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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茶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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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在江凛琢磨着怎么啃下池砚知这块硬骨头的时候,北京的第一场秋雨来得毫无征兆,带着微凉雨丝的晚风吹进了他的窗户。
江凛犯懒,便没起身去关窗,紧了紧被子凑合睡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嗓子比平时哑了几分,不过好在暂时还没有其它症状。
待他赶到片场的时候,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经到齐了。
片场里搭起了一个防雨棚,毕钧正和池砚知坐在里面说话。
毕钧听到脚步声回头打招呼:“哟,小江来了。今天到得可比平时晚了不少。”
“昨晚熬夜了,今早赖了会儿床。”其实是为了等池砚知回消息。
江凛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头也没回的池砚知。他正低头看摊在膝头上的剧本,江凛能清晰地看到他第七颈椎的棘突。
恰有一阵风吹来,吹动纸页翻飞,池砚知合上剧本,抬头看向说话的两人。
“你这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毕钧问他。
“可能昨晚受凉有点冻着了。”江凛回答道。
“哎呦,昨晚下完雨这温度立马就降下来了。你们小年轻平时不注意,身体素质还没我这个中年人好。”
“对了,砚知,你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能治嗓子的?给小江泡一杯过来。”毕钧的手肘怼了下池砚知。
池砚知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两小包配好的袋装茶递给江凛。
“不是药,只能缓解一些嗓子不舒服的情况。”
见江凛接过茶包,池砚知又补了一句:“今天就带了这两包。”
江凛的目光在茶包上多停留了几秒,他认出里面有橘红、胖大海,还有挺多他叫不上来名字的中药材,都是对嗓子好的。
“这是池老师自己调配的吗?”江凛问。
池砚知回答说:“不是。找了中医院的大夫帮忙配的。”
毕钧接上池砚知的话茬:“你们做配音的,嗓子金贵得很,是得保护好自己的嗓子。”
江凛把茶包转交给方筱,让他帮忙泡上。
毕钧又问江凛:“小江,你看群消息了吗?趁着下雨,一会先拍第十七场季安来你家吃饭那场戏。”
江凛讶然,他睡觉前习惯把手机静音,今早起晚了还真没来得及看群里的通知。
“抱歉啊毕导,我没注意,那我先去熟悉下剧本。”
方筱偏又带着剧本去泡茶了,给他打了电话也没人接,江凛四下搜寻着方筱的踪迹。
“先看我的吧。”池砚知把膝头的剧本递给江凛。
江凛接过,感激道:“谢谢池老师。”
池砚知点头应了一声:“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下到中午十二点就停了。”
江凛听懂池砚知的言下之意。
雨,只会下一上午,别因为江凛台词不熟,拖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江凛气笑了,“池老师,您昨天就是这么威胁任卓年的吗?”
他没忘,昨天这两人在保姆车上呆了十来分钟,任卓年的台词不说突飞猛进,但是拍摄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他不信池砚知真有什么十分钟速成的大师课。
毕钧也很好奇,追问池砚知昨天是怎么回事。
“我们工作室配过他主演两部戏,他的台词都是用念数字,工作室里还有几盘之前的母带……”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
江凛没忍住,笑了下:“池老师手段确实高明。”
毕钧叹息了一声,对当下娱乐圈的环境有着感慨:“现在可不就是这样,流量当道,只要有人气,死的都能让粉丝说成活的。”
方筱这时端着保温杯回来了,里面装着泡好的茶水。
“阿凛,水是温的,趁热喝了。”
杯子一凑近嘴边,那股子中药味儿顺着鼻腔直冲大脑。
大脑皮层的感应细胞全方面预警,江凛又把杯子放下,别扭地想转移话题:“这雨是从昨晚开始下了吗?”
池砚知坐得离他很近,抬手托住杯底,往江凛嘴边送了下。
“喝吧,是甜的。”
江凛哭丧着脸说:“池老师,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这味儿闻着比我的命都要苦。”
“嗯,我现在闭眼了。”池砚知倒真把眼睛闭上了,但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
“那行吧,我信您,这玩意就是甜的。”
江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端起那杯水咬了咬牙一口闷。
温热的茶水划过口腔,江凛憋着一口气,气味被屏蔽后,舌尖的味觉感知也变得迟缓。
似乎是没有想象中那么苦,回味有点甘甜。
江凛没忍住咂了咂嘴。
毕钧看得一乐:“这是润嗓子的茶,让你喝得像中药汤一样。”
宋寻和夏雨彤恰好收伞走了进来。
宋寻使劲抽了下鼻子问:“阿凛你喝中药了?这味儿也太冲了!”
“是啊,一天一包,包治百病,还能让提高演技。”
“给我来一包尝尝咸淡。”宋寻猴急地去抢江凛的保温杯。
江凛拦住他说:“那可不行,这是池老师特供!”
