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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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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和陈庆等来闹事的人散了，便也要离开。
临走前，方?盯着木云暗淡的眼睛看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随即别扭的移开视线，快步走出了小院子。
八点二十七分，木云洗完澡，蹲在小浴室门口等方载。
水流声哗哗的，他的心烦烦的，因为急着去写作业。
他想先回卧室的，姐姐不让，要他照顾好朋友。方载更不让，甚至怕他等会儿不陪着自己，刚才就非要挤进去跟他一起洗。木云死活不同意，他才做了让步，等到他洗的时候还要开个门缝，盯着木云不许他离开半步。
九点零二分，方载终于洗完了，也可能是因为房顶上的塑料水桶里没水了。
他接过木云从门缝里递进来的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上的水，穿上裤子跟木云回了卧室。
木云六岁前都是跟着大姐睡，后来二大娘说她们都大了，还从一个屋睡村里人会笑话，他就搬到了院里南边一间独立的小屋子。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小木床，也是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打的，木云自己一个人睡还行，加上体积偏大的方载就异常拥挤了。
两人脱掉外衣，都只穿着一条小内裤。木云没有睡衣，夏天睡觉只穿内，裤，冬天就穿着姐姐给他买的秋衣秋裤。方载在家习惯，裸，睡，但考虑到第一次和好朋友同床，光，溜溜的不太礼貌，只好忍着不适钻进被窝。
木云让方载睡里面，不然半夜一翻身容易掉下去，方载说你睡外面就不会掉下去了吗？不由分说的把木云推到了墙根，他粗壮的大腿压在床上，老旧床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床木云睡七八年了，从来没闹过这种动静，他不敢乱动，还破天荒的热心了一回，扶着方载慢慢的躺下，跟伺候太后娘娘那样。
要是他俩把这个小床压塌了，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又会损失一大笔，这可太要命了。
对穷人来说，床可是大件，这要是坏了堪比天塌了。
木云慷慨的把自己的枕头让给了方载，方载问他枕什么。木云说他要熬夜写作业，而且也不需要枕头了。
今晚过后，他什么都不需要了，连喘气都不需要了。
“这么晚了还要学习啊？木云，你真刻苦，我要向你学习，你把作业往我这边放放，咱俩一起学。”方载抱着木云的枕头往他那边靠了靠。
“等你写完咱俩一起睡，睡觉不枕东西多难受啊，我们脑袋都不大，一人枕一半也能行。”
木云正要习惯性的说谢谢，就被方载捂住了嘴。
“木云！这是你的枕头，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正说着，有股熟悉的香味钻进他鼻子里，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了一口。
好香啊，这种味道不是木云家洗发水的香味，也不是肥皂的味道，因为刚才他洗澡的时候都用过了，都和木云身上的味道不同。
他把脑袋凑到木云的脖子上用力的嗅了嗅，“你好香啊，小云。”
鼻尖碰到脖颈的瞬间，木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左半边身子麻嗖嗖地僵住，动弹不得。
“学习吧。”木云推开了方载湿漉漉的脑袋，指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又是一阵慌乱。
“哦。”方载失落的趴在了枕头上，他还想问问木云身上的香味是怎么来的呢。
会不会这个村庄有人会什么神奇的巫术，能调配出这种迷魂香，让他情不自禁的想闻、想靠近。
跟着木云学了不到十分钟，方载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木云毫无倦意，他拍拍脸，发誓要坚持下去。
又过了十分钟，木云已经渐入佳境，唰唰写完了三篇英语阅读理解。方载迷迷瞪瞪的抓住他的手，没话找话的想跟他闲聊。
太困了，再不聊几句他就睡着了。
“你有酒窝哎，刚才你抿嘴我发现的，小小一个，你笑一笑，我想再看看。”方载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
“我不太爱笑。”木云偏头躲开。
“那我给你讲笑话，保证能把你逗笑！”
方载一把搂住木云的肩膀，还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木云身上冰冰凉凉的，靠上去很舒服。
这种事他早就想做了，学校里那些男生整天都和好兄弟勾肩搭背的，可司旭是个女生，就算他俩关系再好，男女有别，他也不能这样。
总算是交到第一个同，性，好，朋友啦，以后就能和木云搂搂抱抱啦。
方载那个顶，他小腿粗的胳膊一搭上来，木云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趴了趴。
好沉。
怎么会这么沉。
