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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工作强制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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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
弦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把琳娜吓了一跳。
“您还好吗？”
他可能不是很好。
嗓子在隐隐作痛，鼻腔里似乎又漫上了那种水与血混杂而成的腥味。
这种味道是如此鲜明而清晰，连带着勾起了他的一整个人生。
出生，记事，上学，升学，工作，被辞退，被劫持，被杀死。在响亮的啼哭中开始，在疑似于摩托车的轰鸣中结束。
脸似乎有点湿了。
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自那个过去世界，自某个不知名水库渗漏而出的残滴。
......
“我没事。”
弦抹了抹脸，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刚刚似乎有些惊讶。”他顺了顺气，将嗓子里不存在的藻水气顺走，“难道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琳娜也随之回过神来，眼底的惊诧还没有完全散去。面对弦的疑问，她叹口气，指了指那些金属胶囊：“那些东西叫做茧。负责捕获，上传以及运输准居民的工具。按理来说同步记忆这一步骤在您醒来前就该自动完成了，可您却过了好一阵才自己回忆起来...”
弦嘴角抽搐：“所以是出故障了？这故障不严重吧？可别给我脑子...不，可别给我灵魂顶部碰坏了。”
“抱歉，按理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但是...”
“但是？”
琳娜皱皱眉，似乎是苦恼于向他人解释这种情况：“我之前好像和您说过，您登录的不是时候。伊甸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弦记得有这么回事，好像说是为了减少什么记忆资源，然后他的名字就被无情砍掉了一半。“伊甸情况不好”还真是万金油，出什么问题都能那来当托词。
“有多不好，不会是明天就要毁灭了吧？”
他才刚刚穿越，美好的第二人生还没开始呢，虽然他自认没有做主人公的命，但也不至于一步到位成为炮灰吧。
琳娜摇摇头：“您要是五十年前问这种问题，我说不定会告诉您，是的，做好准备吧。但五十年来这里没有任何改变，主区里的居民们依旧照常生活。就连基地开源节流的刀也只是砍在记忆模块这种无关痛痒的地方。所以暂时放宽心。”
“你们这儿的人心可真大...”
“毕竟我们，终究和’那场灾难’是割裂的，”她垂下眸，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无人能够亲眼见证的事实，即使再可怖，也会在岁月的消磨下逐渐沦为传说。”
弦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一双漂亮的，淡淡琥珀色的眼睛。说那些话的时候，这双眼睛的焦点轻轻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点点克制的哀伤。他总觉得要是触碰到某个开关，那种哀伤就会像海潮一样涌出来。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纵使好奇心再重，也还是做不出戳人伤疤的事。
于是他适时地沉默了。
“好了，弦先生，历史课时间结束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干。至于您身上出现的问题，应该是捕获仓出了些轻微故障。工程部说既然您很快就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琳娜又划了划电子屏，然后抬头看向他，刚才那些情绪就像是蒙在玻璃上的水雾，眼皮轻轻一擦就找不到痕迹了。
真是厉害的职业素养啊...弦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接下来的登记环节进行得很快，无非就是问一下怎么死的，在哪儿死的，有没有人目击或者引起轰动，生前人际关系如何。
这种一问一答很像在警局做笔录（他本人没做过），非常奇妙，只不过弦属于真·当事人。
目前这种灵魂形态是不是叫当事鬼更合适些？正好也是飘在别人脑袋上面。
总之他尽量回忆着，琳娜也默契地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将信息录入手边的屏幕。
身后的反重力椅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靠上去出奇地柔软，仿佛坐在一朵漂浮的云里。他都忍不住有些犯困了。
直到琳娜说：“最后一步，要评估一下您的资产情况。”
弦这才来了精神：“你们这儿怎么算？”
按功德的话，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毕竟这辈子不敢称大爱无私，至少也算得个光明磊落。尊老爱幼不说，连看完人类倒霉锦集都会去敲木鱼，更别提勤勤恳恳工作多年，为老板的豪宅豪车提供了高达一块厕所地砖，和一根车门把手的贡献。最后还能在水库发光发热，盘活一个小生态系统。
怎么不算润物细无声呢？
琳娜无奈打断了他的“美好幻想”。
“您刚刚说，家里人和您关系还不错？”
想到家里人，弦眼里的光暗淡了些。
“嗯......挺好的。”
“那您大概率是不用操心资产这方面的。我们这儿的计算很人性化，是按情感深度加物品价值来估算的。纸钱在我们这边汇率还不错，要是你家里人对你感情比较深的话，在主区生活不会有太大问题......
