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校园篇: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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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祈的病恢复得很快，第二天来到学校时，已全然不见病容，状态如常。
早读下课铃一响，赵昱便如小炮弹一般，迅速冲到林书淮座位旁，亲昵地揽着林书淮，嘴里不停感谢这感谢那的，好像林书淮昨天照顾的人是他一般。他还约林书淮周末到家里一起打游戏，眉飞色舞地描绘着他刚买的游戏手柄，说那操作手感堪称一绝，再三强调林书淮务必得去体验体验。
两人正聊得起劲，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抱着她拿本写满笔记、颇有年头的语文书，进了教室。她一边示意课代表带头读书，一边熟练地插入U盘，用鼠标查找着课件。
此时，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但语文课实则已经开始。同学们瞬间作鸟兽散，匆匆回到各自座位。大家拿出语文书的同时，悄悄在下边藏着两张英语单词练，无他，唯下节英语课抽查尔。
距离下课铃声响起，已经快过去五分钟了，许多同学的屁股已经微微抬起，悄然离开的凳子，手肘撑在桌面，蓄势待发，心里蠢蠢欲动地想向同伴规划着老师刚刚提到的周末小组志愿活动。
育英中学的活动很多，尤其热衷于组织小组活动，大部分同学也欣然接受，毕竟他们的父母在生活中本就多有交集，不少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情谊深厚，分组活动反倒成了大家增进感情、携手合作的好机会。
政治老师终于宣布下课，这一声仿佛是释放令。刹那间，同学们一哄而起，仅仅不到两秒的时间，便三三两两迅速聚集在一起，教室瞬间划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欢声笑语交织回荡。
以往每逢分组活动，林书淮总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等待所有人自动完成分组，随后再看哪一组缺人，默默加入。
今天却不同，他穿过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人群，径直来到教室的另一头，找到纪云祈和赵昱。
此时，纪云祈正坐在座位上，专注地书写着习题，手中的笔在纸面飞速游走，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而赵昱则口沫横飞地和前桌激烈讨论着什么，手舞足蹈，表情丰富，说到激动处，还不时拍一下桌子。
“纪云祈同学，我能加入你们小组吗？”林书淮微微俯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纪云祈闻声抬起头，目光与林书淮交汇，短暂停顿后，吐出两个字：“随便。”
虽是简短又随意的回答，但在林书淮听来，起码不是“不用、不行、与你无关”之类冷冰冰的拒绝。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动把这句“随便”在心里翻译成了“好的”。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大家最终统一决定，周末去探望慰问在今年森林大火中牺牲的烈士消防员的家属。
星期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的温暖驱散了前几日阴雨的冷气。慰问者的家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小区有些年头了，楼房略显老旧，却有种质朴的味道。
楼前后种满了树，香樟、银杏、枇杷，树叶相互交织，投下一片片绿荫。树中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摆着几副石桌石凳，桌面圆圆的，厚实而古朴。
几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孩围在石桌旁，正兴高采烈地玩着纸牌，孩童的吵闹声在空气中回荡。不远处，几位老人悠闲地坐在石凳上，全神贯注地下着象棋，另有三两个站着的好友在一旁指点江山。
小区是闹的，也是静的，太阳的光晕仿佛给它蒙上了一层胶片，在这生活的人将温馨喜悦都藏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林书淮轻敲了两下门，没一会，一位穿着简约白色连衣裙，黑色毛呢外套的女性打开了门。尽管精心打扮过，可她眼下浓重的乌青、明显的眼袋，还有鬓角若隐若现的银丝，仍让这位不到四十岁的女子显得格外沧桑憔悴。她便是救火英雄陈伯年的妻子，方书妍女士。
双方简单的问候过后，方书妍热情地邀请大家进屋里坐。她侧身让开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她身后躲着一个小男孩，约摸五六岁，怯生生的，小手指紧紧揪着妈妈的衣角，只敢探出半个头来。
林书淮微微俯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小朋友，你好呀。”
小男孩没有回应，只是有些警惕地打量着林书淮，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防备。
方书妍见状，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柔又带着几分催促:“淮安，快叫人啊，说哥哥姐姐你们好！”
淮安依旧紧闭嘴唇，黑溜溜的眼睛从几个陌生人脸上扫过，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纪云祈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方书妍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无奈：“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他有点内向，平时见人少，不太爱说话。”
林书淮直起身子，笑容依旧温暖：“没事没事，我小时候也这样，见了陌生人就紧张得说不出话。”
随后大家轻手轻脚地把带来的米油牛奶放在厨房后，才走进客厅里。
客厅摆放着一张格子布艺沙发，透明茶几下杂乱地放着剪刀、拼音册、充电器、烟灰缸等零碎的生活用品。
对面的电视柜上摆放着很多变形汽车和超人怪兽玩具，和一个小小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陈泊年很高，眉深目阔，端坐的时候有几分严肃。柜子旁边立着一盆很高的幸福树。
有赵昱在，场子很快便热络起来，几人围坐一团，相谈甚欢，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轻松的日常。纪云祈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偶尔也会礼貌性回应两句。赵昱口若悬河，正和方书妍分享着他儿时调皮捣蛋的趣事。
不知何时，淮安悄悄躲进了房间。方书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那扇缓缓关上的房门，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以前其实也挺开朗的，可自从他爸爸去世……唉，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好起来。原本再过一周就是他五岁生日，他爸爸满心欢喜地说好了要给他一份生日惊喜，可谁能想到……那份惊喜现在连我也没办法知晓是什么，就这么成了永远的遗憾 。”
