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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今晚八点,不眠 ...

  •   陆巧像是一只被蛛丝包裹得紧紧的……蜘蛛。
      那些编织出来的葱葱回忆,漫长无尽的点滴相处,无非不是由他强行开启——除了友达以上的程序到目前为止是由伍序主操。
      就算是作茧自缚,他也坚信自己是善有善报。
      都说因果因果,他以为自己只是想跟伍序重修于好,现在竟然要考虑是否该与他修成正果了……
      从前他们做朋友时……不不不,从前他们单纯只做朋友时,他认为伍序是世界上同他最为相契的人。但了解到伍序的心思后,反而令他揪心起来——会不会只是伍序在单方面兼容他?向下兼容是压抑的,不满的,最终导致爆发的,破碎的。
      长达数十年的暗恋,听上去颇为沉重,倘若他的感情不足伍序的千分之一,两人结伴而行能否真正比肩往后流年?
      这些年他表面上是在追逐伍序的脚步,挖出他的踪迹,找到他的身影——原来不仅于此,他仍需追赶伍序领先十年之久的情愫,挖出他们切实合拍的因子,找到二人共同的未来所在。
      那怎么办?又要多久?谁等待谁?谁耽误谁?
      伍序的感情才是一座冰山,陆巧不过是方才窥见一角,便完全为埋藏于更深之处的不可见领域所震慑,从而颤栗不已。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不是一个十成十乐观的人,对于熟悉的人和陌生的感情这样一种搭配,他满心悲观,消极自责。
      可伍序在等他一个答案。可他是唯一的答题者。
      这道题实在是太难,陆巧遂想起他那两个军师,也不管他们之间如何,索性直接把通牒甩在群里边——
      燕某:今晚八点,不眠。
      罗某:[OK]
      宋某某:?????
      顾哞哞:[OK]
      宋某某:八点究竟谁眠啊???
      宋某某:你们仨还在国内吗??
      宋某某:[OK]?
      罗某:小孩子别打岔。
      顾哞哞:听妈妈的话。
      燕某:想吃蛋糕。
      顾哞哞:爸给你买。
      宋某某:地点发来。
      罗某:今晚八点,不眠。
      宋某某:???这是什么暗号吗?
      ……

