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校园篇: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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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时刻很快来临，方书妍本以为今天只会是一次简单的探望，没想到这群和她相差了十几岁的少年们竟意外地亲和热情，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那么活泼爱笑的人。
临别时，大家站在玄关向方书妍和淮安道别，约定以后有机会再来玩，还打趣下回见面淮安也许都有他们高了。
淮安却仍旧躲在方书妍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衣角，眼睛牢牢锁住纪云祈，一秒都不舍得离开，嘴唇抿得很紧，神情隐忍。
原本站在人群后面的纪云祈，不知为何突然穿过人群，来到方书妍身后。
淮安仰起头，望着眼前的纪云祈，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在微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纪云祈微微一怔，随即缓缓蹲下身，目光扫过淮安攥紧裤脚的小拳头和那闪烁着泪花的眼睛，稍作迟疑，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再见，淮安。
肩膀被某滴温热的液体打湿的那一刻，纪云祈脑海中忽然想起林书淮轻柔的声音。
“他只是想爸爸了，你抱抱他吧。”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某个平凡的下午，接了一通电话后突然放下手中的玩具，匆忙离他而去。在没有任何人教过他死亡含义的情况下，他被迫地接受了再也见不到爸爸的事情。
又是某个平凡的下午，某个身形和爸爸相似的人来到家里。这个人沉默寡言，模样冷峻，和爸爸一点都不像。但是当这个人抱着他低声说道——“淮安，再见”的时候，他似乎终于等来了，爸爸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道别。
方书妍看着纪云祈与淮安相拥，心中五味杂陈。待少年们转身出门，她便站在门口，静静地目送这几个正在谈笑的高中生离去。
热闹如潮水般逝去，徒留寂静，方书妍倚着门框，目光逐渐失焦，思绪也随之飘远。
她深知，有些人这辈子的缘分只够见这么一次，这一见，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走到楼下，暮色悄然晕染开来，天空披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
空地上，一个正和伙伴们疯跑的孩子瞧见下班回家的父亲，飞奔过去，被父亲一把抱起来。
恰巧这时，不知是哪家窗户飘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吃饭啦！”，父子俩一边高声应着，一边有说有笑地上了楼。
赵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禁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丈夫英年早逝，孩子才五六岁，方女士以后可怎么办。”
林书淮抬眸，望向天边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昏黄落日，声音轻缓却笃定道:“会有办法的，女性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
话语间，林书淮仿佛回到儿时那间光线黯淡的平房，母亲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止痛药已经不再有效，硬生生忍着浑身剧痛。人不复从前莹润水灵的模样，瘦成了一把枯骨，医生断言她活不过这个月。
她常常陷入昏迷，偶尔醒来，看见床头尚且年幼的林书淮，眼眶瞬间积满泪花。不见天日的房间让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疼痛和无助让每一刻都变得煎熬无比。
林书淮无从知晓在她的世界里，那段被痛苦反复碾压的时光究竟有多漫长，但是他清晰地记得，母亲凭借顽强的毅力硬撑了三个月，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久，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陪林书淮多走了一段路。
女性究竟有多坚韧，林书淮又怎么会不清楚？
敏感赋予她们感知爱的能力，眼泪是她们留恋的证明。“爱哭”不代表懦弱，“多愁善感”也不是贬义词，一颗柔软的心比所谓的理性更加坚不可摧。
这次的慰问结束后，大家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几人都不舍得这么快分别，便决定去一家网红甜品店坐坐，再回家。
林书淮将菜单从上到下匆匆扫了一遍，不看名字，只看数字，最后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红茶。
甜品店的座椅都是L型沙发搭配圆茶几，林书淮和纪云祈一起坐在最外面，不然他两的腿放不下。
赵昱这家伙，为了能围坐在女生堆里，那大块头硬生生缩在拐角处，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林书淮喝了口茶，侧身看向纪云祈，目光带着些许探究，开口道:“和别人身体接触的感觉其实也没这么糟糕，对吗？”
纪云祈垂眸，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简短回应:“嗯。”
林书淮笑了笑，上身微倾，接着问:“这‘嗯’，是还可以的意思吗？”
“不是。”纪云祈顿了顿，平静地说，“没什么感觉。”
“一点感觉都没有？”林书淮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听得出纪云祈话语里的认真，知道这不是敷衍。
纪云祈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你是怎么发现他认为我像他爸爸的？”
林书淮身体往后靠了靠，斟酌着说道:“那孩子看你看得这么频繁，想不注意都难。看多几次就能发现，他盯着你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依恋。刚开始我还以为他认识你，直到他把那颗剥好的蒜米给你，我才猜到，可能是他爸爸在家打下手时，常叫他一起剥蒜米，所以才会这样。”
“依恋？”纪云祈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林书淮温和一笑，解释道“小孩子都很依恋父母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是吗？”纪云祈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捕捉到纪云祈的微表情，林书淮的心猛地一揪。纪云祈的不对劲，就算他在傻也该明白了。纪云祈并非单纯性子冷淡，而是他情感感知能力存在缺失。