“等等等等，这么高科技的地方为什么还要依赖烧纸钱这种封建习俗？”
而且纸钱能有多大的物品价值，那数字后面的零不是想添几个添几个？
“祖宗之法不可变。弦先生，您问题真的很多啊...纸钱能变现还不好？您只需要按月领着自动换算好的数币，好好生活就行。”
弦没说话。
“你不会领不到吧？”琳娜这话问得有些迟疑。
“我家里人都是知识分子，唯物主义者。而且我现在的情况最多算失踪，他们能不能知道我死了都是问题。”
他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我也不希望他们知道我的死讯。”
“弦先生...”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弦笑了笑，“事已至此，对吧？我只能尽力去过好现在的生活，这样才算不辜负他们。”
“我只是想说，虽然眼下的情况很让人遗憾，但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更坏的消息。您的现有资产，未来预估收入都是零。”
弦立刻痛苦地捂上眼： “对不起了爸妈，目前看来还是得再辜负你们一下...”
“别伤心，至少已经打败全伊甸1.1%的居民了。”
这安慰还不如不说呢，他嘴角抽搐：“那1.1是干嘛的，还能比零蛋凄惨？”
“嗯...别这么说嘛，毕竟您马上也要为这1.1%添砖加瓦了。”
琳娜的表情相当微妙，有点同情，有点遗憾，甚至还有一点期待。弦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只见她在面前的屏幕上请点击下，一份合同赫然展现在弦面前。
“您可以选择加入那1%，为基地工作，赚取在主区生活所需的资金。”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懂了。打工呗，我才刚被辞退，结果死了还要打工，这合理吗？”
“有人要吃饭就注定有人要干活，咱们这里可不只是您一个人死后的幻想世界，比作虚拟游戏的话，好歹也算个大型多人联机游戏吧，服务器维护也是需要成本的。”
琳娜伸了个懒腰，一副“这种事情还需要问”的表情。俩人一来二去交流后，除了坚持用敬语以外，琳娜对他已经像对老熟人一样松弛了。
“而且啊，分配居所的工作已经是业界良心了。您不喜欢的话，我们这边也是支持在死了的情况下再死一次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淡得不像在说死不死，而是在问你要办什么话费套餐。
弦嘴角再次抽搐：“死了怎么再死，反复鞭尸？”
都赛博飞升，都成了纯虚构的存在了，怎么还能死？
“您说笑了。毕竟神话里都有肉身归于自然，灵魂卖给魔鬼的桥段。我再友情补充一下吧：在数界伊甸里，灵魂，或者说精神力也是一种资源，也可以被交易，分解，回收。而灵魂一旦遭到破坏，您就会真正死去。
没收入就意味着没有稳定的主区居住权，会被分配到子区，成为那0.1%。换做以前嘛，顶多是生活质量下降些，不过刚刚聊到过，伊甸现在情况不太好。子区的存活率...我只能说0.1%都是极乐观的估算。”
弦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即使是这样，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基地手下干活？主区里没有就业岗位供我选吗？”
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一般，琳娜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实不相瞒，目前10大主区人口已经全部饱和，基地去年刚颁布了新法令，没有居住权的居民一律不得进入主区。您不签合同的话，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找工作？”
就这光景了还捕获新人呢？弦有些语塞。合着全是招来给基地打工的呗，福利待遇先不谈，不干就去死，谁敢拒绝？
他看了看周围，果然大部分准居民面前都浮着那份金灿灿的合同。刚刚他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黄金居民证呢，现在看来那都是一份份卖身契啊。
琳娜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突然笑了笑，凑近他的耳朵：“死了的话，灵魂碎片也许会被人拿走，最后成为某个“新居民”的一部分。”
弦立刻后仰，冒了一身冷汗：“还有合成新居民？你们这儿不光没人权，还玩这么变态...”