      这家老酒馆开了不少年,现在装修得更具酒吧的模样,进出来去一代代年轻人,但是四十岁的酒保,和五十岁的DJ,还有六十岁的老板,才是不动产。
      陆巧刚一坐下,穿着小马甲的侍应生走近,夹着嗓子说道:“帅哥,一个人嘛~”
      陆巧抬头一看,发现是上次的那个男服务生,说还是个大学生,出来打零工的。
      那个男生长得很乖巧的模样,耳朵上却有数不清的钉。陆巧听见他说:“要来一份‘麻辣个鸡’么~”
      ——“麻辣个鸡”就是鸡翅,陆巧来十次也要点十二次的鸡翅。
      他最近丧失味觉,摆摆手示意自己绝食。
      小马甲依旧笑眯眯的:“店内现在有回馈新老客户的活动,今晚零点前截止,在此之前进店的客人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小吃噢~不如为您送上一份——”
      “给他来三份鸡翅,一份用来塞牙缝,一份用来赛飞机,还有一份——”顾哲越的无框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一闪而过,直直地射向小马甲,“用来扇飞你。”他说完,报以恶意洋溢的微笑,气定神闲地入座。
      罗炽勉为其难地挨着顾哲越坐下,边盯着蔫蔫的燕诚,边头也不抬地对站一边的侍应生说先上三瓶啤的。
      顾哲越刚张张嘴,小马甲双眼重燃希望之光——只见罗炽抬手,一把掌上了他的嘴。
      小马甲拉下脸,撇着个嘴,白了这一桌子三个有眼无珠的傻逼帅哥一眼,不快且快步地离开。
      陆巧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发愣。
      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鼻尖上,可能此刻的燕诚比平时多了几分脆弱,看上去更加内敛而迷人。
      他那样塌着腰没骨头一般抱着桌子,平日里乱翘的几根毛都乖巧下来,与主人共鸣低落。
      顾哲越在桌子下边碰了碰燕诚的鞋:“咱们最受欢迎的小靓仔受情伤啦?”
      罗炽收回手机放进兜里,接话道:“都还没开始,情什么伤。”
      顾哲越戏谑道:“那就是啊,都没开始,你有大把选择嘛——”等另外一个侍应生把酒端上来走远后,他接着说道,“不过不能在酒吧里面捡垃圾哦,比如说……”
      罗炽往玻璃杯中灌酒,两杯满的一杯半满,顾哲越立马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贴心哦……”结果罗炽把那半杯给了燕诚。
      顾哲越手不老实,道:“可是我有胃病的呢。”
      罗炽踩他一脚,道:“这是你这个月全部的量。”
      顾哲越笑不出来了,马上转向燕诚进入正题,“刚才那个小马甲跟这里的DJ有一腿。”
      罗炽没拦住,剜他一眼。
      陆巧缓慢地抬起头,也许他该见怪不怪了,可他做不到:“DJ不是……”
      罗炽皱眉打断他:“是他们玩的乱,正常的人还是有大把的,你正常的交友就好了,谁去管这些。”
      陆巧一口闷,杯底与桌面重重相击,“不是,为什么你们都不奇怪吗?为什么男的和男的也……你们都不觉得……唉——”
      他说不出来了,就一个劲倒酒,三句话的功夫一瓶酒见底。
      顾哲越想和罗炽对视,但后者没搭理他。
      他收起调笑的神色,拨弄了一下燕诚的头发,道:“你找了他很多年,他肯定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爱情与亲情更加接近,都意味着责任同担和命运与共,更多的朝夕相处和身心一致。你愿意同他在一起,不愿意和他关系疏离甚至断裂,除了友情和亲情,当然可以考虑第三种。现在是你心理上可以接受是他在你身边,但是生理上难免排斥,对吗?”
      陆巧自顾自说了起来:“……首先我们可以分类讨论……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他就不让我再跟他做朋友了……他是这么说的……好可恶呃……”
      罗炽和他展开了争夺酒杯大战,最后陆巧成功抢到了酒瓶子。
      他说一下吞一口酒,机械似的嘟囔:“那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的话……我要上班,他要码字……如果我做饭,他就会洗碗……我们有很多周末和假期……我有退休时间,他应该没有……我们不会有小孩……但是有很多周末和假期……”
      罗炽道:“你可能想慢慢来,但是他一定是等不及了的,他会逼迫你,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你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无法、不,如果你感到有三成的反感和恶心,那就说明你们的结局已经写定了,一切都会说开和收尾,谁都无需煎熬。”
      陆巧翻来覆去的说那些话在嘴里炒了个遍,刚吐出来还是热的,“……可是,可是……”
      他醉了。
      顾哲越抹了把脸,轻声道:“可是什么呀?”
      陆巧说:“可是安昶和成舒分手了……”
      顾哲越摊开手,看向同样疑惑的罗炽,后者表示他也不认识。
      陆巧还在说:“可是康夏也走了……朋友和恋人都没有了……”
      罗炽凑上前,拍拍他的脸,叫他不要再喝了,立刻给他点了醒酒的。
      顾哲越向后一靠,跟发号施令似的,干脆利落道:“一句话,你要不要他。”
      陆巧暴露出来的肌肤很快都染上了红晕,眼尾也莫名红了。
      确实,事到如今,伍序只给了他两个选项——要恋人,还是要路人。
      夜越来越深,四周的人变多起来,声音愈发嘈杂。
      他掏出手机,费了点工夫解锁和聚焦目光,点开图库,找到那张和伍序唯一的合照。
      他拍得仓促又随意,自己狡黠地看向镜头,难掩激动地笑着,一旁的伍序还没来得及意外,只是静静地用含笑的眼注视着他,好像看了很多年一般,哪怕只是定格一瞬。
      顾哲越不忍心逼死一只兔子,身旁的罗炽竟一反常态的按兵不动——照往常来说,当燕诚刚叹一口气皱一下眉,这人已经恨不得把人抱怀里哄了。
      除非,他有更好的招儿……
      罗炽接了个电话,说蛋糕送到了,他去门口接一下。
      ——等他回来时,整张桌子只剩几个空酒瓶,而且即将被收走。

      另一边的顾哲越以身入局。
      在他的再三逼问下,燕诚气呼呼地承认“要的要的要的”之后,他嘴上说去吧台点些不一样的,实则拎着燕诚坐在了一个卡视角的地方。
      他坏笑着从后边用手掌笼住燕诚的脖子,拉近自己,这是一个暧昧的距离。他垂眸,启唇,贴的非常近,余光对准吧台另一边那个孤零零的人影——那个燕诚的,没有“情”的“老情人”——确保两人的姿势完全能在那人眼中造成严重的误会。
      陆巧知道周围太嘈杂,顾哲越嫌他耳背也不是一两年了,用手捶他肩头催他快说,快说刚才那杯粉色的酒叫什么。顾哲越转过头,留给伍序的只剩下他的后脑勺和陆巧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侧脸。
      陆巧听见他说——“我和罗炽在一起了”。随后顾哲越那个歹徒迅速正了身子拉开距离恢复常态,意味深长地一边注视着燕诚,表现出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一边余光中捕捉那人的影子,一肚子坏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伍序看见陆巧合不上的嘴,瞪大的双眼,迅速涨红的脸,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回想起那天那个他强取豪夺的吻。
      这边要说顾哲越的余光也是够忙的,还要着急罗炽有没有看见他演的这一出。
      果然,罗炽气冲冲地跑来,嘴上骂着“姓顾的一眼不看着又乱跑真该给你拿条狗链拴着——顾哲越!”横着一只胳膊跟母鸡护崽似的拦在燕诚身前,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摸上顾哲越的脸,给他整颗脑袋推的一歪,骂骂咧咧的。
      “你想给他喝死是吧!”
      顾哲越双手举起,“冤枉啊,是西柚汁嘛~”
      陆巧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哆嗦着嘴唇说要去尿尿。
      他走后,身后两人迅速将目光一同转向方才那人站的位置——空了。
      顾哲越心觉不妙,坏了!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不会滑铁卢了吧?!
      罗炽却好似不担心,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说:“他想吃蛋糕啊,这下吃不成了。”
      顾哲越看他脸色,自己跟变脸似的:“没事儿宝贝,咱们不仅能吃,还能玩呢……”
      ……

