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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赵得鹿怎么可以不认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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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黎晚揪住衣领的土匪名为张二,是今夜负责巡山的土匪探子。
今夜张二本以为如往常般走一遭草草了事即可,不料在林中小解时听见有人说话!
那俩人披一身官皮,穿精制铠甲,一边抱怨山中荆棘难行,一边讨论太子为何在此时攻山。
等两人走过,蹲在茅草里大气不敢出的张二提起裤子拔腿就跑,抄了近路直奔军师住所!
没见到军师,却被寨主拽住领子。
张二看着寨主脸上那条因兴奋而愈发扭曲的蜈蚣疤痕,嘴唇哆嗦:“寨、寨主,咱们快召集兄弟们!!”
今夜寨主好生奇怪,怎么感觉寨主好像比平日里矮了半个头,张二哆哆嗦嗦地瞟了一眼黎晚鞋底。
难道寨主平日里会往鞋底塞棉花???
黎晚开口:“哦?你发现了?”
这次黎晚没有刻意装成响水寨寨主沙哑嗓音,是少年略带病气的低缓声音
张二立马跪地求饶:“寨主!饶了小的吧!!小的一定不把您在鞋底塞棉花增高的秘密说出去!!”
黎晚被他气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你是在说我矮......算了,你确定是赵得鹿来剿匪?你可见过他了?他今天穿什么颜色衣服?”
黎晚想自己与赵得鹿多年未见,若是一下子,又在夜色中,恐怕也不好认出来。
更何况,赵得鹿幼时眼睛有疾,来见黎晚时,双眼总是蒙着一块白布条。
至于赵得鹿能不能认得出自己,黎晚可是相当自信,怎么可以认不出来?
赵得鹿怎么可以忘记黎晚?
这问题越听越不对劲,张二大着胆子抬头,寨主今天一反常态,没穿他日常喜爱的黑色劲装,反倒学军师文人做派一身士子样湖蓝长衣。
只是这衣服着实宽大了些,随着黎晚动作之间,交衽领口斜溜溜往下,露出胸膛间一片雪色,虚虚挂在精致圆润的肩头上。
张二目光呆滞,贪婪黏着那片雪光,等到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才回过神哪里不对劲。
黎晚抬起下巴,语气傲慢:“问你话呢,傻了吗?”
张二躺在地上,视线在黎晚精巧下颌和喉结间打转——此处也是蜜色的易容和黎晚真实皮肤的交界线。
眼前的土匪褪去那副憨相,从横肉中咧开一嘴笑:
“小美人......你是今天的那个美人吧?可惜是个乾元......不过爷不介意!”
张二直觉这美人身上有许多疑问,但在响水寨地盘上,外头还有那么多兄弟,这病歪歪的美人灯就算本事通天,又能闹出什么事。
黏腻目光惹的黎晚全身上下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剜出这匪徒一双招子。
话还没问完,还没打听清楚赵得鹿今晚长什么样,要冷静。
黎晚闭眼深呼吸,再睁眼,眸子亮如刀锋,一挥袖迷药洒了张二满头满脸。
“什么玩意......”
话没说完,张二头一歪,在地上昏的像头死猪。
*
“真是一头猪!”
黎晚嫌脏,隔着一层白布拽张二头发,吃力地把人往响水寨山门拖。
张二虽说不上壮实,但对于身形单薄,平日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黎晚来说,跟拖着一头大象没区别。
易容闷的黎晚难受,细密汗珠滴落在玉横般的锁骨,月光映照下如莹莹露珠。
他想把面具扯下来,但两只手都拖着张二头发,他又生怕耽误一会赵得鹿就得跑,硬是委屈自己忍耐一会儿。
黎晚气喘吁吁还不忘抱怨一句:“可恶的的赵得鹿,又欠我一次。”
这笔账自然而然地被黎晚记到赵得鹿头上,两人分别的十年来,黎晚只要想起赵得鹿,这种糊涂账不知道记了多少。
一语蔽之,赵得鹿永远对黎晚有所亏欠。
路过土匪们的尸体,篝火将熄未熄,黎晚估摸此处里响水寨山门不远,赵得鹿如果真的带兵打上来,此处是主力必经之处。
黎晚决心偷个懒。
他松开张二头发,把白布扔到张二脸上,一脚把人踹醒:“不想死就等会儿把赵得鹿指给我看。”
张二头脑昏沉,一把扯下脸上白布,怒道:“谁他大爷的敢踹老子!!啊!!!!”
