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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争宠?狐媚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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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唤来月华殿的侍女芽儿,命她即刻去寻昨日接我入宫的那名太监。
芽儿闻言,刹那间面色如纸,惊恐之色溢于言表,竟「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她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颤抖,连连求饶:“娘娘,奴婢万万不敢啊!求娘娘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我心头猛地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冷冷地问道:“有何不敢?不过是让你去传个人罢了,怎就把你吓成了这副模样?”
芽儿依旧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几近哽咽:“娘娘,那人……并非寻常太监,他是掌印阁的内臣夏之墨,人称「夏掌印」。”
掌印阁?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我心下一凛,瞬间明白了芽儿为何如此惧怕。
那掌印阁,素有「内相阁」之称,其中尽是一群权势滔天、只手遮天的宦官。
如今,在这群宦官之中,权势最盛者,当属自幼伴在皇上身侧、悉心护持其长大,如今已被封为九千岁的魏寺人。
而仅次于他的,便是掌印阁的六大内臣。他们分掌六监之权,皆有秉笔、掌印之能,几乎把持着整个皇宫的生死大权。
我暗自思忖,在这朝野上下,能有资格成为掌印太监背后贵人的人,屈指可数。
可这样的人,又怎会与我牵扯上干系呢?这其中的缘由,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眼下我已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会一会这夏掌印。
我换上一身素净的侍女服饰,又让嫣儿假扮成我的模样留在屋内,以掩人耳目。
趁着夜色,我偷偷从月华殿的角门溜了出去,沿着宫墙,一路脚步轻盈,心中却沉重而忐忑。
夜色渐浓,宫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如梦似幻地洒在地上,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平添了几分孤寂与不安。
我依照芽儿告知的路线,一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掌印阁附近。
那是一座巍峨的建筑,高耸的灰色屋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压抑。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然后悄悄靠近掌印阁的侧门。
正当我犹豫着该如何进去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暗处闪出,稳稳地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猛地一惊,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差点惊呼出声。
但随即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正是昨日接引我入宫的那个太监,夏掌印。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娘娘,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扮成侍女的模样来此,莫不是来寻人的?”
我强作镇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是,本宫正是来寻夏掌印的。本宫有要事相商,还望夏掌印能行个方便。”
夏之墨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娘娘真是好胆色,刚入宫才第二日,就敢独身一人来此,您可知这是何处?”
我心中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但此刻也容不得我有丝毫胆怯。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夏掌印,本宫自然知道这是掌印阁,也知晓你在宫中的地位,更明白你手中的权势。掌印昨日的好心劝告,本宫铭记于心,所以今日前来,正是诚心有求于掌印。”
夏之墨闻言,微微挑了挑眉,轻声说道:“哦?娘娘有求于奴才?那奴才倒要洗耳恭听,看看娘娘究竟所求何事。”
我咬了咬牙,将心中忧虑之事和盘托出:“本宫不想侍寝,掌印可有法子帮帮本宫?”
见他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心中稍稍有些着急,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语气中带着几分祈求。
“夏掌印,圣上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本宫更清楚。本宫阴差阳错才进了这深宫,自是不求什么荣华富贵、盛宠加身,只求能在这宫中安然度日,不累及家族,其余别无所求。还请夏掌印看在本宫一片诚心的份上,帮帮本宫,可好?”
夏掌印听后,沉默良久,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视,仿佛要将我看穿。片刻后,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娘娘,今日之困,谁也帮不了您。以娘娘的姿容,想在这后宫之中栖身一隅、安然度日,无异于痴人说梦。如若娘娘还未认清形势,此时便不该来找奴才,娘娘还是请回吧!”
