕国以为是魏国偷袭。届时..."指甲狠狠划过绢布,"两国必战。"

      宁辞冷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山河图正好遮住她瞬间阴沉的脸色:"单方瑜这是要拉着四国陪葬。"

      舱外突然传来"夺"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尖啸!

      宁辞抓弓跃起,却见褚楠燕不慌不忙地按住羽弦——

      "嗡!"

      音波震碎舷窗,琉璃碎片四溅。窗外黑影惨叫坠江,手中淬毒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东越的'水鬼'。"褚楠燕撇嘴,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真扫兴,人家正聊到关键呢~"

      宁辞搭箭瞄准夜色,白羽箭在弦上微微颤动。她眯起左眼,在晃动的船身中稳如磐石:"看来有人不想我们靠岸。"

      江风送来隐约的划水声,至少还有五名水鬼正在接近。宁辞的箭尖随着声源移动,突然——

      "嗖!"

      一箭穿透船侧阴影,惨叫声伴随着重物落水声。她迅速又抽出三箭,连珠般射向不同方位。

      褚楠燕轻笑,突然五指轮扫,一阵急促的《广陵散》从琴弦上迸发。音浪所过之处,江面炸起数道水柱,藏身其中的黑衣人被震得脏腑俱裂,浮上水面的尸体嘴角都挂着血沫。

      "殿下箭法不错,"她收势笑道,"不过下次记得留个活口。"

      宁辞冷哼,却见褚楠燕突然变色:"不好!"

      一道黑影从船底暴起,刀光直取宁辞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古琴"锵"地弹出一道银光——琴箱中藏着的软剑如灵蛇出洞,贯穿偷袭者咽喉。

      "保命的法子,看来用上了。"褚楠燕甩去剑上血珠,对宁辞眨了眨眼。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战船终于驶入南川水域。岸上芦苇丛中,隐约可见玄甲士兵列阵以待。

      褚楠燕抱琴起身,红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殿下,前方便是南川水寨。太女已备好..."她突然顿住,蹙眉望向船尾。

      宁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江面上一片浮木正随波逐流,木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宁辞握紧折扇,扇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缺角的铜鱼符、赛北河暗流图、即将引爆的火雷...这场博弈,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褚楠燕抚琴时,袖口偶尔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面隐约可见的,竟是爻机阁的蛇形刺青。

      而爻机阁是独立于四国之外的杀手组织,从不参与四国斗争,没人见过阁主,也没人见过活着的爻机阁门人,据传,只有死人见过爻机阁杀手的真容。

      宁辞的目光在褚楠燕手腕上凝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她指尖轻敲折扇,扇骨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与远处水浪拍岸的节奏微妙重合。

      "浮木上的暗记,"她状似随意地开口,"可是东越太子势力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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