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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中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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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手指悬在"确认支付"按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瑞士国际航空，LX189，9月15日09:30起飞。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催促的摩斯密码。
"真的要去了？"周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林小满按下支付键，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嗯，奖学金都下来了。"
周小雨在她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为了许嘉树？"
"为了我自己。"林小满拉开抽屉，取出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本，"苏黎世大学的音乐治疗专业是世界顶尖的。"
周小雨接过日记本，却没有翻开。这本蓝色封面的本子承载了太多她们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他知道你要去吗？"
林小满摇摇头。自从上次那封信后，她和许嘉树再无联系。听说他提前一个月去了瑞士，为了适应新环境。班级群里偶尔会有他的消息，但都是转述——许嘉树参加了什么比赛，许嘉树拿到了什么奖项，许嘉树...一切都那么遥远，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那如果..."周小雨欲言又止。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也会去。"林小满接过话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这半年我查了所有关于听力保护的资料，甚至去特殊教育学校做了志愿者。"她指了指书架上那排崭新的专业书籍，"我是真的想学这个。"
周小雨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变了。"
林小满不解地挑眉。
"以前的你，喜欢的是想象中的许嘉树。"周小雨轻声说，"现在的你，愿意为了了解真实的他，去了解一个全新的领域。"
雨声忽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林小满望向窗外模糊的世界，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天，许嘉树站在走廊尽头皱眉的样子。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那个瞬间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帮我个忙好吗？"林小满从书桌最底层抽出一个信封，"等到了瑞士，我会告诉你邮寄地址。"
周小雨接过信封，对着光线看了看："不自己带给他？"
"我想先成为更好的自己。"林小满微笑，"再站在他面前。"
八月的最后一周，林小满去了那所特殊教育学校。半年来，这里几乎成了她的第二个家。孩子们见到她都兴奋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出国了。
"林老师要去找那个帅哥哥了吗？"听力障碍班的小女孩琳琳用手语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
林小满揉了揉她的头发，用手语回答："是去学习，回来教你们更好的方法。"
临走时，校长送给她一本手语词典："瑞士的手语和国内不太一样，但基本语法是相通的。"老人慈祥地笑着，"那个男孩很幸运，能被你这样喜欢。"
林小满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住了。她低头看着词典封面，上面印着两只交握的手——沟通的象征，也是连接的开始。
九月初的校园空荡荡的，高三学生已经提前开学。林小满站在音乐教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的钢琴。半年过去，这架老钢琴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琴盖上落了一层薄灰。
她轻轻推开门，熟悉的木质地板气味扑面而来。走到钢琴前，她犹豫了一下，掀开琴盖，手指轻轻放在冰凉的琴键上。
《月光》的旋律在教室里缓缓流淌。这是她这半年苦练的唯一一首曲子，为了理解许嘉树曾经的心情，也为了纪念那个站在门外偷听的自己。弹到中段时，右手的和弦突然弹错了，刺耳的不和谐音在空气中震颤。
"升F，不是F。"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小满猛地回头，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许嘉树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比半年前更高了，肩膀也宽了些，左耳戴着一个小小的助听器，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你..."林小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提前回来了。"许嘉树走进教室，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家里有点事。"
他在林小满身边停下，熟悉的雪松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林小满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上还留着那道疤痕，黑色皮质手链换成了金属表带的腕表。
"弹得不错。"许嘉树看着钢琴说。
林小满的手指还停在琴键上："只会这一首。"
许嘉树突然笑了，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我也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不是尴尬的那种。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听说你要去苏黎世。"许嘉树打破沉默。
林小满点点头："音乐治疗专业。"
"因为..."
"因为很多人需要。"林小满直视他的眼睛，"包括我。"
许嘉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伸手按下一个琴键，低沉的C音在教室里回荡："瑞士的冬天很冷。"
"我知道。"
"德语很难学。"
"正在学。"
"我右耳听力又下降了10%。"
林小满的心揪了一下："我知道怎么保护残余听力。"
许嘉树转头看她，目光深邃得像要看进她的灵魂："为什么？"
这个问题半年前他也问过，但此刻的含义已经完全不同。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张"10.23"的照片："因为真实的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许嘉树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擦过那个晴天娃娃的图案。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和半年前林小满偷看他弹琴时一模一样。
"我在苏黎世租了公寓。"他突然说，"离大学很近。"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哦。"
"有个房间空着。"
"哦。"
"租金很贵。"
林小满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在邀请我合租吗？"
许嘉树推了推眼镜，耳尖微微发红："如果你不介意和一个听力障碍者住在一起的话。"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道阳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钢琴上。林小满看着许嘉树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轮廓，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不再需要躲在门外偷听，也不再需要远远地仰望。真实的许嘉树就站在她面前，不完美，但足够美好。
"我考虑一下。"她故意说，手指在琴键上弹出一段欢快的旋律。
许嘉树挑眉："考虑多久？"
"大概..."林小满假装思考，"到你请我喝咖啡那么久。"
许嘉树笑了，那个笑容明亮得能驱散所有阴霾。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小满的指尖："现在就走？"
林小满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那本手语词典的封面。沟通的开始，也是连接的起点。这一次，她不会再搞错了——她喜欢的不是想象中的许嘉树，而是眼前这个会紧张、会害羞、听力有障碍但依然热爱音乐的男孩。
"好。"她轻声回答，任由他牵着走出音乐教室。
阳光洒在走廊上，两人的影子并排投在地面，靠得很近很近。林小满突然想起半年前夹在许嘉树课本里的那封信，她只写了一句话：
"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真实的你的人。"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他身边，不再是一个躲在阴影里的暗恋者，而是一个与他并肩前行的同行者。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校园里的梧桐树滴落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许嘉树的手温暖而有力，牢牢地握着她的，就像握住了整个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