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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私人”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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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站在音乐教室门口，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敢敲门。门缝里漏出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弹到中段时突然停下，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她深吸一口气，指节轻轻叩在门板上。
琴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一条缝，许嘉树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他今天戴了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周小雨说...你找我？"林小满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
许嘉树沉默地拉开门。音乐教室里弥漫着木质地板和旧钢琴特有的气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琴盖上摊着几份乐谱，边缘处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坐。"许嘉树指了指琴凳，自己则靠在钢琴边。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坐下，琴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注意到许嘉树左手腕上的红绳换成了黑色皮质手链，表带上的划痕依然在那里。
"你的日记本。"许嘉树从琴凳下拿出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昨天排练时掉的。"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本日记里写满了不敢示人的心事，每一页都藏着"许嘉树"三个字。她僵硬地接过本子，封面上还有她贴的便利贴，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小满的私人日记"。
"我看了。"许嘉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三十七页。"
林小满的指尖开始发抖。第三十七页——那是上个月月考后写的，整整三页都是关于许嘉树的内容。她记得自己用铅笔描摹了他的侧脸，在旁边写了无数个"喜欢"，又全部擦掉，只留下模糊的痕迹。
"对不起。"她只能挤出这三个字，喉咙紧得发疼。
许嘉树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下青黑的阴影更加明显。
"为什么是我？"他突然问。
林小满愣住了。阳光照在她的后颈上，热得发烫。
"你日记里写了那么多...喜欢我的理由。"许嘉树的声音很轻，"但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小满："你不知道我每天要吃三片安眠药才能睡着，不知道我右耳听力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不知道我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是按颜色排列的——这些才是真实的我。"
林小满握紧了日记本。许嘉树说的没错，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她喜欢的是那个站在阳光下转笔的少年，是图书馆里专注看书的侧影，是弹钢琴时修长的手指。那些零碎片段拼凑出的许嘉树，或许从来就不是完整的他。
"我..."
"上周四。"许嘉树打断她，"你为什么要去实验楼？"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小满措手不及。她撒谎说要去拿生物实验报告，但生物课这周根本没有实验。
"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在实验楼吗？"许嘉树转过身，眼神锐利得像要看穿她的谎言，"我去拿听力检查报告。右耳神经性耳聋，医生说可能会继续恶化。"
林小满睁大眼睛。她突然想起许嘉树总是坐在教室右侧，想起他有时会要求老师重复问题，想起他拒绝参加校运会的发令员选拔...所有这些细节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她从未注意到的真相。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哽咽了。
"当然不知道。"许嘉树苦笑一下，"你喜欢的那个'许嘉树'怎么会有缺陷呢？"
钢琴上的节拍器突然"嗒"地响了一声，吓得林小满一哆嗦。她看着眼前的许嘉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那些偷偷收藏的细节，那些写在日记里的心动瞬间，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对不起。"她机械地重复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许嘉树走回钢琴前，翻开琴盖："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别再浪费时间了。"他的手指按下一个琴键，C音在教室里回荡，"我不可能喜欢一个只喜欢我表象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林小满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许嘉树说的没错，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完整的他——她喜欢的是自己想象中的许嘉树，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幻影。
"我明白了。"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小满站起身，日记本从膝盖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没有去捡，径直走向门口。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时，许嘉树突然开口：
"10月23日。"
林小满僵在原地。那是她偷听许嘉树弹琴的日子，也是那张素描上的日期。
"那天你站在门外听了十八分钟。"许嘉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数了每一秒。"
林小满缓缓转身。许嘉树站在钢琴旁，手里拿着那张她从资料上撕下的纸片，上面写着"10.23"。
"你知道我为什么画你吗？"他问，声音里有一丝林小满从未听过的波动，"因为那天你哭了。我弹完《月光》，听见门外有抽泣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妈妈刚告诉她家里没钱继续钢琴课了，她躲在琴房外哭，却意外听到许嘉树弹奏的旋律。那些音符像温柔的双手，轻轻抚平她的悲伤。
"我..."
"你连自己为什么心动都搞错了。"许嘉树打断她，"你以为是那首曲子打动了你，其实只是因为那天你需要一个哭泣的借口。"
林小满的视线模糊了。许嘉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但最痛的是——他可能是对的。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真实的他，而是自己需要的一个完美幻象。
"对不起。"她第三次道歉，这次是真的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羞愧。
许嘉树把纸片放回钢琴上："日记本你可以拿走，或者留在这里烧掉。"
林小满弯腰捡起日记本，封面上"私人"两个字此刻显得格外讽刺。她拉开门，最后看了一眼许嘉树。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那么近，又那么远。
"再见，许嘉树。"她轻声说，关上了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林小满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她翻开日记本，第三十七页的铅笔痕迹已经模糊不清，但那些被擦掉的"喜欢"依然隐约可见。
走到垃圾桶旁，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日记本扔进去。这不仅仅是一段无果的暗恋，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的幼稚和自私。
校门口，周小雨正在等她。
"怎么样？"闺蜜迫不及待地问，"许嘉树说什么了？"
林小满把日记本塞进书包最里层，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说我们的话剧演得不错。"
"就这样？"周小雨瞪大眼睛，"没别的了？"
"嗯，没别的了。"林小满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刺得眼睛发疼，"走吧，我请你喝奶茶。"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顶楼音乐教室的窗户反射着刺眼的光，什么也看不清。但林小满知道，那里有一个真实的许嘉树，而她终于学会了用真实的目光去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