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秘密的意外曝光 ...
-
程野没想到开学第二天就会迟到。
他站在校门口，看着手表上显示的七点五十五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包带。医院凌晨的电话让他不得不赶去照顾突然发烧的母亲，等一切安排妥当，早已错过了平常的出门时间。
"程班长也会迟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野转身，看到周沉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晨光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与昨天不同，今天他的校服穿得整齐，连领口都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只是眼神依旧带着那种让程野不适的戏谑。
"特殊情况。"程野简短地回答，快步走向校门。
周沉轻松地跟上他的步伐："巧了，我也是特殊情况。"
程野没有接话。值周老师正在门口登记迟到学生，看到程野时明显愣了一下："程野？你怎么也迟到了？"
"家里有事。"程野低声说，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能感觉到周沉站在他身后，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颈，像一片羽毛扫过。
"周沉是吧？转学生第二天就迟到？"值周老师皱眉看着周沉递过来的学生证，"理由？"
"迷路。"周沉面不改色。
老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从正门进来都能迷路？"
"老师，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宏伟的校门，一时震撼，绕着围墙走了三圈才找到入口。"周沉语气诚恳，眼神却飘向程野，嘴角微微上扬。
程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怎么张口就能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话？
"行了行了，赶紧去上课！"值周老师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不为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教学楼，程野突然停下脚步："为什么要撒谎？"
周沉耸耸肩："因为'昨晚弹钢琴到凌晨两点所以睡过头'这种理由老师不会信啊。"他歪头看着程野，"倒是班长你，什么'特殊情况'能让模范生打破规矩？"
程野的呼吸一滞。他不可能告诉周沉关于母亲的事，那是他绝不愿与人分享的软肋。
"与你无关。"他转身就走。
周沉的声音从身后追来："你知道吗程野，你每次想逃避问题的时候，右肩会先绷紧一下。"
程野的脚步顿住了。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有这个习惯，更没想到周沉会注意到。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他后背发凉。
"胡说什么。"他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教室里早自习已经开始，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到两人一起迟到，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
"程野？周沉？你们怎么回事？"
"老师，是我的错。"周沉突然开口，"我不认识路，班长好心等我，才一起迟到的。"
程野惊讶地看向周沉，后者冲他眨了眨眼。这个昨天还处处与他作对的人，今天居然在替他打掩护？
李老师表情缓和下来："程野，下次注意时间。周沉，你多熟悉校园环境。都回座位吧。"
走向座位的路上，程野压低声音："为什么要那么说？"
周沉漫不经心地整理书包："因为比起'迷路'，'帮助同学'听起来更符合班长人设啊。"
程野不再说话。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同桌了。
上午第三节是语文课，老师正在讲解《红楼梦》选段。程野专注地记着笔记，忽然听到身旁传来轻微的翻页声。余光里，周沉根本没在看教材，而是在读一本英文原版书——《The Myth of Sisyphus》。
程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加缪的存在主义哲学？一个翻墙逃课的问题学生会读这个？
"感兴趣？"周沉突然小声问，把书往他这边推了推。
程野立刻转回头："上课请专心听讲。"
周沉轻笑一声，却真的合上了书，转而支着下巴看向黑板。但程野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课堂上，那双眼睛虽然盯着前方，焦点却像是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下课铃响起，语文老师刚走出教室，周沉就立刻站了起来。
"你去哪？"程野下意识问，"下节课是物理。"
"厕所。"周沉丢下这个词就离开了。
程野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物理老师张老师是全校最严厉的教师之一，对课堂纪律要求极高。如果周沉迟到...
果然，上课铃响后五分钟，周沉才慢悠悠地晃进教室。
"周沉同学，"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我的课不允许迟到，门口站着听吧。"
周沉却站在原地没动："老师，我有个问题。"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张老师以严厉著称，很少有人敢在他的课上提出异议。
"什么问题？"张老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悦。
"您刚才讲到'绝对时空观'，但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周沉的声音不紧不慢，"为什么我们要学习一个已经被证明不正确的理论？"
张老师的脸色变得难看："这是高考考点，不需要你质疑教材。"
"所以为了考试，我们可以放弃真理？"周沉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得近乎挑衅。
程野看到张老师的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作为班长，他不得不站起来打圆场："周同学，课后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请先上课。"
周沉看了程野一眼，那目光让程野莫名想起昨晚钢琴声中的哀伤。最终，周沉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后面站好。
整节课气氛凝重。程野几次回头，看到周沉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下课铃一响，张老师刚离开，程野就走到周沉面前："你是故意的。"
周沉懒洋洋地整理书包："故意什么？"
"挑衅老师。"程野压低声音，"为什么？"
周沉停下动作，直视程野的眼睛："因为他说错了。真理就是真理，不会因为考试而改变。"他忽然凑近，近到程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就像你，程野，你不会因为当个乖学生就真的快乐，对吧？"
程野后退一步，心跳突然加速："别假装你了解我。"
"我不了解，"周沉背起书包，"但我看得见。"
他转身要走，程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周沉挑眉看他。
程野深吸一口气："放学后留下来。班主任让我带你熟悉校园。"这不算完全说谎——李老师确实提过这个要求，只是程野一直拖着没执行。
周沉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遵命，班长大人。"
