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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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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月零十二天,有史以来,蒋明铮最长一次单方面失去联络。
秦朔脑海中那根一直勾着理智向外拉扯、名为“死讯”的噩梦终于唰啦断裂,他的心脏回归到一个正常的位置。而后,那股劫后余生的后怕、悔恨与愤怒,像潮水一样不绝不休地涌上,几乎在顷刻间就冲垮了他伪装的镇定与防线——
冷意。
对视之中,蒋明铮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
“……秦……”他失声地低低叫出半个字,可下半句立马被Alpha宽厚的掌心捂在了喉中;只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畔铁门悄然落锁,秦朔将他整个人死死地掐着下颌压在了冰冷的墙上!
眼睛。
秦朔靠得很近,仔细地打量蒋明铮的五官,从上到下,每一分,每一寸。
那道目光让蒋明铮生起一股荒谬的幻觉,仿佛它比这屋内的黑暗还要更加浓烈,饥渴待食,带着吞噬的期欲。
“……秦朔。”Beta的心落了下去,他的冷酷和平静一点一点回笼。那只不拿枪的手抬起来,铮然握住秦朔抵在他喉间的手腕,肌肉微微用力,不算体面地在秦朔骤变的脸色中将其掰开。
而后,“啪!”地一甩。
“——你在干什么?”蒋明铮声音低沉,面如寒霜,“这里是接头的地方,不是让你来玩的。”
他看见秦朔的眉毛深深地纠拧,好像不满,好像嫉妒。
事到如今,多可笑。
他知道,这都仅仅只是他没能放下才产生的错觉……自私、怯懦,哪怕连此时此刻都忍不住揣测对方心中究竟在思考什么。
“现在立刻滚,”蒋明铮反客为主地抓住秦朔的手,从上到下摸了一遍,缴了他的一把枪,看了两眼,又给他塞了回去,而后迅速回身去开门,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放到过秦朔的脸上过,“黎教在哪,你动什么手脚耽误他了?”
他的手在把儿上刚一使劲,就立刻发觉不对,门竟然被从内上锁了!
“秦……”他忽觉不妙地转过身,下一秒却被一个凶狠、滚烫到如同撕咬般的深吻淹没了所有质问。秦朔的右手铁箍般掐住他的腰身往前顶,左手扣住蒋的后颈,带着可怕的热意阻拦住他所有的退路;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在这几乎要把他的肺部抽空的窒息性接吻中,蒋明铮好像听到巨大而急促的心跳声失控地在他的世界震响。
那不是他的心跳。
“唔……!”蒋明铮猛地推了一把,没推动,秦朔反而抱得更牢、咬得更重了。他一把揪住秦朔后脑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向后一扯,呼吸骤然通畅!
“你他妈疯了!”他手背青筋暴起,克制着力气才没有当场把Alpha揍翻在地。
“……”秦朔呼吸粗重,阴沉地盯着他,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蒋明铮冷笑了一声道:“我做什么都得经过你同意是不是?”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这四十二天是怎么过的!”秦朔瞬间来了怒气,被蒋明铮拽得头皮生疼也硬生生半分没动,固执地咬牙瞪着他,“不是都会给我发消息的吗?怎么就这次不报平安,你要假死这么大的事不该跟我说吗!”
“秦朔,”蒋明铮感觉很荒唐,“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
“我们只是炮友。”蒋明铮几乎是低喝了一句,收回手,这次是真使了个巧劲儿,反手将秦朔双臂剪住,干脆利落地摁在了墙上,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结束了,秦朔,你说过这段关系只持续到我可笑的热情耗尽为止,那就是现在。”
大约三秒左右的死寂。而后秦朔的怒气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尚未来得及反应的苍白。
“什么……”
“没有什么意思,我俩断了,就这个意思。”蒋明铮感到无比厌烦,他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发现他已经解手解了两分二十秒,该是时候回去了,“闭上你的嘴,滚回去待着,幸运的话我会活着回来跟你说清楚——不过我觉得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次有如此之沉重的诘问不断压上顶级Alpha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去细细领悟它背后显而易见的答案,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就已经攥住了他的神经,他猛地伸手抓住蒋明铮的衣角,在对方松手去撬门的一刹那从背后抱了上去,被不耐地掀开,最后用力地握住那只手臂。
“我,”秦朔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飘忽,有点磕磕巴巴,“不,等等,你听我说,我……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
我……我喜欢你。
铁门的锁孔刹那间从视野中模糊,而后消失。蒋明铮恍惚地想起他第一次跟秦朔表白的狼狈模样。
