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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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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陵睁眼醒来时，看到的是五颜六色的毡房顶，他眼睛还有些迷糊，像是在万花筒里转似的。
“醒了”
耳边响起一道男声，有一只手将他额头上的东西拿下去，又换了一条冰凉的毛巾上来。
柏陵看出这是在他自己搭建的那个毡房里面，坤加勒克正在将换下来的毛巾投到凉水里，然后将体温计从他的胳膊里取出来。
“烧退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柏陵口中干涩，手撑着床想起身又浑身没劲，借着坤加勒克手臂的力量才勉强坐起来，他还未开口，一杯温水就被送到他面前，柏陵声音嘶哑地道了声谢，抱着杯子一饮而尽。
“我发烧了。”被温水温润过的喉咙不似刚才那般难以开口，柏陵现在除了脸色有些虚弱，看起来和他平时没什么区别。
“39.4℃”坤加勒克接过杯子，“原本打算今晚不退烧的话，我就带你去村镇上的医院。”
这时柏陵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只是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门上发出闷响。
“我睡了那么久……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算麻烦”坤加勒克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吃点东西。”
柏陵想了想实在是没有胃口，摇了摇头，坤加勒克便不再坚持。
“你烧昏迷了，褚臻臻带了退烧药给你吃了些，陶池白天一直在守着你，他很担心，但一个人熬不住，所以今晚我来守夜。”
柏陵意识到坤加勒克是在解释他为何在这，他坐直了些：“我已经没事了，其实不用麻烦你，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陶池现在在我的床位上睡。”
“哦”柏陵沉默，他想说让坤加勒克在陶池的床上休息，抬头看到他正坐在陶池的床上，又想说让人躺下睡觉，但这话说出来又很奇怪，所以他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没事，让坤加勒克早点休息。
“你不用担心，我今晚也要去照看阿里和太阳。”
这句话的意思柏陵理解为，照看你只是顺便，你不用太过上心。于是他心里轻松了些，便不再强调。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柏陵不想再躺着，手机也没电，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
“你说要去照看阿里和太阳，要在那里守着么？”
“不用，只是怕今晚雨再下大了，太阳会和你一样”坤加勒克从床头拿起打火机，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要是再下雨，我就把他们抱到屋子里睡。”
柏陵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其实不太想和坤加勒克交流，他总给柏陵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有些像动物天生对于危险的敏感性。
柏陵总能一眼看出对方想要什么，想求什么，无论这人是对其他事物还是自身，柏陵会在心里给每个东西划分好定位，他会根据自身的需求，和对方的需求来确定对方是否可以进入到自己的“交易世界”中去。
这种简单的利益交换是柏陵最喜欢且最擅长的，但坤加勒克不在此列。
自己对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他如果想通过综艺成名选择冯阳，袁有容或者褚臻臻都比自己更加合适。如果单纯地想要结交朋友，陶池无疑是最适合的那个。
但他却对自己无微不至，柏陵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自恋和敏感，因为坤加勒克似乎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照顾，如果他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呢？又或者他是一个老实的家伙，节目组给了他录制报酬，他便尽心尽力地配合节目录制。
他思考许久并未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柏陵将其归结为发烧导致的头脑反应迟钝。
“你好像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坤加勒克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
“什么？”
柏陵睁眼，对话猛然将他从个人思绪中拉出来，他脸上少见地出现一种迷茫。坤加勒克深深地看人一眼，顿了顿继续说：“你们来这里已经快一周了，其他人好像都适应得很好，只有你……依旧在外面。”
柏陵没懂他的“在外面”是什么意思，对方好似看出他的疑问，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坤加勒克就坐在陶池的床上，和柏陵一样的姿势。他的身子有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般被摇曳的烛火照亮着，柏陵就透过这一半的烛火来观察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之前在一处草原上见过一群狼，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一起休息，一起捕猎，但其中有一只狼，他似乎是这个群体里的，又似乎不是，他总是和那个狼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原本以为他是被抛弃的那一只，但狼群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又第一个冲上前去。等事情解决，他又远离了狼群。”
坤加勒克往前凑了凑，如今他整张脸都露在烛火当中，神情依旧平静，只不过带了些好奇。
“最后那只狼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坤加勒克手指在一根蜡烛上扫过，火苗暗了一瞬又恢复光亮，“我只观察了他一周，后来再回到那片草原，就找不到那群狼了。”
“所以你们只是短暂的相遇。”
“是的”
柏陵力气恢复了些，也朝着烛火那边靠了点，明灭跳动的烛火映照出他平淡的神色。
“很多人或者事都在经历短暂的相遇和长久的错过，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只狼后来怎么样了。”
“或许它成为那群狼的首领，又或许它已经死于生存。”柏陵向来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也有可能。”坤加勒克放弃挑弄烛火，让它回归平静躺回了床上，抬手当作枕头，“不过我更希望他能融入那个狼群。”
柏陵大概懂他想表达什么，坤加勒克在用这个故事里的狼隐喻他，不像陶池，褚臻臻一样，可以如此快速地和他们融成一团。
这对柏陵本人来说没什么，他们不过是要相处一个月的关系，等节目结束后，几乎整个人生都不会再发生交集。他们当然不会变成亲人，朋友……或者其他的什么关系。
就连一同住在那座城堡中相处了十几年的同姓人，柏陵也没有信心说他们会互相认为是一家人，更何况只是一个综艺中的借宿家庭。
坤加勒克的暗示，对于柏陵来说，太困难了。
每晚，摄制组都会将毡房内的摄影机关掉，他们此时的对话，除了外面的雨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但柏陵最终还是问出那句话：“你想我们成为朋友？”
坤加勒克侧了一下身子，面朝着他的方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柏陵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添加感情，就像别人也不会理解他为什么任何事物都要明码标价。
他没有回答坤加勒克，只是说自己困了，让他也早些睡。坤加勒克嗯了一声，又退回到黑暗里，柏陵好像看到了他翻身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
柏陵从未觉得自己冷血，但在看到坤加勒克的表情后有些后悔，如果对方想要，那作为借宿的回报自己至少也应该在话语上迎合对方。
他侧身背对着对方躺下，脑中开始思考，朋友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