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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榫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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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巧嫌侧躺太久,憋得慌,就命令伍序趴下去,自己爬到他背上,一会儿面朝下压着他,一会儿脸朝上枕着他。
窗外仍在传来雨水击中枝叶后发出的沙沙响声,落入耳中让人安心。从叶子尖尖落下来的雨珠砸在泥土中,形成一口小小的泉眼,淡水生蜉蝣,蜉蝣生四季。
他和伍序的缘分就是这场下不完的雨,出门和打伞都无济于事,也许他们就这样湿哒哒地过一辈子,从两处湖泊来,到一片汪洋去。
陆巧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卖呆。
世界上专一又长情的人能有多少?伍序到底打算等他的答案多久?
还是说……伍序只是比他发现的更早。
发现……其实他早就喜欢上了自己。
两情相悦原来是事实,就放在那里,谁也不去动它,等过了好多年陆巧回头去看,发现那里竟没有积灰,旁边守着一只忠心耿耿的田园犬,就待他回首。
爱先不说沉重,只是一味渗透,与心严丝合缝,成为理所应当和习以为常。
伍序也算超额完成任务——既找出口香糖“凶手”,也找出了另一半全是关于他的“日记”。
陆巧又翻个身,身下的人一声不吭。
用手指头顺他的头发,道:“你成功了啊伍序,你想做的……都成功了。”
伍序倏忽反身一顶,随即欺身而上,手游走在他的腰际,像是在抚摸一只打瞌睡的猫咪,他说:“是你想知道的,不是你得知道的,也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对我的心思和欲望,付出和占有,变成你我心照不宣,不言自明。
……
一个数学系宿舍四个人中三个弯男,超越99%的人;宋利文结婚身后四个伴郎中四个弯男,超越99.9%的人。
——今天约好了一起到西服定制店碰头,陆巧勒令伍序不让他穿老头背心,伍序把他按床里边亲了半个钟,最后俩人穿着同色的运动服出来了。
这一出现,把另外两个人衬得老了十岁。
顾哲越:“哎哟!秋游来啦——”
陆巧:“叔叔,你大门开着。”
一听这话竟然有人不是先去看自家大门情况如何,而是干脆利落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罗炽:“……”
这家店摆的谱特别大,但毕竟是老字号,而且出了名的质优且迅速。宋利文是本地人,提前一个月预约了到这里来定制婚礼上的两套西装,以及伴郎的礼服挑选。
至于新娘那边,说婚纱只给他当天看,于是他只负责刷卡,男女分开去了不同的定制门店。
由于是工作日,店内不见其他客人,甚至没有别的员工,只有一位戴着胸牌别针的男人,银灰头,山羊胡,目测四十岁上下。
那人一见他们四个进店,睨着的眼蓦地一瞪,顿时两眼冒光迎了上来。
“嗨咯帅哥们~我是Evan,四位是都要定制咱们店内的西服么,哎哟身材都好好喔嚯嚯嚯嚯……”
顾哲越感受到店内的某种参数值呈现指数爆炸级别的增长。
罗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们预约过的,姓宋。”
那个Evan眨眨眼,夸张道:“哦哦!是有预约的。宋先生是新郎官呢,各位就是伴郎团的啦对么,哎哟好惹眼噢帅哥聚一堆……”
陆巧好奇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觉得有趣。伍序从见面起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看着无欲无求。
“他要晚点来,能先给我们看看款式或什么的吗?”
陆巧含笑的声音招来了几道目光,其中店长的堪称觊觎,和垂涎。
身后的人冷不丁探出半个肩头,挡在了他前方,陆巧不明所以,仰脸看了他一下。
Evan发自内心地愉悦道:“当然没问题啦~”他转个身还要留头,闪至柜台后边,抱出来两本又厚又沉的书,“嘭”的一声砸到茶几上。
“我给店里的姑娘们放了三天暑假,招待不周见谅哈——这是上个季度和去年的一些成品图册,然后面料区和展示区分别在入口处的左右两侧,量体区在二层。”
他说完“可以先来一位男士来量体哟”后就兴致勃勃地等在楼梯口,期待地搓搓手,直到脸笑僵了也无人在意。
陆巧带着他的小尾巴到成品展示区挨个欣赏去了,罗炽坐到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翻页。
顾哲越左手托右肘,右手掩下巴,忍着笑跟着店长上二楼。
二层处,店长哼着歌准备东西。
顾哲越挽起衬衫袖子,状似无意地开口道:
“你好哪一口?黑短裤的那一款?”