那时他被对方的冷待吓得不轻,佯作冷静,用暴躁的脾性来掩盖自己不安的事实……一束花,一束他喜欢的玫瑰花;一个礼物,两只设计简约的银白对戒。用这样的心意可以把他的Alpha哄回来吗?其实他还没有正式说过我喜欢你,只是逼着对方标记了自己一次;那这次就一起补上吧,然后再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
可是那束花被当着面扔进了垃圾桶,那个礼物,一直到他离开前收拾东西时,都还安静地躺在他自己的柜子最深处角落里。
……
秦朔还在他身后焦急地说着什么,不过那些声音都被自动消音了,听不太清楚。
好无聊。他忽然觉得这些事情都充满了无聊,没有什么可思考的,也没什么可怀念的。
蒋明铮是一个感情很热烈的人,所以喜欢对方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掏心掏肺、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是什么问题,可一旦这份感情堵在那儿收不到回应,时间久了也就那样凋谢,凋谢后就掀不起波澜,失去波澜也就变得懒惰。
他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得到了,这并不会让蒋感到有多么高兴。
相反,只会让他更加确信这份“喜欢”的愚蠢之处。
“秦朔,”他回过头,漂亮的棕色眼瞳在昏暗中平静地望来,倒映出Alpha布满冷汗的面容,“有我一个人作践过自己就够了吧。”
不。不是这样……
秦朔的手骤然再度抓紧,手指翻动,动作几乎快到有一点古怪;可他视线中最后一个场景是Beta漠然地笑了笑,而后他后颈针刺般一疼——那是蒋教官丝毫没有放慢任何速度的手刀。
一只打定了主意不再困留原地的苍鹰穿透寒风向前展翅,那些温暖的蛊惑对他而言,自此就如若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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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幸好今天出门前带了信息素阻离喷雾。
蒋明铮没空再思考秦朔到底动了什么手脚这个问题了,他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见到接头的黎旭和楼二,立刻半秒都不浪费地赶回了港口,动作话语行云流水,没有露出一分破绽。
梁书还是那样说着一些什么下次我陪你解手之类的荤话,蒋明铮呛了她两句就没管了。今天晚上的接货意外的顺利,解决了几个小岔子后,梁书带着他把货从头到尾点了一遍,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批药物原料合重合质,基本都按照合同要求来,梁书高兴得不行,当即给打头的掮客多抽了两条好烟,又拉着蒋明铮去喝了两轮酒。
等今晚这些庆祝活动都结束后,梁书往卡座上懒洋洋地一趟,朝蒋明铮伸出手道:“帅哥,我喝醉了,拉一把呗……”
“自己起来。”蒋明铮撇了眼窗外被风吹得乱抖的树叶,把毛衣领子又拉了上去,将靠背上那条绒夹克朝梁书手边一扔,“穿着,冻不死你。”
“哎哟,我怎么知道今晚这么冷。”梁书抱怨着胡乱把衣服套上,酒劲儿上来了,撒着娇叫蒋明铮背她,“背一下呗,帅哥,美人,你身材这么好,摸一两把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着,这位陆鹰的左膀右臂、红湾的头部杀手还是纠结着自己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越过蒋明铮,喊人来结了账,带着两瓶酒推着他出门打车去了。
这家酒馆在红湾的势力范围内,虽然附近有一些平民居住,但这种黑地方一黑全黑,大家都对见到红湾的人不意外,还仗着人家当保护伞。梁书拦住一辆出租,刚报了个地址开头,司机就上道地挥挥手说知道,免单免单,车斗里还塞着几包白粉。
蒋明铮叹了口气,检查了一遍俩人随身枪支的保险栓都拉上了。梁书大概实在是喝得很累,终于不再开展职场性/骚扰,老老实实地把半边脸埋在蒋明铮的那条外套里,睡着了。
“小哥,你们感情很好啊。”司机回头开了句玩笑,“我就老婆从来不在外面睡觉,她说这里很危险,总是放不下心。”
蒋明铮从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一眼,没笑:“同事。”
“哦!哈哈,”司机不以为意,笑了两声,“同事也可以发展发展嘛,她多相信你啊。”
她并不相信我,蒋明铮心想。
以梁书的身手,整个海岛能在她睡着时出手成功的不会超过三个。她还怀疑着蒋明铮,时刻提防,试探,真心中掺杂着假意。
敢在外面睡着,只不过是她觉得自己够强而已。
但蒋明铮没有再否认。他客气地笑了笑,敷衍说:“看情况吧。”
——一公里外,某辆停在原地的车内,顶级Alpha面无表情地被捆在后座上。蒋明铮的声音模糊地从监听器中传出来,黎旭坐在驾驶座上,满脸无奈地掐断了信号。
“小秦。”他声音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威严,尽量温和地回头说道,“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能够入侵CSR系统,把我们骗到错误的地方,导致接头失败,我不能原谅你。”
“我给他安上了监听器。”秦朔低声道,“你们不也计划这么做的吗?”
“这不一样,秦朔。”黎旭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大腿,带着深度思索中的些微迟缓,“在双方知情时,他会保证自己不被发现。但你告诉他了吗?”
“……”
“你没有。”
黎旭冷冷道,他的脸色现在已经彻底不好看了:“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今夜回去时,红湾不会再搜他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