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来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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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林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住在一条混乱的巷子里，巷子里的人每天为了活着用尽全力。巷子里有一只流浪狗，不会叫，是条哑巴狗。还有一只流浪猫。狗在白天出来到处捡东西吃，猫在晚上去悄悄偷人吃剩的食物。
一狗一猫，在巷子里人人喊打。
白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徐林正提着自己的精神体两只前腿，大眼瞪小眼。
“他惹你了？”白野揉了揉眼睛，感觉腰似乎好了一点。
徐林语焉不详地说：“我昨天做了个梦，感觉怪怪的。”
与一般的向导哨兵不同，白野似乎与自己的精神体很不亲近，他本人似乎很讨厌猫这个物种，自己的精神体却是一只猫。
白野看了看徐林，并没有纠结他奇怪的梦：“今天吃什么？我想吃土豆泥。”
“今天我要工作，一个临时任务。”
徐林眼看着白野的脸耷拉下来，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也是...刚刚升职，这段时间可能是要忙一点。今天晚上可能也不能回来。你点外卖吧，也有土豆泥。明天回来我给你做。”
“好，徐负责人。”白野一副靠着沙发继续睡觉的姿势。
徐林又叮嘱了半天，让白野记得吃药，说有什么事情打他电话，随即又自我否定，说自己出任务可能听不到。突然，徐林想起来了：“我昨天忙忘了，哑巴跟我说，他电话号没变。”
白野一听到“哑巴”，就开始催人：“徐负责人，任务要迟到了，您快去吧。”
徐林摸了摸白野精神体的猫猫头，推门离开。
白野翻了个身，换了一侧躺下，又陷入沙发睡去。
他也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见他刚刚离开塔，又四处碰壁无处可去，没有地方要他这个被塔公开除名的向导。他就躺在这个屋子里，整日混吃等死。可是他每每往窗口看，就能看见哑巴站在下面，静静凝视着窗子。
哑巴没有上来找他，没有再做什么，但是他就是站在底下不走。一条死心眼的狗。哑巴就这么看着他，把所有情绪都放在眼睛里。很久以前，哑巴是真的不会说话，可是白野一看他的眼睛，就大概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了。
白野醒了，被痛醒的。梦里抽象的心如刀绞变成了具象的腰部刺痛。
他骂了句脏话，看见桌上放着徐林留下的止痛药，伸手却够不到。他看着自己那猫缩着睡在沙发另一头，沉默了会才咬着牙叫：“喂，醒醒。”
白毛猫摇了摇长尾巴，表示自己听见了，然后不紧不慢拐着脚把药叼到白野旁边，一副根本不怎么在乎白野死活的样子，又躺回了原先躺着的位置，闭上眼。
白野吞了颗药进去，但痛觉只是减缓了一点点。白野只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眼下自己身上病痛不断，梦里哑巴也阴魂不散。他痛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忍下去，划开手机给徐林发了条消息：“好想吃你做的土豆泥。”
徐林没回复。
白野有一点点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在医院待着。
白野痛得挣不开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估摸着是徐林，伸手便接，可是电话那边半天都没个声响。
白野已经有点被痛觉折磨得神志不清，皱着眉说了句：“好痛。”
电话那边像是启动了什么紧急报警装置，着急地问着你哪里痛，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家里。白野听着这一串问题，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更是彻底失去运转效能，来不及回答这些复杂的问题，也难以思考这电话后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只是觉得这声音好熟悉，熟悉到他觉得终于找到了所有难过的出口。他不断地说着“我不知道”和“好痛”，他的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两句话了。
徐林是早上六点出去的，晚上凌晨两点才回家，手机在任务里被踩碎了。他回家路过菜市场时，看见有大车在送蔬菜进货，他去挑了几个土豆。
他走到楼梯口，便觉得不对劲。看到屋子的门被暴力撬开，徐林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徐林把土豆放下，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推开了门。
屋子里只有客厅的台灯是亮着的，一切就和他走的时候一样安静。白野靠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睡着了。他的手上打着吊瓶，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猫在地上躺着，旁边还躺了一条狗。