木云感觉背上扛着一根铁柱，八成是猴哥的金箍棒，不然不会这么沉，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和自己的小床一样，都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负。
他不好意思让方载直接挪开，只能往上拱了拱身子，又小心的把搭在肩上的胳膊往下移了移。
一直移到腰窝那里，才稍微舒服点，但多少还是压的有点胃疼。
方载正绞尽脑汁的想笑话，察觉到木云挪他胳膊也没在意，心想好兄弟之间勾肩和搂腰都差不多，就没再动，安稳的搭在木云略微有些弧度的腰上。主要是这里很软，比搭肩膀上舒服多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笑话，可好玩啦。”方载清清嗓子，正准备讲呢，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半天，还不停的捶床。
木云苦着脸看他把床捶的又吱嘎响了，心疼的想哭。这个床可是他为数不多的遗，产，他还想留给三姐呢，这样她就不用和妈妈挤在一起睡了。
不要啊，不要把他的床锤烂了，求你了求你了。
等方载笑够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有天晚上大雪纷飞，一个小女孩儿哆哆嗦嗦地蹲在路边卖炸弹，她吆喝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一颗也没卖出去。小女孩实在是太冷了，想到了死去的奶奶，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猜，你别捶我的床了就行，求求了！木云撕咬着嘴唇上的干皮，在心里无声的哀求着。
“于是她点燃了一颗炸弹。结果，全村人都见到了她的奶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玩哈哈哈哈。”
现在可是六月啊，天怎么突然变冷了呢，难不成卖炸弹的小女孩带着她的专属季节流窜到他们村来了？
天啊，这可是大事，快点疏散村民吧，不然一会儿大家也能见到小女孩的奶奶了。
“好玩，哈，哈，哈。”木云轻轻挠了挠自己的痒痒肉，勉强笑了出来。
方载心满意足的看到了木云的酒窝，热情的表示他还有很多特别好玩的冷笑话。
木云抬手捂住方载的嘴，阻止了他继续讲笑话的想法，又埋头开始写作业。
等把今天该做的英语作业写完后，木云又掏出了数学练习册，方载在一边倒吸了口凉气。
“还学啊？”
“嗯。”
我去，木云也太猛了，方载直呼佩服，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寒窗苦读吧。
往常他要是心血来潮，晚上熬夜学习，妈妈都会给他炖个燕窝切个水果什么的端到他书桌前，表达一下关心和鼓励。
实际上他妈妈也是被逼无奈的，因为方载从小就只吃鼓励教育和及时奖励这一套。他要是哪天多学了五分钟或者在开饭前帮阿姨摆了筷子，没有被立刻夸奖，下一秒就会闹得翻天地覆。
整个家里上上下下谁都别想好过，方文杰也奈何不了他。
时间久了，方载忘了是他把妈妈逼成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觉得晚上只要熬夜学习，就得有宵夜伺候着。
他有的，木云也得有。
这个点要弄燕窝确实不太方便，方载想起后备箱里或许还有其他补品。水果倒是有现成的，他给爷爷摘的桃子在车载冰箱里放着呢。
陈庆去值班室之前把车钥匙留给了他，为的是晚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小少爷和他的好朋友能去车里躲着。
说，干，就，干。
方载把木云从被窝里拽出来，两人摸黑到车上取了桃子。他又在后备箱翻找半天，意外发现前些天从姥姥家带回的老山参。
当时礼物太多，这根参被遗忘在角落，正好派上用场。
木云落进水里受了那么大的罪，又熬夜学习，是得好好补补身子。他把包装盒拆了扔在车里，抱着老粗一根人参，领着木云回了家。
“你继续去学习，不用管我，我去厨房给你煮参茶、切水果。”
傍晚大姐做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观摩学习过了，知道灶台怎么用。
话是这么说，可木云真不敢让方载一个人在厨房折腾，要是不小心把房子点了怎么办。
这个小房子虽然不能挡雨，至少还能遮风，为妈妈和姐姐们提供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
他实在想不明白方载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吃水果，还要煮参茶，只能尝试阻止他半夜抽风的行为。
“我不爱吃桃子，你别弄了，而且这不是摘给你爷爷的吗？”
他没有撒谎，是真的不爱吃桃子。
村里的山上到处都是桃树，小时候他就吃腻了。
最主要的是，关于桃子他还有个特别惨痛的回忆，至今想起来还阵阵心痛。
对他来说比被校园霸凌还可怕！
去年木云刚去镇上读初中，元旦节学校放了一天假，其实原本半天假都没有的。他读的那所初中，放起假来比葛朗台还严监生，还是有个胆大的学生打电话找教育局举报，校领导被逼无奈才同意放假。
不然也不会都上了半节数学课了，才临时通知放假。
大姐打工的地方，昨天就给了通知，说是下午能休息半天，二姐三姐干活的地方不放假，他想等大姐下了班一起回家。
没有姐姐们，只有木德顺和妈妈在的家，对木云来说很可怕，他就像个去要饭的乞丐，还没走到门口木德顺便会指着他臭骂。
唉，想到这儿，木云下定决心放纵一把，给自己也放半天假，下午回到家再继续学习吧。
打定主意后木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看到了一家刚开不久、装修精致的水果店。
