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追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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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从红湾发回的资料都被打包加密在司令部，只有个别高级别的长官看得到。其实具体来说，除了秦永晴，就只有楼二和黎旭两位Beta教官了——他们一位是与蒋明铮共同入学的旧友，另一位则是秦永晴多年以来的副手，论资历、能力和嘴巴严实程度，整个CSR上下无出其右了。
“还是我去吧。”楼二怵总司令，在总办坐得端端正正，连裤缝都弄成了个锋利的九十度角，“蒋明铮张张嘴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我跟他有默契，到时候情况复杂，万一有意外了能及时对上号，出事的概率小。”其实他想说的是放个屁而不是张张嘴，但此等粗鄙之语还是给憋回去了。
“我对海岛西南港口的情况更了解，做特务的次数也比你多。那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讲道德法律，担心你应付不来。”黎旭四十五周岁，比楼二大了快两轮，说话声音低沉、语调和缓，是个看着就很可靠的人，“小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如你了解，但也知根知底。何况特务接头，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陌生人，他能力很强，不至于因为熟不熟悉乱了阵脚。”
“哎，黎哥，你……我……这……可是你——”
“干什么。想说我一把年纪了？”黎旭笑了笑，“别逼我揍你啊。”
眼见俩人又要争新的一轮，秦永晴敲了敲桌子：“黎旭你去。”
楼二没控制住音量：“司令！”
秦永晴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担心蒋明铮，但你越担心他，就越不该出现在交接的场合。你觉得呢？”
“我……”楼二想要反驳，可他自己也知道，特务接头最忌讳走神、情绪化，那种事情，每分每秒都必须全神贯注，否则暴露了可就不好玩儿了，只好叹了一口气认命，“我知道了，服从安排。”
黎旭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回去准备。”
秦永晴重新开始翻看资料，目光在那行描述陆鹰的文字上停顿了一会儿。
“花香味Alpha。”她忽然喃喃。
楼二和黎旭刚打算起身告辞，闻言都回过了头，黎旭问：“花香味，怎么了吗？我记得是很常见的信息素。”
秦永晴沉默，没有说话。
她不能说，当初在蒋明铮父母死去的那场械斗中，对方下了死手的人，正是一位花香味的Alpha，同时，他也姓陆。
更不巧的是，那人至今没有被捉拿。
按年龄来算……他如果有孩子，那人恐怕也跟她的儿子们差不多大吧。
“……”她忽然问：“秦朔今天怎么样？”
“秦朔……”
楼二和黎旭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
他俩在那儿焦灼地用眼神打了一架，最后还是黎旭挂不住脸败下阵来，他只好以长辈的口吻，委婉地跟秦永晴说道：“这两天的情绪还是很差，他不愿意相信小蒋死了，整天说着要出去找人。人倒是不吵不闹，但……”
一个顶级Alpha生气或难过时，如果没有收敛信息素，他很快就会让周围的AO们退避三舍。要不是占了性别的便宜，黎旭也不一定敢靠近禁闭室去见他。
再说了，秦朔那可不是一般的生气，也不是一般的难过……要不是他见多识广，有时也难免会被对方偶尔流露出的阴鸷眼神吓到。
“他应该，还是真的很……”黎旭斟酌着措辞，“很在意小蒋吧。”
还有一句话，他堵在嗓子眼儿没敢问出口——就不能告诉秦朔，其实蒋明铮压根就没死吗？
“别跟他说。”秦永晴一秒钟就看透了他的想法，平淡地拒绝了，“徒增麻烦。”
或许蒋明铮还不知道，上次他主动请缨去红湾卧底的时候，秦朔很快就冷着脸来质问她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等蒋明铮浑身是血地回来，秦大主任更是生了天大的脾气，如此性情冷淡的知识分子，之后居然差点没跟他妈吵起来。
秦朔对蒋明铮有一种潜在的控制欲，或许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
