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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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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云把跟警察说的话，又跟姐姐讲了一遍，末了把脸埋进木欢的颈窝，用气声说：“对不起，姐姐，我好像给家里添麻烦了。”
“胡说什么呢！”木欢气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粗糙的手指胡乱抹着弟弟湿漉漉的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听到姐姐的话，木云受伤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刚包扎好的无名指伤口又渗出血来，在纱布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方载降下车窗，一眼就看见木云手上又渗血的纱布，急的想窜下去，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姐弟俩说话，只能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眼巴巴地望着。
没想到木云那么高冷又倔犟的人也会撒娇啊，拽拽的小孩被姐姐打了屁股，好可爱。
本以为看到这样的木云，会破坏好朋友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不知为何方载反而很苦恼，为什么木云不能这样扑到他怀里蹭蹭呢，他们现在可是好朋友。
趴在姐姐怀里的木云也很苦恼，他的人是被陈庆救回来了，魂已经沉进了冰冷的水底。
高凯的父母是村里第一批富起来的人，高汉雨早年还是个横行乡里的□□，木云拖着高凯坠入水底的时候，脑子被刺骨的水一激，猛地清醒过来。
太冲动了，如果高凯嘶了他却能活下来，往后在村里他们家就再无宁日了。
不如就让他的生，命，停止在这一刻吧，木云太累了，不想继续挣扎了。
没日没夜的学习很累，走很远的路回家很累，应付木德顺的暴怒很累，背负妈妈和姐姐对他的期待更累。木云心力交瘁，最近连吃饭都觉得没力气，嚼两口就吃不下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发觉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不论怎么大口吸气，氧气都到不了肺里。
没有尽头的憋闷感折磨了他一路。
所以在水里，他松开了抓住高凯的手，任由最后一口气从唇间逸出，缓缓向幽暗的水底沉去。
木云认命了，他活着木德顺就痛快，可他不想让那个寄生在妈妈和姐姐身上的怪物过得那么高兴，他死了就好了，反正活着对他来说是漫长酷刑，就是太对不起妈妈和姐姐们了。
不过没了他，姐姐们就不用那么辛苦赚钱供他读书了，对她们来说是件能松口气的好事。
还没往下沉多深，他被突然跳入水里的陈庆救起，拖出水面一把塞进了方载的怀里。
真遗憾啊，木云想，连嘶都嘶不成。木云想重新跳进水里都没机会，他被方载抱的太紧了。
木云靠在方载的怀里时，急促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发颤。两人的皮肤上都是潮湿的触感，不同的是，他身上是冰冷的河水，方载手心还有脖子上全是急出来的汗。
陌生人也会为他生死紧张这样吗？
木云昏昏沉沉地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他的命不该绝，那就再熬一段时间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意外会让他和方家两兄弟纠缠得这么深。方载救了他的命，虽然没要求报答，却也没少从他这里索取。
后来每当被方载逼到绝境时，木云总会想起初遇这天，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件坏事。真是报应不爽，他可真是遭老罪了。
至于方?，只能说恨总比爱长久，不过木云早就习惯被人怨恨的滋味了，所以对这人倾泄来的恶意，他反而没太多感觉。
等木欢把弟弟安抚好，去到岸边问了警察确定可以离开。高凯的爸妈还在哭天喊地，见木欢过来又指着她的鼻子咒骂起来。
木欢的性格不似她三妹那么泼辣，也没有二妹伶俐，她跟木云性子差不多，软绵绵的，最不愿和人起冲突。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弟弟差点被高凯害死，又想起那个王八蛋以前各种欺负木云，她难得硬气一回，冲着夫妻俩呸了一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前脚木欢离开，后脚方载就从车上下来了，又牵住了木云的手。
木云皱紧眉头，想甩开方载，他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倒是见过这么自来熟的狗。二大娘家那只大黄，每次见到他也会这么热情的扑上来，不是扒拉他的裤子，就是舔他的手，推都推不开。
“别动，碰到手上的伤口怎么办？”方载固执的认为木云还在害怕，要不然刚才为什么还要姐姐抱，非要热心的安抚安抚他，他也不想木云再挤到伤口了，看着很疼。