那家店的绿色招牌在灰扑扑的街上很扎眼，从玻璃门看进去，卖的都是些反季水果。他站在门口看到了摆在显眼处的桃子，被店里暖光色灯光照着。
饱满，粉嫩，馋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出奇的想吃桃子，还没闻到味就馋的流口水了。
从店门口不经意的路过八次后，他还是没有战胜肚子里的馋虫，鼓起勇气迈进了那家店，蚊子哼哼一样问老板桃子多少钱。
如果太贵他就不买了，闻闻味也可以。
老板是个很面善年轻男人，却一点都不干人事。
他特别热情的接待了木云，笑眯眯的说需要上称才知道多少钱，随后熟练的挑了个最大的桃放在电子秤上，啪啪啪按了一通，称完后利落的扯了个塑料袋一装，塞到木云手里揉揉他的脑袋说二十七块钱。
什么玩意？二十七块钱！
一个硬邦邦，不用尝就知道没熟透的桃子，价格竟然快赶上他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
要命，太贵了，他买不起。
张张嘴正打算说不要了，老板笑眯眯的说给他优惠点。
“收你二十五块钱好啦，保个本就行，拿着吧拿着吧，今天我还没开过张呢，谢谢小朋友照顾我的生意啦。”
这下木云张不开嘴了，他很少买东西，也是头一次遇上强买强卖，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站在收银台前进退两难。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后，木云撑不住了，脸上滚烫滚烫的，心里和油煎一样疼，他一动一卡的从书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挣扎着递了过去。
二十五块钱啊，对于贫穷且抠门的木云来说，比减掉他二十五年阳寿还恐怖。
老板把钱从他手里使劲拽了过来，咧着嘴鞠了躬，中气十足的喊：
“欢迎～下次～光临！”
每个字都带着独特的音调，语气里难掩终于坑到人的喜悦！
不可能了，他再也不会来这家店了，坑人的黑店，无耻的老板！
木云抱着那颗桃子坐在没人的死胡同里，窝窝囊囊的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哭够了，他咬紧小小的牙，发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一定要勇敢反抗，不能再被人这么欺负了。
这么贵的桃子，要是带回家让三姐知道了，肯定会拿着擀面杖抽他。大姐二姐倒是不会打他，但会给他补生活费，他真没脸要。
木云坐在嗖嗖的冷风里，混着眼泪把那颗没洗的桃子吃光了。
桃子果然没熟，又酸又涩，还混着眼泪的咸味儿，他吃的很艰难，胃也很抗拒冰冷的桃肉，翻江倒海的疼，好几次都差点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木云想到桃子那么贵，吐了真就浪费了，揉揉肚子硬是忍着没吐。
从那天起他发誓再也不吃桃子了，那颗桃核被他磨成吊坠挂在了书包上，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再生出无力负担的欲望。
像他这种人，生来就没资格奢望什么的，能喘气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事也让他因祸得福，每天六块钱的午餐费花去了二十五，剩下的钱只够啃馒头。
这样吃了一个星期，木云发现中午吃一个馒头也能活，从此以后午饭就只啃馒头，剩下的钱全都省下来，存到今天已经不少了呢。
那些钱都在字典里夹着呢，明天得交待给大姐。
方载不知道他跟桃子有这么大的仇，已经把洗干净的桃子切成块放在了碗里，并且捏起一块塞进了木云的嘴里。
“吃吧，别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你们村的桃子，明天我再去给我爷爷摘就是了。”
这个桃子是在最适合的季节自然熟透的，和黑心老板强卖给他的那个吃起来完全不一样。
很甜，汁水也很足，木云这次没有胃疼，身体很容易的接纳了那块桃肉。
木云忽然意识到，自己迁怒于桃子实在不讲理，该恨的分明是那个黑心老板。
从今天开始，他决定重新吃桃子。
不，木云差点忘了，他已经没有明天了，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吃桃子。
方载忙着切山参，支使木云给自己喂桃子吃，他付出了劳动，当然也要享受成果啦。木云想去找筷子夹给他吃，方载说不用那么麻烦，用手拿着喂就行。
木云捏住一点点，小心喂到了方载嘴边，他看到对方张大嘴靠过来，又想起来二大娘家的大黄。
每次他拿着馒头喂小狗的时候，大黄也是张这么大的嘴。
他怕被咬到，都是手忙脚乱的把馒头投进大黄嘴里，力度控制不好的话都有可能直接扔到小狗嗓子眼里，噎的大黄直翻白眼。
这次他也没控制好，桃肉扔的太深了。
“咳咳咳咳，我的妈呀，你投篮呢，咳咳咳咳咳咳。”方载伸长脖子，使劲顺了顺，才把果肉咽下去。
“对不起，你没事吧。”木云给他拍背顺气，“我怕你咬到我的手，不好意思啊。”
方载刚把桃子嚼碎咽下去，听到木云的解释笑出了声，“你怕这个干吗，我又不是狗，咬到你也不用去打疫苗啊。你再给我喂一块，真甜啊，怪不得我爷爷这么久了还惦记呢。”
“嗯。”
后面几次木云就不那样了，方载也确实没有咬到他，但嘴唇总会碰到他的指尖，柔软，湿润，的触感很奇怪，他难受的夹，紧了大，腿，还不如被咬一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