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潜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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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的钢铁，巨大而繁复的建筑丛林。一寸尖锐的阳光从云层穿出，打在某个靠墙的湿润角落。林曦抱着那袋东西，远远地看着正低头擦着枪身的男人，光勾勒过他的下颌，泛出一圈凌厉的金边。
蒋明铮是雷打不动的185，对Omega们而言很高。他又精瘦，胳膊、腰腹、大腿，没有一处的肌肉不是紧凑收拢、线条流畅，打眼就知道体脂率很低；人又长得帅，桃花眼、高鼻梁，眉峰和嘴唇的形状都很性感。要是把这副皮囊放在相亲市场上，不出半天就会被门当户对的BO们疯抢吧。
但长得好看对蒋明铮而言似乎从来不是一种武器。在林曦的记忆中，他从来不笑，不爱闲聊，脾气很差，就算是全队最美貌水灵的Omega假如犯了错，也逃不过被蒋教官一顿当头臭骂——虽然他骂人的样子也很招人，但更多的还是威严。
而蒋明铮带出来的队伍，自然始终是CSR最顶尖的。
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放下身段，一次又一次地扮作不同的身份，去被人嗤笑、辱骂、欺凌，来换一个使之倾覆的机会。
如今，这种手段用在了林曦的跟前。
“蒋教……”他喃喃了一句，“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光下，蒋明铮没动，只有眼珠斜过来，扫他一眼。
“死不了的。”说罢，把那只向来爱惜的枪抛进林曦怀里，自己头也不回地转过了身，再也没有留下过一个眼神。
那已经是将近一周之前的事情了。
林曦的功课学得很好，实战成绩也向来不错。这间安全屋离红湾的基地足有五六公里远，在一个十分热闹的当地集市深处，平日里人流熙熙攘攘，摄像头到处都是，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舞刀弄枪的事件。
这恐怕是蒋明铮特意选的地址：一来，地方眼目杂多，官民势力纠葛，红湾不会轻举妄动；二来，海岛的当地集市往往混杂，黑的、白的物件都有，适合新型药物的初期流通，只要蒋明铮找到机会，便有很充足的理由来到此处。
而今天，就是他们商定二次见面的日期。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林曦心中实则相当之焦虑。他像个小猫一样在屋内打了一圈又一圈的转，反复地检查家具干不干净，位置整不整齐，快把本来就干净整洁的房间又底朝天翻一遍再重理了——而老天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似的，在他下午第八次凝视自己漆黑的电视屏幕时，“咚咚”两声，隔了五秒，又是“咚咚”两声——房门响了。
“蒋教！”林曦低喊着扑过去，把门打开来。
冬天的寒气顺着门缝泄入，蒋明铮围着一条围巾，戴了口罩和帽子，穿着一条高领毛衣和黑白冲锋衣。
他把手中的提袋搁在玄关，反手把门关上，像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
“还好吧？”他边说边拍着林曦往屋内走，语气很平淡，但内容却很关心，“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吃的、喝的，被人监视了，跟人起冲突？这个天冷不冷？”
“不、不冷，”林曦有点高兴，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因为他自己没有爸爸吧，“都挺好的，您怎么样？”
蒋明铮没说话，只是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把围巾一圈一圈小心地摘了，叠在腿上。
“都挺好的。”他偏过头，微微冲林曦笑了一下，“还算顺利。”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蒋明铮此刻的举动有点奇怪——屋内明明十分暖和，但他却始终穿着外套没脱，毛衣领子也并不下拉。尽管把围巾摘了，可全身上下还是遮得严实，连一寸多余的肌肤都没有外露。
林曦的目光逐渐黯淡几分，他知道这古怪背后意味着什么，来往几句以后，又倒了茶，蒋明铮的左手动作明显也有一些迟缓。
他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蒋教，您需不需要上药。”
蒋明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你的眼睛比我想的好使得多。”
虽然听起来像句脏话，但他其实在客观地抒发感想。
既然林曦发现了，那他也就没有继续掩藏下去的必要，或许这个Omega的承受能力的确值得信任。
林曦看着蒋明铮胸背、肩臂上那些青紫的痕迹，抹药的手都有一些的发抖。
像是能够读心，蒋明铮叹口气，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只是因为坦白身份，所以挨了一顿打。不能还手，所以伤得有一点重。过两天就能恢复，都不碍事。”
“……您在我这里上过药，回去会被发现吗？”
“陆鹰已经信任我了。”
林曦顿了顿：“陆鹰？”
痛感减弱，蒋明铮把衣服重新穿上，解释说：“红湾的头。”
那是个个子和等级都很高的男性Alpha，相貌比想象中英俊，至少看着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但人不可貌相，陆鹰挥挥手玩味地说给他点教训的时候，下的手比蒋明铮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狠。
他说，久仰大名，我已听说过你的许多事。你弄死过花市和海岛的好多人，断了我不少的货链。三年前，我还没为红湾做事，却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差点掐死了苗头的死神。
你真不错。这样一个Beta，沦落到为我所用，恐怕目的不单纯吧？