但秦永晴是不可能为了照顾秦朔的情绪就断了蒋明铮事业的。这条路是蒋明铮自己选的，任务是他自己挑的，谁也没有逼他，谁也没有推他；劝他的人多得能排到天边，但蒋明铮没有听过一句，足以证明这个Beta骨子里还是想给他爸妈报仇。尽管相同的人杀不到——但相似的人，总能杀到的。
阻拦他也不过是在折磨他罢了。
“接头时间就在明天凌晨三点一刻。”秦永晴也站起了身，严肃地和黎旭对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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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内，秦朔的目光第三次移到了天花板角落的监控上。
研究所的监禁室，一般是为失控的易感期AO准备的，一年到头，关进来的人数不会超过五个。
或许这给了秦永晴和张助一种错觉：他们以为秦朔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
但事实上，研究所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一个是秦朔不熟悉的。
他在监禁室附近呆过最长的一段时间是二十八个小时。
那一次就在不久之前，蒋明铮红湾遇袭，生命垂危，研究所所有非必要实验即刻暂停，但凡是个有行医资格证的人都聚集在抢救室附近……
他从抢救开始，到抢救结束，大概有几十个小时没有入睡。后来等确认蒋明铮生命体征平稳后，他也没有立刻回到办公室或者宿舍休息，而是在研究所各处慢慢地踱步，漫无目的地行走，无意识地远离人群，并在这个佯装镇定的过程中渐渐平复自己过于恐怖的心跳和肾上腺素。
蒋明铮可能会死掉。
——这个认知出现在他脑中的第一刻起，秦朔就意识到他的信息素浓度正在以不受控制的速度飙升，那是情绪过度激动带来的副作用。
所以他需要一点时间。
一点空间。
一点安静。
监禁室再合适不过。他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当时的情况与现在类似，但又不十分类似。
不同的点在于，上一次秦朔是自愿的，这一次秦朔是被迫的。
类似的点在于，上一次秦朔忘了带钥匙，这一次他压根没被允许碰到钥匙。
……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呢？
秦朔是无神论者，但他此时此刻察觉到一种荒谬的天命感，与此同时那感觉中还夹杂着一点挥之不去的庆幸。
他最后看了一次时钟，现在是22:30:02，保安室的值班研究员正好换班。于是他站起身来，把外套批在监禁室的桌椅上，去卫生间打开灯、关上门，伪造出自己正在上厕所的假象；时间过去了八秒，警告灯没有亮起。
Alpha悄无声息地跪上洗手台的边缘，高高伸出手，以他那一米九的身高毫不费力地够到了通风管道的盖板，“咔哒”一声，轻巧地掀了开来。
很好。
他已经保持情绪动荡、精神萎靡的样子演了至少一天，同时食欲不振、肠胃不适，以那群值班研究员的脑子和胆子是绝不可能往“所长擅自出逃”这个方向去思考的。
蒋明铮。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满心怨怒地想道。
你最好是真的死了，或者是活着在随便哪个天涯海角逍遥自在……
不要被我抓到，绝对不要被我抓到。
我已经无法忍受，被你再欺骗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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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夜风很凉，蒋明铮吐出一口烟，抬手拢了拢大敞的衣襟。
脚下的甲板在轻微地晃动，海浪时不时打来，老旧的桅杆发出蚊呐一样的咯吱声。这一条船是接货用，船舱里头空净无人，只放着几把趁手的枪。
他扬起睫毛，月亮穿过空气淌进眼底。胸口的对讲机在震，他捞起来，目不斜视地接通了频道。
“蒋。”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质沙哑，但很有力，“情况怎么样？”
蒋明铮夹出烟，扔到脚底踩熄：“Clear。”
“我过来？”女人笑着说，“BOSS好像不放心你一个人，频频在问。”
