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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钢丝上的安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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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娅虹的琴弓卡在喉咙里时，她正在调校A弦的共振频率。
裴沐昭踩着散落的乐谱走进音乐厅，高跟靴碾碎了一个玻璃药瓶。紫色液体在地毯上洇开，像朵枯萎的鸢尾花。她抬头看向舞台中央——交响乐团首席被数十根钢琴钢丝悬吊在半空，双臂平展成十字，颈部缠绕的弦丝在聚光灯下泛着珍珠似的光。
"死亡时间约在午夜至凌晨两点。"余倩卿的声音从舞台上方传来。她站在灯光控制台上，白大褂下摆垂在钢架边缘，像面降了一半的旗。
裴沐昭的视线掠过尸体脚下摆成五芒星状的琴谱，停在死者扭曲的右手上。徐娅虹的食指与中指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后折，指腹结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按弦留下的印记，此刻却诡异地发黑。
"指端坏死。"余倩卿顺着悬梯滑下来，橡胶鞋底摩擦金属的声音让人牙酸，"凶手用细线捆扎过她的手指，导致局部血液循环中断。"她突然抓起裴沐昭的手腕，"看这个。"
死者锁骨下方有个硬币大小的灼痕，边缘呈锯齿状。裴沐昭凑近时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和博物馆命案如出一辙。
"又是□□？"
"更精致的手法。"余倩卿的镊子掀开灼伤处的皮肤，"先用液氮冷冻局部，再注射微量氢氰酸。痛苦减半，致死效率翻倍。"她转向死者被钢丝缠绕的脖颈，"但真正的死因是这个。"
裴沐昭看到钢丝陷入皮肤的V型痕迹。那些闪着寒光的细丝以特定角度勒进气管，在颈动脉处交叉成诡异的音符状。
"《安魂曲》第三章的旋律线。"余倩卿用手机播放出一段音频，声波图谱与钢丝缠绕的纹路完美重合，"凶手把死者做成了活体五线谱。"
法医中心的灯光比午夜更苍白。裴沐昭翻着徐娅虹的档案，咖啡杯在桌角结出褐色垢痕。三十二岁的乐团首席，市立女子高中2007届毕业生，高中时代曾是闻人过欣心理实验组的志愿者。她突然停在一页医疗记录上——2006年9月，徐娅虹因"过度换气综合征"住院两周。
"和袁玲一样。"余倩卿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裴沐昭身后，手里拿着两份毒理报告，"都参加过那个见鬼的'情绪稳定性实验'。"
裴沐昭猛地合上档案。玻璃门外，技术科的小警员正慌慌张张地拆着快递箱——里面是盘用血写着"裴队长亲启"的录音带。
"你妹妹。"裴沐昭转动着证物袋里的珍珠母贝纽扣，"余薇是怎么死的？"
解剖台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余倩卿瞬间绷紧的下颌。她打开冷藏柜，拉出最底层抽屉。冷雾散开后，裴沐昭看到一具少女的骸骨——腕骨处有深深的割痕，但颈椎第三节却呈粉碎性骨折。
"官方结论是自杀。"余倩卿抚过骸骨天灵盖上的裂缝，"从旧校舍五楼坠落，当场死亡。"她突然掰开下颌骨，"直到我发现她牙齿上的痕迹。"
裴沐昭凑近看那些细密的划痕，像被什么尖锐工具反复刮擦过。
"约束具的磨损。"余倩卿的声音轻得像在念尸检报告，"她死前被固定在某处至少六小时，可能更久。"
技术科突然爆发的惊叫打断了她。录音带在播放到第47秒时，传出了徐娅虹的尖叫："它在我血管里爬！拿走那个盒子！"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最后归于电流杂音。但让警员们毛骨悚然的是背景音——隐约可辨的《安魂曲》旋律，正由某台老式八音盒演奏。
雨又下了起来。裴沐昭站在市立医院精神科走廊，看着张璃菁给病人分发药物。女医生白大褂的第三颗纽扣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与博物馆现场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
"2007届毕业生返校活动？"张璃菁推了推金丝眼镜，药车上的镇静剂标签被雨水打湿，"徐娅虹确实来过，说要找当年的实验资料。"她忽然压低声音，"你们该去问问林淼淼，那孩子总在档案室待到很晚。"
裴沐昭注意到她颈间挂着把铜钥匙，随呼吸轻轻晃动。当钥匙某个角度转向灯光时，她视网膜上突然闪过针扎似的疼痛——就像有人把博物馆的青铜箭矢插进了她的视神经。
余倩卿在住院部楼顶等她。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脚下踩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
"八音盒残件。"她用鞋尖拨开变形的齿轮组，"我在旧锅炉房找到的。"她蹲下来指着某处焦痕，"看到这个Y形烧灼痕迹了吗？和两具尸体上的标记同源。"
裴沐昭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徐娅虹电脑的恢复数据——最后浏览的网页是市立高中校友论坛，某个加密相册需要管理员权限才能打开。而相册上传者的ID赫然是：Yuwei_2007。
"你妹妹的账号。"裴沐昭把屏幕转向余倩卿，"为什么十五年后突然活跃？"
余倩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她掏出个老式翻盖手机，按下重播键。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您有1条未读留言，接收于2023年4月5日。"接着是段诡异的音频——少女的啜泣声混着八音盒旋律，背景里有人用德语倒数："Fünf, vier, drei..."