毕钧把手头的文件卷成筒,一人一下敲了二人的脑袋。
“去化妆吧,准备开拍吧。”
江凛笑着应了一声,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毕钧叫住。
“小江,你和任卓年后期会有比较多的对手戏,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不能太生分。”毕钧点到为止,演员之间是同事关系,但是因为要拍感情戏,也不能太冷淡。
斜睨了一眼那辆窗和门都关得死死的保姆车,江凛应了一声,“行,我努努力。”
教学楼内,第十七场戏正式开拍。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班内的同学尽数散去。
钟晓喊了一声在教室里磨蹭的陈朗:“阿朗,还不走吗?”
陈朗应了一声:“你们先走吧,篮球在隔壁班体委那,我去找他拿回来。”
钟晓说:“篮球是救过你的命吗?有必要这么着急拿回来吗?”
邵嘉阳拉走钟晓:“行了,快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等两人走远后,江凛轻手轻脚地走到季安身边。
季安大部分时间都像他的名字一样安静,偶尔高调也都是因为他斐然的成绩。
“恭喜你啊,月考拿了第一名。”
“谢谢。”
教学楼基本走空了,只有零星的脚步声传来。
陈朗问:“你一直盯着窗外,你喜欢下雨天吗?”
“不喜欢。”季安回答得迅速又生硬。
陈朗拖了张凳子,坐在窗户边,又把窗户打开,任由雨点落在他的身上。
“那你可要习惯,这里秋天的雨可是很多的。”
季安没说话,陈朗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我们这儿的雨一般伴着大风,胡同里的人不喜欢打伞,所以很难判断这雨大不大。”
“你看啊,”陈朗倚着窗边,伸手指向外面,“隔壁小孩仰头张着嘴那就是小雨,那个院里的大爷带着草帽在干活就是中雨 ,屋檐底下下象棋的都不在了那就是大雨了。”
陈朗收回手臂,不在意地抖落胳膊上的雨水,转身笑意盈盈地看向季安。
“走吧,知道你肯定没带伞,我带你回家。”
“卡——”
方筱抱着纸巾和毯子,帮江凛擦胳膊上的水,再把毯子披在他身上。
江凛毕竟不是戏里十七岁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能在十来度的阴雨天穿着短袖,对着窗外指点江山。
一场戏下来,他最后是靠意志力撑着自己不发抖。
江凛的这段台词很长,毕钧在拍摄前做好了要磨很多遍的准备了,没想到江凛的表现远超他的期待。真是挖到宝了。
“砚知,这一条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可以留。”
池砚知的视线越过层层人群,最终停留在那个端着保温杯,皱着眉小口喝水的人身上。
毕钧拿起对讲机说:“这条过了。各部门注意换场,一会拍回家的镜头。”
能在毕钧手底下一条过,江凛挺开心的。
看了眼任卓年,江凛想起毕钧的话,主动和任卓年攀谈:“任老师,一会的镜头要一镜到底,你……”
“知道了,不用你提醒。”不等江凛再说点什么,任卓年起身跟着经纪人便离开了。
又不是真谈恋爱,江凛没有死缠烂打的想法,他已经努力过了,是对方不搭理他,要是毕导真找过来问责,他也有得解释。
一镜到底的拍摄到底还是出问题了。
从胡同的这头一路走到家门口,季安发现家中的大门落了锁,他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那栋院落。
毕钧要的就是这个眼神,可任卓年始终给不了。
江凛也拍得很烦躁,这一段戏他基本没有台词,却要撑着伞一遍又一遍地陪任卓年走。
伞倾斜向着任卓年,江凛的肩头一次又一次被雨水打湿。一开始还有多余的戏服让他更换,后面就只能任由湿漉冰凉的衣服贴在他的肩胛骨处。
中雨转小雨,小雨也逐渐变得淅淅沥沥。
“学长,他的这个镜头后期补拍吧。”
池砚知指尖夹了只未点燃的细烟,语气淡漠地提议。
叹了口气,毕钧很窝火又无处发泄。
拿出对讲机说:“这条先这样,大家先吃饭吧。”
江凛换上自己的衣服后,稍微暖和了一点,可一上午淤积的湿寒气没那么容易清除。
剧组的盒饭只是温热,江凛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子了,坐在保姆车里小口喝着热茶。
保姆车被人从外面轻敲了两下。
“进。”
宋寻拉开车门却没上来,他抬手递给江凛一个外卖袋子。
“给你,池老师给我们订的砂锅粥。”
江凛有点意外,“池老师订的?”
“对啊,他说今天太冷了,我们拍戏辛苦了,就给我们订了粥暖暖身子。”
“任卓年也有吗?”江凛这话问得带着不小的私人怨气。
“应该没有吧。他那个人一下戏保姆车就直接拉走了,估计看不上我们这剧组盒饭。”
宋寻见四下无人,小声说:“我刚才去拿的时候,你这已经是最后一份了,池老师应该是没算他那一份。”
江凛心里舒坦了不少,这要是害所有淋雨的人也有份儿,那池砚知可真是个冤大头。
“谢谢你帮我送过来,上来坐会儿吗?”
宋寻摆摆手说:“没事,不用谢。我先走了。”
江凛拆开包装袋发现里面除了粥,还有一盒装好的茶包。
也不知道池砚知什么时候从酒店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