闻言,我心中一沉,正当思索着该如何应答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心中一慌,若是此时被人发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夏之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眼神一闪,低声说道:“娘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那手冰冷而有力,带着我闪进了掌印阁旁的一个偏僻角落。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密室,夏之墨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门,将我拉了进去。
密室内昏暗无比,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我警惕地看着夏掌印,心中充满了戒备与慌乱。
“娘娘,别紧张。”夏掌印轻笑着说道,“夏之墨,奴才的名字。娘娘可记好了。”
侧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转而微笑地看着我:“娘娘,等您想通了,再来找奴才吧!奴才这儿,只做交易,不做慈善。这深宫之中,从来都是利益至上,没有白得的恩惠。”
我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问道:“交易?什么交易?”
夏掌印欺身上前,靠近我一步,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却让我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他低声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回去了。下次,如若娘娘相约,可着人在月华殿角门挂上一只红灯笼,奴才自会前来相见。不过,娘娘可要想清楚了,这交易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愿就这么无功而返,总想着还能再说些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丝转机。
我知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咬了咬牙,决定直截了当:“究竟要怎样,才肯出手相助?什么条件?还请掌印明示,只要本宫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然而,我的话音未落,就被他匆匆打断,似乎不愿再与我多作纠缠。
“娘娘,您再不走,就真的要被人发现了。娘娘今日本就不该冒险来此,宫中人多嘴杂,处处都是耳目,娘娘行事,理应万分当心才是!这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娘娘日后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说罢,他轻轻推开了密室的门,示意我赶紧离开。
秋风凛冽,吹得我浑身一颤,发热的头脑,似乎也在这股凉意中清醒了几分。
我暗自懊恼,当真是病急乱投医,昏了头脑。
他说得没错,如今刚入宫,正是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拿捏把柄。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密室,匆匆往月华殿赶去。
回到月华殿,只见嫣儿正小心翼翼地躲在寝殿的床上,假扮成我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我突然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带了几分焦急。
“蓉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寻到人了?”嫣儿轻声问道,生怕被人听见。
我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嫣儿,待晚些时候,你寻个合适的理由,差人在角门外挂上一只红灯笼。”
虽明知没什么希望可言,但我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仿佛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直到等来了侍寝的传召,也终是没能等来一个转机。
我坐在梳妆桌前,任由侍女们为我簪花挽发、梳妆打扮。
望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美艳动人的自己,我愣了一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陌生感。
原来,在这深宫之中,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救我啊。
我依旧将嫣儿留在了月华殿,任由皇上身边的奴才搀扶着我,一步步走向那等候已久的轿辇。
那奴才的手,不知何时竟悄悄探进了我的袖口,如同一条冰冷而黏腻的蛇。
沿着我的手臂缓缓爬行,让我因病而显得愈发昏沉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
我心中一阵厌恶,却也只能强忍着没有发作,默默地踏上了轿辇。
承恩殿,那是一个充满血腥、杀戮、暴虐的地方,仿佛是人间炼狱的缩影。
又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夜,仿佛没有尽头,后来,我是被抬回月华殿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两日之后。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却照不进我心底的阴霾。
被晋位姝贵妃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前朝和后宫,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看着床边跪满了一地的侍女,她们脸上洋溢着恭贺的笑容,那笑容在我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只觉得讽刺至极。
我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只留下嫣儿一人。
嫣儿的脸上满是悲愤,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在昏迷的这两日里,前朝的言官们如何参我,说我狐媚惑主,太后又如何下旨呵斥,要我恪守妇德。
甚至,连云家也传话进来,让我哪怕争宠,也不要失了分寸。
呵,争宠?恪守妇德?狐媚惑主?这些字眼,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刺痛着我的心。
自这刻起,还论什么脸面、尊严,在这深宫之中,一切都化作了虚无,真真是被人践踏得一文不值。
可我只觉得心好累,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真的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去管外人如何评说了。
现在的我,只想找一条出路,一条不用侍寝、也能在宫中活下去的路。
嫣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轻声告诉我,按照我的吩咐,那盏红灯笼早已在角门上挂起了。
闻言,我微微一愣,心想,或许今晚便能再次见到那个夏掌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