提及陈泊年，方书妍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绵长。她沉默片刻，起身缓缓走向房间。不一会，她从房间小心翼翼捧出一本相册，里面是烈士陈泊年从孩童时期到如今的照片。有他小时候躺在黄土地上，抱着一只小狗哭着不撒手的画面；有他青春期，站在坡上耍帅装酷的青涩瞬间；有他牵着方书妍的手在楼下散步的温馨场景；有他抱着消防帽，英姿飒爽地站在巨大的消防车前的庄重时刻，有他把淮安高高举过头顶的大笑瞬间……
林书淮看着一张张生动的照片，心里泛起几分酸涩。
相册是存在过的证明，被爱的人会一直有人记录他的每一个瞬间。
起初，方书妍还能面带笑容向几人介绍着陈泊年的趣事，可渐渐地，她的声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明明是一张张幸福美满的照片，方书妍眼眶的泪珠却越积越多。
当翻到一张大手包着纤细的手，中间还躺着一双稚嫩的小手的照片时，方书妍已经再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林书淮见状，立即伸手过去将相册盖了起来，动作轻柔而迅速。身旁的女同学急忙从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时，眼里也闪烁着泪花。一时间，大家都默不作声，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与哀伤，几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林书淮没有出声安慰，而是默默伸出手，在方书妍背后轻轻拍着，他知道从那张牵手的照片开始，照片对于方书妍来说不再是一张印有人像的纸片，而是属于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记忆，里面是她朝思暮想却再也触碰不到的人。
过了一会，方书妍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擦擦眼泪，抬起头对大家露出一个抱歉的苦笑。
林书淮及时地将手撤回，微微欠身，小声说道:“冒犯了。”
方书妍看向他，眼睛里积涌着泪花，轻轻摇了摇头。她转回头，眼帘微垂，声线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我去给你们添点茶水。”
在这么多人面前崩溃大哭对方书妍来说是一件很失态的事，因此匆匆找了个借口，到厨房洗把脸冷静冷静。
大家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候方书妍缓解情绪，没有人聊天，连话最多的赵昱都闭上了嘴。
少年人的心思最是单纯，加之这帮孩子都是高知家庭严格教育出来的，面对一些社交场合更加体面稳重。
当林书淮再次抬头看向对面那面电视柜时，看到的竟再不是一个静态的棕木柜子，而是电视柜前的陈泊年拿着怪兽的玩具，和拿着奥特曼的淮安打闹玩乐。
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填满了陈泊年的身影，每一个静态的画面都能让方书妍想起从前某个寻常的瞬间。
住在这间屋子，就像永远停留在了雨季。
不久，方书妍再次返回，还新切了些橙子。她把橙子分给大家，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吃点橙子吧，解解渴。”
几人接过橙子，礼貌地道谢，没有人提起那本相册的事。但他们都明白，正是这本相册，让陈泊年从报纸上那短短几行歌颂赞美的字，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凡而鲜活的人。
他不只是为大众服务、英勇无畏的消防员，他还是某个人的儿子，某个人的丈夫，某个人的父亲，某个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至亲。
有些人淋着雨也会感到幸福。
林书淮忽然意识道。
午饭时间到了，大家聚在厨房里一起打下手。其实，这群人里，除了林书淮，大概没有哪个人是真正下过厨房的。但没人干看着，只让林书淮一个人干活，而是纷纷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搜索电饭煲的用法、面条冷水下还是热水下……
大家正手忙脚乱的时候，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林书淮对视线很敏感，立刻就捕捉到了淮安的目光。不过淮安注视的不是他，而是正在洗菜的纪云祈。
林书淮不禁感到一丝疑惑，淮安对纪云祈的关注明显异于常人，难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爱慕帅哥了？
林书淮学着淮安的模样，仔细打量起纪云祈，却没什么头绪。
淮安总是到厨房门口偷看，踮起脚往里瞅，手指揪着衣角，一会儿又后退几步跑开。
纠结了好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厨房，伸出肉肉的小手指轻轻戳了戳纪云祈的腿，等纪云祈转过身时，才将藏在背后、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小手伸出来，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进纪云祈掌心，随即又迅速把手缩了回去，垂着头，没有看纪云祈的眼睛便迅速地跑开。
林书淮探头看了一眼——是一颗剥得干干净净的小小蒜米。
忽然间，一个大胆却合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林书淮瞬间明白了其中原委。
趁大家在布菜的间隙，林书淮扯了扯纪云祈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来到客厅。纪云祈被林书淮莫名其妙拉过来，抱着手无声挑眉，似乎在问林书淮想干什么。
林书淮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淮安一直在看着你？”
纪云祈随意地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应道:“嗯，这不正常吗？”那语气，就好像别人盯着他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书淮嘴角微微抽搐，无奈解释道:“学校里很多人看着你，是因为她们欣赏爱慕你。但是淮安不一样，他只是个很小的孩子，还不懂这些，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纪云祈想都没想，丢出一个字:“不。”
林书淮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好吧，那你能猜出来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没兴趣。”说完，纪云祈便偏过头去，视线随意地落在别处，一副并不想深入讨论的模样。
林书淮有些气馁，但还是咬咬牙，说道:“算了……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纪云祈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语调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丝毫情绪。
林书淮犹豫了一下，凑近纪云祈，小声说道:“……”
听完后，纪云祈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困惑，原本平静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吧，拜托了！”林书淮双手合十，一脸恳切，“如果你愿意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纪云祈沉默片刻，目光在林书淮脸上扫了扫，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校园篇: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