"我妹妹的忌日。"余倩卿攥紧手机，"也是当年实验启动的日子。"
旧校舍的霉斑在月光下像干涸的血迹。裴沐昭踹开心理实验室的门时，林淼淼正往碎纸机里塞文件。女学生乖巧的齐刘海下，一双鹿眼瞪得极大："我、我只是整理档案..."
余倩卿径直走向角落的铁柜。她戴上手套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个贴着"Y.W."标签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沓泛黄的照片：少女们被固定在特制座椅上，太阳穴贴着电极片。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2007年4月5日，而镜头的反光里，能看见拍摄者白大褂上的珍珠母贝纽扣。
"闻人教授说这是脑电波实验..."林淼淼的声音在发抖。她突然抓住裴沐昭的手臂，"但学姐你看这个！"她指向某张照片边缘——实验台下方隐约露出八音盒的一角，盒盖上刻着五行符号。
裴沐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认出照片里被绑在中间的正是少女时代的徐娅虹，而站在监控仪前的校医助理，长着张璃菁标志性的泪痣。
"五行..."余倩卿突然撕开某张照片背面的胶布，露出用红笔写的古文："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她猛地抬头，"这是《尚书·洪范》的五行特性描述。"
林淼淼的U盘在这时掉出来。裴沐昭插进笔记本电脑，里面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昨夜23:47，徐娅虹独自走进音乐厅，手里捧着个黑色方盒。但诡异的是，视频每间隔107秒就会出现雪花噪点，噪点中隐约有穿校服的人影闪过。
"监控被篡改过。"余倩卿按下暂停键，指着某个噪点帧，"看这个反光，是轮椅的金属扶手。"
裴沐昭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徐娅虹的尸检照片。放大死者右手腕部时，一个模糊的针孔显现出来——周围皮肤呈不自然的青紫色。
"不是普通注射。"余倩卿的指甲划过屏幕，"针头带有倒钩，可能是某种皮下植入装置。"她转向林淼淼，"学校医务室最近有没有丢失医疗器械？"
女学生的表情突然凝固。她后退时撞翻了档案架，纸张雪片般散落。在纷飞的纸页中，裴沐昭看到张病历复印件飘到脚边——2007年4月3日，余薇的过敏反应记录，签署医师处是张璃菁的签名，而病历右下角盖着闻人过欣的私章。
解剖台的冷光在凌晨三点最刺眼。余倩卿划开徐娅虹右手腕的皮肤时，镊子夹出了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片。
"射频识别芯片。"她将物体放入培养皿，"表面刻着'木'字。"显微镜下，芯片边缘的锯齿状结构清晰可见，"就是这东西导致局部组织坏死。"
裴沐昭的手机亮起。技术科发来的分析报告显示，录音带背景里的八音盒旋律缺失了某个频率——恰好是人类青少年听觉最敏感的范围。
"次声波武器？"裴沐昭想起张璃菁颈间晃动的铜钥匙。
余倩卿没有回答。她正对着光源观察芯片，突然倒吸冷气——放大五十倍后，"木"字笔画里竟藏着行微雕小字："夏溪知真相"。
"第三个目标。"裴沐昭抓起车钥匙，"市立医院康复科主任，当年实验组的记录员。"
她们撞开夏溪办公室门时，轮椅正对窗户缓缓转动。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她们，脖颈以诡异角度歪着。余倩卿扳过轮椅的瞬间，夏溪的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坠落——断颈处缠绕着浸透鲜血的钢琴线，在月光下如同一条猩红的五线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