由于他家庭优渥、长相出众、能力又强，周围人都捧着他，他几乎不需要去附和别人，因此情感感知上的缺失并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甚至，他可能早就清楚自己的缺陷，但是他不在意，也不需要在意。他只需要凭借社会经验来判断简单的情感，就可以完成基本社会交往，但一遇上没有经验可以依赖，需要自己去感知判断的，他便感受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偏差。或许一开始就有迹象了，只是林书淮和别人一样，以为那只是上位者的淡漠，却没想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深夜，林书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纪云祈的事情像一团雾，沉甸甸压在他心头。倘若纪云祈真的患有情感感知缺失，那这个东西真的能够纠正吗？若是后天形成的还好说，先天性的真的是他能轻易改变的吗？
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曾经背下的第二准则如一道闪电般，忽然浮现在他心头——“一次元局的所有小说情节皆有逻辑可寻。”
他瞬间意识到，纪云祈的情感缺失绝非毫无缘由，肯定有迹可循。既然确定存在改变的可能，林书淮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感知情感是他最擅长的部分，再笨的学生他也可以慢慢教。想到这里，林书淮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眼皮不住地打架，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林书淮早早起床，搭乘公交车前往市海洋馆做志愿。虽说是志愿，但馆方会给予一定报酬，还包一顿午餐。
穿上红马甲，林书淮站在观景窗，负责引导游客参观、维护现场秩序。
林书淮站在观景窗巨大的玻璃幕墙前，一大群犹如流星的银色虱目鱼游过，灵动的身姿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绚烂的光影透过水波洒在他脸上。
周遭人群熙攘，惊叹声不绝于耳。冥冥之中，林书淮下意识侧过头，视线穿过拥挤的人流，直直撞上某个熟悉的身影。
纪云祈似乎也刚好转身，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毫无征兆地交汇。
对视的瞬间飞速即逝，转眼间，面前又变成了川流不息的陌生人群。那一秒短暂地像是林书淮的幻觉。
林书淮回过神来，沿着观景台走动，引导人群继续往前走。
忽然，一条巴掌大小的蓝色神仙鱼闯入他的视线，它的行为与同伴们截然不同。其他神仙鱼三两成群，在珊瑚丛间优雅穿梭，时而追逐浮游生物，时而在礁石边休息。可这条蓝色的神仙鱼却总是避开鱼群，独自在边缘的狭小区域徘徊，游动轨迹毫无规律。
林书淮停下脚步，蹲下仔细观察。他发现，只要有游客靠近，这条神仙鱼就迅速躲到一旁，身体微微颤抖，鱼鳍不安摆动。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让林书淮意识到它的不对劲。
他没有丝毫耽搁，迅速用对讲机汇报给负责组长，让其联系了饲养员。
没过多久，饲养员带着专业设备匆匆赶来。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和检测，饲养员确认这条神仙鱼确实因之前场馆内的一次噪音惊吓，出现了心理应激反应。神仙鱼这类较为敏感的观赏鱼，若不及时干预，可能会危及生命。
饲养员感激地看向林书淮：“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心细，及时发现，我们还真难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变化。”
林书淮谦逊地笑了笑：“我也只是恰好看到，希望它能早点恢复。”
“没想到你还能共鸣鱼的情绪？”纪云祈的声音骤然响起，如清泉击玉般清冷，瞬间
划破周遭的喧闹。
林书淮闻声转身，发现纪云祈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穿着一件修身的亚麻白色衬衫，气质卓然，周身散发着矜贵疏离的气息。林书淮这才确定，原来刚刚那个真的是他本人。
海洋馆里幽蓝的光如薄纱，倾泻而下，为林书淮勾勒出一圈朦胧的轮廓，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流转的波光中，澄澈如琉璃。
林书淮望向纪云祈，露出暖阳般的浅笑，嗓音清润，不疾不徐道:“虽然人们常说‘子非鱼，安知鱼’，但有时交流是不需要语言的，行动也会传递情感。”
“你很聪明。”纪云祈注视着林书淮，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声音平静无波，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
林书淮听闻，嘴角微微上扬，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话语间带着无尽温柔:“感知情绪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你这般天资聪颖的人来说，大抵也是如此。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这方面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纪云祈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犹如寒夜降霜。即便他无法共鸣别人的情绪，却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慧和敏锐。他目光如刀，直逼林书淮:“你调查我？”
林书淮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郑重的神情，他微微摇头，解释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去调查你。只不过我的感知太过灵敏，实在难以忽视。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你的秘密。只是我认为，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自己，以及周围的人，也许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你真的不考虑试试吗？”
“没必要，不要做多余的事。”纪云祈眉头轻皱，话语冰冷。
林书淮并不气馁，依旧保持耐心，语气轻柔且充满蛊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就像昨天那个拥抱，感觉并不糟糕，不是吗？我保证，不会耽误你的日常活动。”
“……随你。”纪云祈神色微敛，目光偏向一侧，眉眼间染回原先的疏淡，极为简短地回应后，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林书淮的视线里。
纪云祈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林书淮不禁腹诽，这小子估计全身上下，就嘴嘴硬，到底是还是个高中小屁孩。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出这么个角色。想到这，他微微低头，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校园篇: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