看见自己被死人堆包围着,张二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凄厉尖啸。
他双手撑在血泥里,飞速爬到昔日兄弟尸体前一个个探过鼻息,等看到他的哥哥开膛破肚的惨烈模样,张二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冲上颅顶。
张二双目充血,眼珠子跟要掉出来一样,朝黎晚咆哮:“我要你偿命——”
他拿刀朝黎晚扑去,视线落在人细白脖颈间又犹豫了:“你......”
又是这种目光。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师门,无论是与师兄弟论道,还是去集市采买,这种目光无处不在。
即使黎晚对外宣称,自己在十六岁时已经分化为乾元。
黎晚嫌恶地握紧匕首,低声道:“想到如今,只有赵得鹿没这样看过我。”
美人蹙眉,动人心扉,即使黎晚现在用的还是面带狰狞伤疤的响水寨寨主的脸,但浑身瑰丽妖美的气质仍在。
张二看痴了,心中怒火不知为何浇灭,向黎晚伸出的不再是刀刃,而是想用手去触摸面前这人的莹润锁骨。
“你真该死。”
黎晚抽出匕首,神色淡漠地宣告张二的死刑:
“我自己去找赵得鹿就是,今日白天杀死难民孙大的刀就是你递的吧?”
匕首锋刃在篝火映照下闪着橙色光芒,张二却只觉荒唐,这小猫一样娇弱的美人还想跟自己斗,真是笑话!
张二想弯腰捡起刀,却发现此刻自己四肢软绵的像面条,别说握刀,就连合拢手掌都做不到。
黎晚走路的样子像只惯于玩弄猎物的黑猫,他慢条斯理道:“去魂散,能让人武力尽失,神魂不清。”
“白天你们人多势众,我又不曾修习武艺,才让你们猖狂杀人。”
张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握着匕首的黎晚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张二此刻才从心底腾起一股寒意,他有预感,他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在黎晚手上,就像他身后的响水寨兄弟们。
张二哆哆嗦嗦地跪着往后退,求饶道:
“少侠!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就放我一回,我到时候每日吃斋念佛,为以前杀死的人念往生咒!!!”
“真烦,为什么每个人死之前说的话都差不多。”
黎晚漫不经心地想着,如果他今天要杀的人是赵得鹿,估计会有意思的多。
但赵得鹿暂时没有给黎晚理由去杀他。
真可惜,黎晚想。
在去魂散和恐惧双重作用下,张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匕首即将没入张二胸膛,异变陡生!
“放下武器!!我等奉大邺太子之命前来剿匪!!尔等匪徒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男人的粗噶厉喝自黎晚身后爆发,随之而来的是行军沉重有序的脚步和马蹄声。
黎晚置若罔闻,对准张二心脏,再次举起匕首。
宣成邦,太子座下右副指挥使,也就是刚才发声警告黎晚之人。
宣成邦拽住缰绳,立在响水寨山门前,远远瞧着那抹清瘦身影并未放下武器,他皱了皱眉,想要再次警告。
却被身边同样骑着马,身着五品文官官服,头戴玉观的高大男子拦下,宣成邦一愣,低头应诺。
男子驱马上前,从马侧锦袋中取出一把长弓,弯弦搭箭,羽箭以雷霆之势划开黑夜,呼啸而去!
“什么鬼!!”
听见身后破空之声,黎晚迅疾侧身躲避,然而还是被锋利箭簇划过脸颊。
黎晚的第一个念头是赵得鹿下属干的好事,又记上一笔。
他用手摸上右侧脸颊,没有摸到温热血液,“原来只是面具破了。”
今夜这面具本就是赶工出来粗制滥造,也就仗着夜色能骗骗响水寨的土匪,此刻破了个大口在脸上挂着更显违和。
“谁射的箭?!”
黎晚气急,一把扯下面具,面容暴露在月光之下,朝对面剿匪官军大喊。
宣成邦看的眼睛都直了:“我的天......这长的!这是人是妖?”
刚才射箭的男子看见黎晚扯下面具也是一愣。
黎晚自己看不见,但在宣成邦及对面那些人眼中,黎晚此刻长发披散,宽松的湖蓝长衣勾勒出劲瘦腰身,一双桃花眼潋滟如雨后春山,瓷白肤色偏偏因怒火在颧骨起了一层薄红。
月光下站着,像是从山间桃花化成的精怪。
引人沉沦而不自知。
看见黎晚容貌的剿匪官兵们呆愣不语,连呼吸都静悄悄的,生怕惊动这只妖魅。
数百人的军队站在那,安静到天地间只能听见黎晚因气极而变的快速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