      刚进隔间,手还插在头发里,身后的门突然又打开合上,陆巧心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脏病都要整出来了,倒吸一口凉气。
      谁他妈的有人了还进来——
      发现是伍序。
      看上去生气的伍序。
      看上去生气到要把他弄死的伍序。
      这又是哪出啊他到底惹谁了。
      陆巧后脖子都要被刮出火星子了,像只猫一样扭来躲去,感觉伍序的掌心像火钳。
      唇瓣被大力揉捏磨蹭,很快红得鲜艳,诱人,陆巧不明所以,恰好露出迷离一二的眼神。
      狭小的隔间内满是酒气,陆巧意识到不止他一人喝了酒。
      伍序咬牙,几近面目狰狞。
      “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你不放啊……”
      “不对。”
      陆巧被亲得不着四六,实在想不出到底没躲开啥。
      “伍伍序你等等——啊!别唔……”
      “你干嘛在这……喂唔……”
      ……
      陆巧脱力地坐在他腿上,目光涣散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两根烤肠,像电影《功夫》里面那个香肠嘴一样。
      伍序:“回我家。”
      陆巧:“嗯嗯。”
      伍序:“不用打个招呼吗。”
      陆巧:“短信短信再说吧。”再不走就要死在这了。
      伍序:“……”
      “短信?”
      “好困……头好痛……”
      “陆巧。”
      “嗯嗯。”
      伍序搂着陆巧往门口走,顾哲越一声口哨飞来,陆巧立刻回魂闪至伍序身后。他这一躲把顾哲越也卡壳了,看见燕诚相好露出不善的眼神,心叫不好不好,可别玩脱了。
      “燕诚,咋没跟你对象介绍我呢。”
      伍序挑起一边眉毛,看清了这是陆巧另一个大学舍友——站在罗炽身边的,罗炽的男朋友。
      陆巧抓着伍序腰间的布料,想快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恨不得夹着伍序就长出鸡翅膀然后飞走。
      顾哲越对伍序扬了扬下巴,“哎都是自己人,我和罗炽都跟燕诚大学一个宿舍的,他平时古灵精怪的,挨着一点风花雪月就成小聋瞎了。刚跟他交代我跟我老婆的事,你看,他又受不住了,哈啊——”罗炽掐了一把他的腰,直接把他的笑声掐掉。
      顾哲越笑道:“加个好友吧,嗯?”
      罗炽把蛋糕递给伍序:“加过了。”
      顾哲越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俩走出大门,还在吵着“可是我加一下送外卖的你都要检查……”。
      ……

      陆巧喝醉后很乖,比平时睡觉还安分。
      手机上留着最后一条罗炽发来的消息“……那个蛋糕记得放冰箱,是我们另一个朋友送来的,他很喜欢。”
      伍序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足够明亮却依然看不清摸不透他的表情。
      ——他的心非要回来,他的心本该归来。
      陆巧半夜被尿憋醒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放水,身后迅速贴上一个炙热的胸膛,自己措不及防被作恶的手上下捉住,刺激得他一疼,眼泪一下飙出来。
      “我要尿——”
      “可以。”伍序的呼吸声极其粗重,他明知自己在醉酒状态下会一发不可收拾,仍然把陆巧放在自己身边——不,是陆巧自找的。
      这个夜晚太混乱,陆巧很久很久没有像这般水分严重流失,是真的很怕很怕了,睡昏过去之前还要伍序发毒誓,再也不要这样子,他不要被那样子,伍序不能再对他这样那样最后不像样子。
      最后只有伍序低低的笑声:“这才哪到哪……”
      ……
      第二天伍序晾的床单都快半干了,陆巧才爬起来。
      刚开机重塑记忆中。
      读取成功,指令错误,运行故障,重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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