琳娜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重新坐了回去：“吓你的。放心吧，这种行为在数界伊甸是被禁止的。并且也有物理层面上的不可行性。”
弦靠在椅背上给自己顺气：“这种鬼地方已经超脱现实了吧，还讲物理，搞笑呢？”
“我们还说人话呢。居民也是人变的，明明有可以同位替换的概念，何必再创新词降低效率呢？而且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你不是穿越到了虚拟，你只是从一个现实到了另一个现实，弦先生。”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弦看着那份金灿灿的合同，无语凝噎。签是肯定要签了，都活过来了，总不能再去送死吧？搁这儿仰卧起坐呢？
若是再年轻几年，他也会很想勇敢一把，像冒险故事的主角那样把合同扔到一边，说我不稀罕你们的破工作，我要在无人区冒险闯出一片天。但他毕竟只是个无聊的大人，比被抢劫犯淹死还刺激的事，他无法再承受一遍。
“我签。”
数界伊甸04区，黄昏症候群。
“终点事务中心”所在的大楼伫立在04区的正中心，因其颇具特点的建筑风格在热门景点打卡榜上常年占据前三的位置。不过现在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已经过了大楼的对外开放时间，整栋楼里只有安保人员在例行检查。
巡查工作在十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了，男人还留在楼里，是因为一些奇怪的响声。
大楼有三十层，自建成起就是如此。网络的介绍上这样说，游客这样说，带他的老师傅也这样说。可他清晰地记得，有几次夜间巡查，他走到三十层后，看到了向上的楼梯。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傅，老师傅听完后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嘱咐他别将这件事说出去，而且，下次遇见时，千万不要走上楼梯。
“这栋楼只有三十层，自建成起就是如此。”
老师傅拍拍他的肩。
后来有一天，老师傅消失不见了。大家都说老师傅债台高筑，最后丢了居住权，被赶到子区等死了，可他有一种直觉，老师傅一定是走上了那道楼梯，去到了不存在的三十一层。
这一天他照常巡逻，即将走到顶层时，心中忽然有了强烈的感觉，他绕过一处拐角后，果然，通往三十一层的楼梯出现在了那里。
而且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是声音，他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拖拽着，与地面不断摩擦。
更可怕的是，那声音在由远及近。
逃跑！这是他内心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他轻手轻脚地迈开步子。
下一秒，楼梯台阶坚实的触感由鞋面传递到了脚掌。
他愣愣低头。
自己不知何时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那个禁忌的，通往三十一层的台阶。
与此同时，声音停下了。
他像被死死钉在原地一般，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手电筒开关会发出声音，他只得紧紧用手捂住，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些残光落到地面上。
他隐隐看到残光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些模糊，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待完全看清那东西的轮廓之后，他全身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那是一个影子，而影子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后。
“你...”
“啊！”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尤其是那声尖叫，凄厉程度完全足够听者编造出一个新的都市传说。
“所以，他被你吓晕了？”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男人点起雪茄。
“嗯。”
接话的是个年轻一些的青年。他倚靠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只露出一点点靛色的发尖。
房屋的中间躺着一个人，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以为他是基地的人。”
抽雪茄的男人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有些无奈：“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了，你和他打过近百次照面，就一次也没记住？”
“......他是守侧门那个。”
“不是。”
“检票的。”
“也不是。”
“发传单的。”
“...他是男人，那个是女人。”
青年缓缓自阴影中走出，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我分不清。他们身上没有颜色。”
“雪茄男”摆了摆手：“算了。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青年又站回了角落，轻轻擦着自己的刀：“这次去哪里？”
“零点大楼。”
青年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看向他。
“有新的鱼出现了，我要你亲自去做他的引导员。”
“好。那这个人怎么办？”
“他没什么大碍，丢回楼道口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