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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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双眼对视，傅昱修凝视着他，面如冰霜。
邱怀璟没有从地上起来，还待在原处，他嘴唇微动，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轻启，下来一个人。
他的身形纤长，白皙，柔软，栗色微卷的头发，瞳孔浅褐色，让人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娇柔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坎，同时身上又带着一股英气和韧劲，这样神奇的气质组合让他极具吸引力。
他也穿着和傅昱修相似制式的军服，肩上赫然戴着两星银云纽，竟是个中校军官。
“昱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温柔慵懒，好听得像邱怀璟最爱喝的约克夏尔红茶。
傅昱修过了几秒才应，他面向他时表情旋即柔软下来，温和道，“他突然冲到马路上，应该只是轻轻碰了下，没什么大事，外面冷，宛彦，你伤还没好全，快回车里坐着。”
“那怎么行，哪有你这样的？我只是来医院复查，早就没事了，也就你一直这样紧张。” 沈宛彦嗔了一句，顽皮气十足。
他踱了几步走到邱怀璟面前，弯腰伸手作势要扶他，眼神和蔼，“你还可以走吗？我们带你去检查一下好吗？”
邱怀璟看到沈宛彦从车上下来那瞬间整个人怔住了，满腔酸涩，如海般磅礴的情绪都在那一刻停滞。
沈宛彦的出现像一枪冷水浇醒了他发热的大脑和失去的理智，无数的念头浮现在他心中。
他现在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的那只素净的手，小臂反撑着自己身子往后缩了几寸，木讷道，“长官，是我，我在想事情，没看到你们车过来就横穿马路，是、是我的问题，真的、真的不好意思。” 他说着撑着自己踉跄站了起来。
他的衣服老旧褶皱，邋邋遢遢得像个流浪汉。
沈宛彦坚持道，“我们带你去看医生吧，你看你站都站不稳，让医生检查一下，费用你不用担心，我来出。”
邱怀璟如鹌鹑般缩起来，低头看着地上，“不用，不麻烦您的时间了，我家里还有事，急着回去。我、我真的没事的。”
“你不用紧张。” 沈宛彦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钱包，“要不这样，这是一点我的心意。” 他递给他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邱怀璟诚惶诚恐地双手朝上接过，低头不停地鞠躬，“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鞠着鞠着邱怀璟突然咳嗽起来，他马上竭力压制着，结果越咳越厉害，满脸充了血的通红。手上不由自主地攥着刚拿的钱，崭新舒展的纸币瞬间被揉成一团。
“诶呀，你看你咳得！不行，昱修，我们还是带他去看一下吧！” 沈宛彦回头，眼神担心的问傅昱修。
傅昱修之前一直在旁冷眼看着一言未发，这时关切劝道，“你伤还没好全，早点回去休息。”
他扭头目无波澜地看着邱道，“总归是我开车撞到他了，还是我带他去吧，你开这车先回去，我叫人再送辆车过来就好。”
沈宛彦不同意，“我是你的秘书，怎么能留将军在这里让一个秘书先走？”
傅昱修带着促狭笑意地扫了他一眼，“哟，这时候讲起官阶秩序了？你连吃带拿我做的炖牛肉的时候也不提这个呀？”
沈宛彦恼羞成怒，“好好好，那傅帅让让，我要开车。”
他转身瞬间变得如沐春风，和煦温柔地和邱怀璟说话，“不用紧张，不要害怕，去看一下医生，这样我们也放心。”
说完，他利落地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对窗外的傅昱修关心道，“你最近这段时间也很累了，记得让小肖早点来接你回去。”
黑牌的军用越野车扬长而去。
幽静的医院内部道路，只余傅昱修和邱怀璟两人。
之前他们二人说话时，邱怀璟小心地将自己挪移到暗处没有光源的地方。
他埋着头，避免与傅昱修眼神接触，手指微微颤抖，偻着身子，小声道，“不麻烦您时间了，我家里还有事。”
他说着起身回人行道上离开。
邱怀璟走出去几步时，傅昱修突然冷笑出声，一字一句里全是咬牙切齿的恨意，“邱—怀—璟—，你这次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他走出去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后马上转身慌忙地作辑喊冤，“长官，您认错人了吧？我叫奚图，不是您说的秋啊淮什么的。”
“你再装？你这次接近我又想为你的主子偷个什么东西？昂？？” 傅昱修一步一步地逼近邱怀璟，打量着他。
邱怀璟来回地摇头，“我不是，我真不是您说的那个人。我叫奚图，我叫奚图！”
“好，奚图。” 傅昱修戏谑地念着他的名字，“那我现在怀疑你是前三门国坎权协会理事委员邱怀璟，你被高度怀疑从事间谍活动，希望你可以和我回去接受调查。”
邱怀璟噔地一下跪到地上，哀求道，“长官，您饶我一条生路吧！我真的不是您说的那个人，我孩子得了重病，我要是被您带走了他活不下来的，求求您了！”
“你还有孩子了？” 傅昱修不信反问，蔑笑道，“邱怀璟啊邱怀璟，你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找一箩筐的瞎话唬人，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邱怀璟手忙脚乱地从挎包里掏出名簿，摊开来指着奚尘的名字给傅昱修看，“您看，奚尘是我孩子，我没有在骗您。您真的认错人了。”
名簿上奚尘的照片是孩子一岁时拍的照片，在昏暗的路边灯光下，傅昱修看到这孩子湛蓝的眼睛和亚麻色的头发，拍的时候孩子正对着镜头笑，眉眼间还真和邱怀璟有几分相似。
傅昱修看邱怀璟那唯唯诺诺的样，“你丈夫呢？”
邱怀璟眼睛睁大，眼眶里瞬时蓄积起泪水，毫无察觉地滑落。
“死了。”
傅昱修挑眉，“死了？怎么死的？”
“他是跑生意的，我们路上被截了货，逃荒到榕栖城，后来他染病死了。”