这样吧。陆鹰笑着说道，亲爱的客人只要扛过今晚，我就姑且既往不咎，也不枉今日浪费时间特意来见你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诸多虚伪的调侃，隐藏在话语深层的怀疑。陆鹰并不好欺骗，因此蒋明铮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幸好。他和秦永晴赌对了，这样一个高高在上阴险狠毒的顶A，必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从前的仇敌。
因此无论如何，陆鹰没有让他死。
为了进一步的玩弄和试探，甚至在三天之后就开始带他接触核心业务，把他不由分说地往犯罪旋涡的最中心拉拢。
“咳。”蒋明铮咳嗽了一声，拍拍胸口，重新把毛衣拉上、围巾戴好，尤其是遮住后颈那块痕迹，站起身来，“你今晚或明早按计划回到外围，给基地传讯。下周同一个时间我会再来，如果失约，你一定要立刻离开这里，知道吗？”
“好！”林曦唰地站起身，送蒋明铮到门口。他纠结咬牙半晌，回想起对方腺体处明显的新鲜咬痕，还是在最后一刻问道：“蒋教，您身上的信息素是——”
蒋明铮无声地笑了笑：“哦，现在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林曦拧住手：“……一种花香。”
“……”蒋明铮闭了闭眼，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低声道，“没事，我有把握。”
那是陆鹰的信息素。
其实在一开始，蒋明铮从未想过陆鹰会对他身上的味道有什么意见，毕竟在离开基地前，他往全身上下统统喷了两三遍阻隔剂，又找秦永晴确认了一遍，确保秦朔留下的苹果香已经被彻底遮盖了，到基地时，他看起来要多Beta有多Beta。
可惜陆鹰却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敏锐。
他让下属检查了蒋明铮的腺体——检查一个Beta的腺体，这根本毫无必要，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短短几天时间没能把咬痕消得一干二净，因为秦朔的级别太高，而且下口又太重，即使没有了气味，也让蒋明铮曾有过Alpha伴侣的事实暴露无遗。
“他比我更好吗？”陆鹰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块平实的皮肤，而后猛地抓住蒋明铮的脖子向后一拉，利齿瞬间在浓腥血味中贯穿了整个腺体！
蒋明铮骤然回神，掌心已经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
他果真有把握吗？
尽管Beta的腺体萎缩，因而受信息素的影响很小，但那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顶级Alpha临时标记带来的后遗症。
他会在短期内本能地信任、依赖标记者，这短期可能短得只有那么一两天，但对于时刻行走在刀刃之上的潜伏者来说，任何一丝多余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遮挡着冷风，那分明为他带来了非常浓厚的暖意，可不知为何，一旦想起这条围巾也是陆鹰送给他的，蒋明铮就不由自主地从头到脚的发寒，杀戮的欲望也从骨血的深处涌起。
接受一个恶鬼的馈赠越多，要付予恶鬼的代价也就越重。
他接触过、杀过太多类似的人，对自己此刻面临的险恶处境再清楚不过。
可他还是要走下去。头也不回，又快又狠地走下去。
“陆鹰，花香味的Alpha。”他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慢慢念道，“你的额心中弹流血时，应该也比从前的所有恶人都更像鲜花盛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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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周，两周，三周。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尽管蒋明铮身上偶尔还是会有些伤痕出现，但林曦看得出来，这种是正常伤损范围，跟头一周那种照着死里打的法子完全是两码子事情。蒋明铮自己状态也很好，他在红湾居然意外的混得很开，除了陆鹰还是偶尔会怀疑和针对他以外，其他几个风口浪尖上的通缉犯都已然松了警惕，带他熟练了不少业务内容。
蒋明铮本身脑子好，学得快，演技又超群，如今隐隐有些风生水起的态势。他也有意在克制，免得惹得陆鹰不高兴。
“下周五晚上我会在东南港口接货。”他放松地在安全屋客厅中闭了闭眼睛，这里是他唯一可以稍稍安心休息的地方了，“消息确定了，基地那边怎么说？”
林曦倒茶的动作稍稍一滞，他好像有些犹豫，看了蒋明铮好几眼。
“？怎么了。”蒋明铮睁开眼睛看他。
“……”林曦有点缓慢地开口道，“总司令说会派人来接应，大概率是楼二或者黎旭教官，一切顺利，不过……”
他停了停，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呃，据说，研究所那边最近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研究所？”
“秦朔主任好像情绪很崩溃，据说他已经三番五次想出基地找您了！”林曦也终于很崩溃地把这句话快速吐了出来，“总司令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上麻药锁在了所里——呃，呃——我知道这件事跟我们的行动没什么关系，但还是想说您行事千万一切小心！”
“……”
“…………”
蒋明铮目瞪口呆，愣在半空的手差一点没能准确接到林曦递来的茶杯。
“他想来找我？”他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他想、来、找、我？”
秦朔难道不是应该千方百计地想把这个背叛了CSR的王八蛋给弄死吗？！他死讯都传回去了，秦朔不是应该很满意终于摆脱了一个大麻烦吗？！？！
“是的。”林曦干巴巴地道，“不过目前都还可控，我只是通知您一声。”
他可不是没听说过蒋明铮和秦朔反目成仇的故事，也没对特情部隐瞒这一特大行动的决策有任何质疑。只不过现在看来……
秦所长那平时贫瘠的感情实在过于丰沛，好像并不是单纯地想把人拉回来鞭尸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