下午的课程平静无波。周沉要么睡觉，要么看自己的书，没再惹事。程野则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课，不去想晚上要和周沉单独相处的事。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周沉靠在椅背上，长腿伸到过道上："所以，班长要带我从哪里开始'熟悉校园'？"
程野缓慢地收拾书包："先从教学楼开始吧。"
夕阳西下，校园渐渐安静下来。程野带着周沉走过空荡荡的走廊，机械地介绍着各个教室和办公室。周沉跟在他身后半步，出奇地安静，只是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那是美术室，"程野指着一间教室，"每周三下午有社团活动。"
周沉突然停下脚步："你去过吗？"
"什么？"
"美术室，音乐室，或者任何社团活动。"周沉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你有除了学习之外的爱好吗，程野？"
程野的喉咙发紧。他曾经喜欢画画，初中时甚至拿过市级比赛的奖项。但自从母亲生病，父亲离家，他就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继续参观吧。"
他们来到图书馆。这个时间已经没人了，程野站在门口简单介绍了开放时间，周沉却径直走了进去。
"喂，已经关门了。"程野跟上去。
周沉在书架间穿行，手指轻轻掠过书脊："你知道加缪怎么说西西弗斯吗？"
程野愣住了："什么？"
"诸神罚西西弗斯不断推石上山，石头到顶又会滚落，永无止境。"周沉抽出一本书，"但加缪说，'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他转身面对程野，"你觉得呢？"
程野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参观结束了，该回去了。"
周沉却突然笑了："你在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怕我发现你其实不喜欢当那个完美的程班长。"周沉一步步走近，"怕我看出你每天戴着面具生活有多累。"
程野的呼吸变得急促。周沉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他最脆弱的地方。他想反驳，想否认，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野，"周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你不需要回答我。但至少，对自己诚实一点。"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图书馆陷入昏暗，程野只能看清周沉模糊的轮廓，和那双在暗处依然明亮的眼睛。
"走吧，"程野最终说道，"天黑了。"
他们沉默地走出图书馆。校园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程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校门可能已经关了。"
周沉看起来毫不惊讶："翻墙呗。"
"不行。"程野下意识反对，随即想起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值班老师..."
"别麻烦了。"周沉指了指艺术楼，"既然出不去，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野应该拒绝的。但也许是夜色太沉，也许是周沉的声音太具诱惑力，他发现自己点了点头。
艺术楼比白天更加阴森。周沉轻车熟路地带着程野来到三楼的一间小教室，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你怎么会有钥匙？"程野惊讶地问。
"音乐老师是我姑姑。"周沉轻描淡写地说，推开门，"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程野跟着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小型钢琴室。角落里甚至放着一张折叠床和几本书，显然周沉经常来这里。
"你...住在这里？"程野难以置信地问。
周沉打开钢琴盖："有时候。家里太吵了。"他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想听什么？"
程野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晚上已经偏离他预想的轨道太远。他机械地说："随便。"
周沉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舞动。与昨晚凄美的旋律不同，这次他弹的是一首欢快的小调，音符像阳光下的溪流般跳跃。程野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靠在墙边聆听。
曲子结束时，周沉转向他："怎么样？"
程野诚实地说："很好听。"顿了顿，他又问，"你学琴多久了？"
"十年。"周沉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爸妈认为钢琴是'上流社会的必备技能'。"他讽刺地笑了笑，"就像他们认为我应该去读常春藤，应该成为医生或律师一样。"
程野第一次听周沉谈起自己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转学到这里？"
周沉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按出几个音符："因为我不想按他们的剧本生活。"他抬头看向程野，"你呢？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程野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自己。他本能地想回避，但想起周沉说的"对自己诚实一点"，竟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妈病了，需要钱做手术。我得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是他从未对人言说的重担，怎么就轻易告诉了周沉？
但周沉没有露出怜悯或惊讶的表情，只是点点头："所以你把自己变成学习机器。"
"我没有选择。"程野的声音有些哑。
"我们都有选择。"周沉突然站起来，走到程野面前，"比如现在，你可以选择放松五分钟。"他拉起程野的手，"来，我教你弹一首简单的曲子。"
程野想拒绝，但周沉的手温暖干燥，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骑自行车的感觉。他任由周沉把他拉到钢琴前坐下。
"把手放这里。"周沉引导他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对，就这样。现在按这个键..."
程野笨拙地跟着周沉的指示按下琴键。一个音符，然后是另一个。虽然缓慢断续，但确实组成了一段简单的旋律。
"你看，不是很难吧？"周沉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笑意。
程野突然意识到两人挨得极近，周沉的胸膛几乎贴着他的后背。他猛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想办法回去了。"
周沉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好吧。"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把钥匙，"后门钥匙。我姑姑给的。"
程野瞪大眼睛："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周沉露出狡黠的笑容："因为我想让你听我弹琴啊。"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一前一后地交错。程野的思绪乱成一团。今天发生的一切——周沉在课堂上的挑衅，图书馆里的对话，钢琴室里的秘密——都让他对这个转学生的认识彻底颠覆。
"程野。"快到分岔路口时，周沉突然叫他。
"嗯？"
"明天见。"周沉笑了笑，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程野站在原地，看着周沉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