蒋明铮冷笑了一声：“真的是他不放心？”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船只上下晃了晃，一个穿了一身黑的女人跳了上来，咯吱窝里夹着把很沉的□□。她个子高挑，长得挺漂亮，不过那两只眼睛一看便属于身经百战的杀手，这人从头到脚每个动作都带着匪气。
蒋明铮身子一歪，半边肩膀被女人搂了过去，迫不得已弯下了腰。
他想也没想就把那不安分的手被扫开了，退后半步，语气警告：“梁。”
“哎哟，美人，你真好辣。”梁书朝他抛了一个飞吻。
两个Beta并肩站在船头，在夜幕中低声交换了几句消息。不一会儿，蒋明铮低头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又将目光移向梁书。
“我好冷啊，帅哥。”梁书点了点蒋明铮的那条外套，“借给我穿。”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对这个称呼的接受度比较大还是因为绅士习惯很浓，蒋明铮这回倒是没有多想，把那条带绒的夹克脱给了她。他自己把里面的毛衣高领翻了起来，那个高度恰好遮住喉结，再向上便是锐利的下颌线，只见他无意识呵出一口热气，水雾在鼻尖飘散。
梁书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好性感，早晚搞到手。
“那帮掮客要到了，你去拿枪。”她冲远处海面冒出的一个小黑点扬扬下巴，顺便也从蒋明铮的外套里抽了一根烟叼着，暂时没有点，“BOSS说了，今晚来人很杂，得好好盯着，嗯？”
“别废话，把你的枪上膛。”
“再骂我我真的要强吻你。”
蒋明铮拿着枪回来，斜晲她一眼：“你的品味太差了。”他这样一个从来没被追求过的人究竟好在哪里。
“哦，如果有人遇见了你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你送花的话，”梁书垂头咔嚓一声燃起了烟，两眼在火星照耀中亮得吓人，“我想，他们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他俩这么一句骂一句呛的等到了对面的船，梁书不知从哪儿搞出了一张口罩，让蒋明铮遮遮脸，她自己上前去跟几个相熟的伙夫散烟，三两句话的功夫把价格聊定了。
而后便是挥手，沉默，两条船之间架起一条走人的铁板，货箱像流水一样从对面搬到这头，人们的脸在黑暗与偶尔闪动的烟头火光中晦暗不明。
梁书跟蒋明铮靠在一旁瞧着，两只枪保险栓拉了开来，不过生意还算顺利，枪头都朝着甲板。
“做这行也没那么难。”梁书模糊不清地咬字儿，烟头一晃一晃的，“大部分时候你都不需要思考良心。是吧？”
蒋明铮在夜风中没有回应，他没有再抽烟，可侧颜依旧冷硬。
“高兴点儿。”梁书低声笑得肩膀震动了一下，“BOSS可是很喜欢你，你老是板着脸，他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呢。他上次还来逼问我，有没有私底下再带人打过你？——你说我敢吗？我不敢，又不舍得，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哪里管得住呀。”
蒋明铮皱皱眉：“我本身就不爱笑。”
梁书玩味地瞥了眼他：“不像啊。”
蒋明铮叹了口气：“够了。”
他这样一个随时都可以去死的人，跟这样一些随时都准备都弄死的人，谈什么情情爱爱，又装什么相见恨晚呢。
眼见这批货快运完了，蒋明铮背起枪，跟梁书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外面解个手。
Beta暧昧地跟他拜拜。
“……”蒋明铮的脸在转进黑暗的那一刹那，瞬间换了一副表情。他不住地摩擦牙关，长而轻缓地深呼吸，压抑住心底澎湃汹涌的暴躁。
这种暴躁已经成为了习惯，一旦他嗅到非法交易的味道，那种情绪就会疯狂席卷，带来的便是取之不竭的杀意。
可是现在还太早太早了，短短一个多月根本就不够陆鹰彻底信任他……
还得等，还得再忍忍。
经过某个拐角时，蒋明铮察觉到身后追随他的目光消失了。他蓦然转身，钻进了一条常人难以发觉的灌木丛小径，从荒废的建筑群中穿过，最终来到林曦跟他确认过的接头地点。
被杂草覆盖的铁门推开，高大的身影逆着冲入的寒气出现眼前。
那目光复杂、平静，像一潭漆黑却随时可能爬出怪物的湖水。
蒋明铮骇然停步。他呼吸凝滞，而后骤然急促。
……不是黎旭。
不是黎旭，也不是楼二。
——怎么会是秦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