傅昱修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本以为会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真话，结果人还在戏中，演得正起劲。
“长官，您看这样行吗？等我孩子病好了，等他病好了。” 邱怀璟垂首帖耳，声音越来越细弱，直到听不见。
傅昱修瞅着他那顶包裹住他整颗脑袋的毛线帽子，摸了摸下巴，微倾着头思索。
与其草草地将他交给安防部进行调查，不如顺水推舟，钓鱼执法，等他自己暴露出真实目的。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薅到他的上线，钓几条大鱼！
打定主意，傅昱修遂道，“好，也不是不行。”
邱怀璟听到这句话松下口气，心中一暖，这么多年过去，不管阿修最终选择了哪条道，他人依旧是那么的好。就算他厌恶自己，但他还是不会殃及孩子。
很快，他又听到傅昱修说，“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直接逃走？”
邱怀璟连连摆手，巴结道，“不会不会！我不会逃的。”
“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吗？” 傅昱修嗤之以鼻，“你需要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这……” 邱怀璟踌躇着，手指绞着衣袖。
打定主意去做是一回事，让人看着他做这件事却是另一回事，尤其那个看着他的人还是阿修……
“嗯—？你不愿意？” 看邱怀璟不愿意的样子，傅昱修一个冷眼打了过来。
“不，我……我可以的。” 邱怀璟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急得面色发红。
最后壮着胆子，怯声请求，“我孩子需要一种特效药救命，如果您能找到这个药，救孩子一命，我什么都答应您。”
傅昱修斜看着邱怀璟低眉顺眼的模样，轻蔑地嘲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邱怀璟抬头，眼睛睁大地呆愣住，是的，他没有资格和阿修谈条件。
他闭上眼，扪心自问。
他还有什么吗？
只有七七，他只有七七了。
如果七七没了，他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剩下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重要吗？邱怀璟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沉没进了冰冷漆黑的大海。
他本来就是要出去卖，卖给喻老板是卖，卖给阿修不也是卖？
阿修毕竟是阿修，卖给阿修他还好受些。
阿修还比喻老板更有本事，喻老板不一定能搞到的药，阿修一定能搞到。
可是阿修不一定要他吧？没事的，如果阿修不要，他再去找喻老板。
一念之间天地转换，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无光。
他缓慢站起身，解开衣服领子，白皙的肩膀半拉地露在寒冷的夜里亮得刺眼。
他怯生生地说，“求长…长官，怜悯。”
傅昱修抱着双臂，视线死死凝固在那人的脸上。
他头一回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人，真的是邱怀璟吗？
难道这世上真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他真叫奚图？
他有意试探，激道，“好啊，这黑毛鬼子的滋味我也来尝尝。”
他感官无限拉高敏感，试图捕捉出任何眼前人的面部表情或者细微肢体动作的异样。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眼前那人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没有半点的不耐神色。
傅昱修实在分辨不出来了，他想道，如果这人真的不是邱怀璟，他今天可是犯了大错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法子可以分清他到底是谁了。
十五分钟后，小肖开车来了，傅昱修和邱怀璟各坐在车后座，一人一边挨着车门，中间隔着一个很大的空位。
傅昱修在刚上车时吩咐了一句去哪儿，之后车上无言。
邱怀璟跟着傅昱修到了一家酒店，很快就进了房间。
门一关上，傅昱修就言简意赅地命令道，“脱。”
邱怀璟闷不做声，将一直戴着的针织帽子珍重地摘了下来，妥帖叠好放进衣柜里，然后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
傅昱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邱怀璟的背影看。
直到他将外衣全部脱完，只剩下一条遮羞的衣料。
傅昱修仔细察看他的膝盖骨，小腿的肌肉以及长度，脚骨和每个脚趾的微小细节，后面又移目到他的胯骨和肚子处的肚脐眼。
“转身。” 傅昱修继续专注地看向他的后背，目光逐渐凝聚，直直盯着他右边蝴蝶骨阴影处的一块极小的，微不足道的红痣。
这个小红痣估计连邱怀璟本人都不知道，却是一把让傅昱修百分之一万确认他身份的钥匙。
傅昱修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与他双眼对视。
秋绿色的眼睛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邱怀璟读懂了他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样的眼神下，他再没有力气继续装下去，但他也不承认，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
半响，他离开了傅昱修灼人的眼神，从挂着的跨包里掏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
他双手掌心朝上，垂首俯身呈给傅昱修。
他轻声说，“特效药是叫这个名字，医生给写在纸上了。”
傅昱修淡淡地接过纸片。
“您随时都能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