哑巴就坐在沙发上，白野靠着他睡着了。
徐林把刀收回去了，把土豆放进厨房。徐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哑巴的出现意味着白野一定是一个人生理性痛得熬不下去了，哑巴已经不能坐视不理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心真大啊，放着白野这个病号在家，自己出去做任务了。
徐林沉着脸出了厨房，正好对上了哑巴的眼神，他没敢大大方方看回去。
哑巴说话声音很轻：“对不起，弄坏了你们的门，还私自闯进来了。”
徐林说话声音更轻，也更没底气：“如果不是你来了，白野就可能出事了，是吗？”
哑巴摇摇头：“如果不是我要带他走，他伤那么重，怎么会出得了医院。”
徐林发现哑巴比传言里讲道理多了。那些传闻里，哑巴就是中央塔里的天降恶煞，人狠话少的典范。仅仅三言两语，徐林却直觉觉得哑巴是个挺好的人，至少是个对白野很好的人——那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分开呢。
更想不通了。
哑巴说：“我重新联系了一个医生，定期来这里治疗，不用去医院了。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就走了。”
徐林点点头，随后还是说了一句：“白野应该知道你来过了，你可以不用走的，至少今晚。”
哑巴摇摇头，那狗已经站起来了，一副要走的架势。
徐林张了张口，想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哑巴走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白野睡梦中微微把头往刚刚哑巴待过的地方靠了靠，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白野是被土豆泥的香味弄醒的。他不知道自己手上怎么又打了滞留针。
徐林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看见白野醒了，问他感觉怎么样。
白野看见外面天都亮了：“我睡了多久？”
徐林正准备一点一点解释，白野倒是先自问自答了：“一天一夜？”
“你手上打的药，有一定的催眠效果。”
白野盯着手上的针看，继续说着：“你叫过医生？”
徐林把热乎乎的土豆泥放在白野手里：“以后医生都会定期来。”
白野吃了一口土豆泥，含含糊糊地说：“哪里来的钱找医生？又是找那富二代莫难？”
徐林这次决定直接把真相在一开始就说明白：“是哑巴叫——”他话还没说完，白野的碗差点没拿稳，土豆泥漏了一些在被子上。
白野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你怎么能找他呢？”
徐林听白野又要上火的语气，没好气地抽了纸巾递给他：“你自己找的他。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
白野的表情明显凝固了，重新回想着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梦境和现实混淆不清，他愣愣地问：“哑巴一直站在我们窗户底下吗？”
徐林有点没听明白白野的意思，他现在也不是很想在乎白野的想法，他只想认认真真跟白野谈谈关于他生病的严重性。
徐林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圈，主旨要义就是白野必须去医院，一个人在家要出事。
白野埋头吃了小半碗土豆泥，徐林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最后等着徐林说完了，白野没有给徐林任何关于自己生病方面的想法回应，而是还在纠结哑巴的事情：“我不能和哑巴再见面了。”
“你到底在逃什么啊？”徐林无语住了，“我刚刚说那么大一堆，你不在乎自己下半辈子落个残疾，还在念叨着不要再见到哑巴了？”
徐林声音有点生气，白野咬到了自己的嘴，一时间血味弥漫。
徐林觉得有些事情如今再不掰扯明白就敷衍不下去了：“每一次出现什么关于哑巴的事情，哪怕只是提到他，你就装成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掩耳盗铃。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在对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产生应激反应了，至少现在不要。白野，你的腰伤拖了很久了，你要好好配合治疗，然后才能好好活着，把过去那些你不想提的事情全忘掉。”
白野抬起头来，看见徐林正认真看着自己，把自己变成今天样子纯粹是自作自受的话都哽在有血的喉咙里，说了句“好”。
徐林看着白野答应了，自己也愣了：“我以前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有一天来劝曾经的第一向导好好活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你当作竞争对手来着......”
白野笑了：“我也以为你这小小年纪就费劲心思爬榜争取向导位次的人，一定是个狠人。结果居然心这么软。”
徐林把白野手里的空碗接下：“我可不心软，是看你太可怜了。”
白野哼哼两声，靠着沙发打开了电视机。他把手机摸出来，已经快没电了。他手指碰到了通话键，看见通话记录第一条是一串没有标记的数字，他认得的。
那电话打了一个小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