主要是他心疼。
木欢向陈庆和方家两兄弟倒了谢，并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顿饭。还没等方?开口拒绝，方载已经满口答应下来了，拉着姐弟俩就要上车。
“弟弟。”方?偷偷掐了一把方载的后腰，带着虚假的微笑，温柔的说：“今天不是爷爷的六十大寿吗？我们得赶回去给他老人家过生日呢，就不打扰人家了好吗？”
他不想从这里浪费时间了，木云是很有趣不假，今天过后这人如果能活下去，日后他们有缘再见时，方?一定好好和他玩玩。
现在他只想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多待一秒都难受，主要是他的衬衫和裤子上全是泥巴，鞋也被水泡了，屁股那里还潮乎乎的，太恶心了。
要是这事发生在方载五六岁的时候，他一定把这人也扔泥巴坑里，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现在不行了，方载记事了，也会告状了，方文杰偏心小孙子，会因为这点破事收拾他的。
“你掐我干什么？”方载存心想让方?难堪，继续说：“为什么要撒谎，爷爷明天才过生日，你该不会是嫌弃这里环境不好，配不上你这个大少爷的身份吧！真没想到啊，方?，爷爷平常忆苦思甜的教育你是一点都没记住，还是这么贪图享受、嫌贫爱富。”
方?气的脑瓜子嗡嗡响，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其实已经尴尬到脚趾抓地了。
木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讪讪的笑了笑，她与木云有三分相像，笑起来能有五分。常年劳作晒黑的肌肤削弱了母亲的遗传优势，却掩不住那份淳朴的温婉。
四人僵持间，方载若无其事地招呼众人上车，指挥陈庆驶向木家。方?没办法，他总不能自己走着回家，只能忍着滔天的怒意上了车。
等迈进木云家，方载也开始尴尬了，他没想到村里会有这么破的房子。
一路过来他瞧着家家户户都盖上二层小楼了，再差的也是平房，只有木云家是灰扑扑瓦屋。
四合院的格局小得可怜。石头垒的院墙缝里钻出枯草，生锈的铁门吱呀作响。窗户破碎的玻璃用塑料袋和纸板勉强糊住，风一吹就扑簌簌地颤动。这栋房子是个四合院，就是太小了。不过院子虽然破，却收拾的干净利落，柴火都码的很整齐。
木欢领他们进入堂屋，方载震惊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地面竟然还是砖铺的。这种地即便一天扫八遍，砖缝里也会积着洗不掉的黑泥，他一时不知该把脚往哪儿放。
好在凳子很干净，只是款式有些老旧，那种上世纪的产物，和木欢的交谈中方载得知她们的爷爷是个木匠，这些桌子椅子还有碗柜和床，都是他活着的时候打的。
方载后悔了，他们不该来的，要是木云会觉得难堪怎么办呢？他小心的瞄着好朋友的脸色，见他没有因此窘迫才放心。
要命啊，他现在觉得木云简直完美无缺，哪哪都好。毕竟真正能做到衣褐怀玉的人没几个。方载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把这个好朋友带回家介绍给爷爷认识了。
爷爷一定会很喜欢木云的。
往常少爷们去朋友家做客，陈庆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可这次他才是真正的功臣，木家姐弟俩也把他请进了家里，方载当然不会反对，拽着陈庆一起进了木云的家。
陈庆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当兵前的居住环境比木云家还要恶劣，他进了这个小院子也没觉得有什么，跟回到自己家一样亲切，是三个人里神态最自然的。
木云先给他倒了杯水端过去，陈庆赶忙起身接过来倒了谢。
木欢翻箱倒柜的想找几套干净的衣服给陈庆和方?换上，很可惜没找到。陈庆忙说不用了，他体格太壮，一般人的衣服也穿不下。
学医的人多少有点洁癖，方?不会穿陌生人的旧衣服，也说用不着，他靠着体温快把内裤烘干了，至于外裤上的泥巴，也已经搓掉了，就是还有点印子。
他走到窗边的木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作业翻看起来。木云跟方载同龄，在他眼里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所以做这种事没有窥探对方隐私的意思，纯粹是当哥哥的随手翻翻小孩的作业。
结果他还没打开，就被方载冲过来一把夺下，怒气冲天的吼道：“方?，你真没礼貌，乱动我好朋友的东西做什么！”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是有原因的。
方载从幼儿园起就很清楚，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每天都能拿小红花的那种。
上了小学回回都能考第一，拿到各种比赛的一等奖后，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
但他同时也不情不愿的意识到，方?是天才中的天才。
有时候天才与天才的区别，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历经艰辛的飞升者，最后不过是围剿孙悟空的十万天兵之一。
当然了，方载不觉得自己是天兵，他再不济也得是孙悟空啊，天底下独一个那种。要命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大闹天宫呢，身上就压上了方?那个五指山。
那个该死的堂哥，从写作业的他身后路过，一眼就能看出错了几道题。
更过分的是，自从方?发现他找到方载的错题，并当着全家人的面指出来，会让这个自恋狂弟弟气的直蹦后，人生就多了个乐趣。
方载以为方?也要这么欺负木云，让他也在姐姐面前出丑，忍不住吼了方?。
有这么恶意满满还异常优秀的哥哥，方载的童年比被油煎还难熬，他发誓要超越方?，并且在听说哥哥小学时连跳两级后，也做出了同样的尝试。
一口气从二年级跳到五年级，他硬着头皮听了半节课，发现啥也听不懂，又抱着课本灰溜溜的回了二年级的教室。
尽管他也一直都是第一名，可方?考满分是因为试卷就只有那些分，方载是因为头悬梁锥刺股，拼尽全力才能考那些分。
方?还曾嘲笑他是现代乾隆，方载当时年纪小听不懂什么意思，还以为夸他有帝王之资呢，高兴的心里直冒泡。后来去网上查了查，原来是嘲讽他是顶级名师教出的普娃，气到不要命的和方?打了一架。
有方?的存在，让什么都要最好的、事事都要拔尖的方载像躺在床上的豌豆公主，怎么都不得劲，总觉得身下有个疙瘩。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都是小孩子之间无聊的打闹，可方?这人……
算了，方载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木云的作业本全都放到了抽屉里，警告方?不准乱碰。
木云站在一边，看到他俩为了个作业本起争执很头疼，这是他的东西啊，能不能先问问他的意见呢？
后来木云的姐姐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方载更是惊掉了下巴。
他周围的家庭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当然了，至于那些表面和睦的夫妻，在外面是不是还有私生子这就很难说了，起码明面上的孩子，只有合法妻子生的那一个。
即便司旭家有两个女孩，那也是因为她姐姐司雯是领养的。
方载第一次见识家里有这么多孩子的家庭，四个小孩，天啊。这个村是挺偏，可又不是在深山里，不像计划生育普及不到的地方啊。
小小的客厅变得十分拥挤，木喜和木笑听大姐说了今天的事后，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木喜把弟弟领到卧室检查了一遍，确定真的没事才放心。木笑没什么表示，她和木云不怎么亲近，甚至看到他就烦，可今天也破天荒的没有骂他。
幸好木德顺又去兄弟家留宿了，不然这会儿知道儿子差点出事，肯定要上演骂街大戏。
木欢做好饭后招呼着大家围着小方桌坐下，人多桌子小，木喜和木笑给自己留了菜，回卧室陪李春梅吃了。
桌上的菜挺丰盛，门口小菜园里种了不少青菜，摘了洗洗就能吃，木欢还去村口的熟食店买了几个肉菜，她们家再穷也不能亏待救命恩人。
“你妈妈呢？为什么不出来吃饭。”方载没动筷子，见桌上没一个大人，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木喜正要解释，沉默寡言的木云这回先她一步开了口，“她身体不好，而且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坐一起吃饭。”
方载拿起筷子给木云夹了几块牛肉放进碗里，端起盘子递给木欢，让她也夹几块，“那麻烦姐姐把这盘牛肉也给阿姨端过去吧，身体不好得多吃肉补充营养。”
至于陈哥和方?，他俩平常生活水准很好，也不缺这口肉，方载就没有管他们。
“不用不用，我有给妈妈留的，你们吃你们吃。”木欢接过盘子又放在了桌上。
方载这回又没眼色的戳破了木欢的谎言，说她买回来的牛肉全都端上桌了，根本没有给阿姨留，给两个姐姐留的菜里也没有牛肉。
他催促着木欢快点去，木欢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买来招待客人的，全端走怎么行啊。
最后是木云被两人拉拉扯扯烦的受不了，让其他三个人自己夹几块，陈庆和方?客气的夹了一块，方载没有动。他给姐姐夹了两块后，把那盘牛肉端进了里屋。
木云很快回来，坐下后说吃饭吧。
方载拿着筷子狠狠地戳了几下碗里的米饭，他要闹了，木云为什么只给他姐姐夹牛肉，不给他夹呢！
虽然他对牛肉没兴趣，但很在意这种区别对待。
方载向来如此，他一段时间内只会交一个好朋友，而且还得要求对方跟他一样，必须只有他，他只做唯一。
有种类似于你只能跟我好，我必须是你最特殊的存在那种执念。
前几年被强行限制交友的是司旭，方载连司旭亲近她姐姐都不乐意，今天过后就变成木云了。
下一秒，木云用干净的筷子把他碗里的肉全都给了方载。
哎！他又好了，方载乐呵呵的吃了一块，剩下的又还给了木云。
木云看着碗里的牛肉，想吃又下不去嘴，方载看着是个贵公子哥，可好不讲卫生啊，用刚从嘴里拿出来的筷子给他夹菜。
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还是下不去嘴，他又给方载夹了回去。
方载以为他舍不得吃呢，又给他夹了回来。
桌上其他三个人端着碗，看他俩夹着几块肉让来让去。
算了，木云想到他没资格矫情，有口肉吃就不错了，硬着头皮夹起牛肉，可还是没敢细品，塞嘴里就囫囵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