黑色运动短裤是燕诚穿的。他要把燕诚有主的消息完美传递,让这基佬知道知道什么是名花有主——
Evan惊喜又羞涩地小声道:“哎呀~那打眼看就是小直男啦……你放心,我不打直男主意的。”
“呵呵呵呵我比较中意运动长裤的那位~”相貌和性子都蛮带劲的呵呵呵~
顾哲越差点要喷出来了,佩服地看着他,眯着眼笑道:“好眼光。”好胆量。
……
剩下三人一个接一个上来,测完尺寸后扯着数据看,伍序是最后一个。
陆巧这边在拍拍顾哲越的胸肌:“练得不错啊,比我逊色点。”又捶捶罗炽的屁股:“你光练臀去了?翘屁男。”顾哲越垫了一只手到罗炽的屁股上,对陆巧说:“多吃点啊,你那小腰,风一刮折断了怎么办。”
罗炽和陆巧开始玩背数字游戏。
陆巧:“……105769519970960976793010172921……”
顾哲越:“怎么好像有谁手机号的事儿……”
伍序展开手臂,不耐地站着,感受陌生人的手反复触碰到自己,一阵恶心。
陆巧从数字里探头出来,走去他身边,拉了拉他的手。伍序低下头,紧缩的眉头松开,反手扣住他的手不放开。
Evan看见两人紧握的手,露出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
室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了一瞬,有人从外边推门而入,噔噔噔往楼上跑来。
“哎,你们全都到啦!”
“哎,总算有直男了——不是你谁?”
宋利文和顾哲越的声音同时响起,Evan的手一抖,心虚地看向目光阴鹜的伍序。
顾哲越:“卧槽!”
罗炽:“卧槽。”
陆巧:“卧——宋利文,你……收放自如啊?!”
宋利文摆着手打哈哈,还在匀着气,扯扯衣服领子,经受着兄弟们的严刑拷打——“说,你把那死胖子搞到哪里去了?”
陆巧撒开手跑到宋利文身边,大惊小怪道:“怎么把自己饿成这样?!”
宋利文见了他们特别高兴,乐道:“都怪你们这些年不约我,我减肥成功你们也没见着吧~”
罗炽把他拉过来:“好了新郎官,你也快量,等你半天。”
Evan老实地站着,告诉伍序测量完毕。
宋利文伸手,道:“你好你好呀。”
伍序回握,点了下头。
宋利文转头就对陆巧咬耳朵:“哥你眼光也太好了吧!”
陆巧笑弯了眼,说:“这话你对他说吧,他爱听。”
……
在店里边折腾一天,出来时直接看见落日了。
婚礼定在八月末的海岛上,距离现在还有近一个月。
他们去了一家农家乐,说的话比夹的菜要多上一万倍。
伍序剥着虾,静静地听他们回顾大学生涯。他们时不时会喊他一下,要么是“燕诚大二的时候……”要么是“燕诚没告诉过你吧他……”
他们哄堂大笑,有些笑话并不在他的理解范畴之中,他只是转着桌子,陆巧要什么他就递什么。
那三个人都喊他“哥”——按月份一算,他是最大的——把陆巧羡慕坏了。
因为要开车的缘故,陆巧滴酒不沾,顾哲越就说:“那家属得赶紧去考个本了啊,我们小燕司机也是要应酬的。”
陆巧点点头。伍序也点点头。
——一到车上陆巧就扭着身要跑。
后座上,陆巧跨坐在伍序腿上,被抱得紧紧,扣住后脑勺深吻,陆巧心觉不妙,刺激太大,忍不住想逃,伍序就扣他手腕掐他腰,咬他下唇勾他脚,陆巧觉得自己像是被八爪鱼缠住,挣来挣去还漏了一声笑出来。
扑棱间反倒越挨越紧,密不可分,像榫卯……陆巧软绵绵卸力,伍序缓缓后靠,他就顺从地趴在人家身上,一声不吭地让人吻个尽兴,吻个痛快,吻个……没完没了了还!
他偷偷睁眼,借着车窗外的月光和路灯,猛然发现对面是眯着眼的,脸一热,抽出手一撑,舌头跟萝卜似的拔出来,安分地回到自己的口腔里,发麻,生痛。
伍序就那样仰面朝上,发丝微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好久不见他不挤眉弄眼地装深沉了,吊梢眼和八字眉暴露无遗,半截舌尖还甩在空气中,上面残留着两人份的涎水,笑得一脸欠打。
陆巧摸摸眼角的眼泪花子,暗骂一声老狗。
伍序慢慢坐起,二话不说双臂缠上,脑袋埋在他胸前,又“榫卯”了起来。
陆巧拥着他,全身心体会他的心脏跃动,接住一枚又一枚温热的吻。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我要去开车了。”
说好了他得回家一趟,伍序被他软磨硬泡了一早上,明明答应好了的。
他只好甩出杀手锏——“我得跟我妈谈谈。”
谈谈她估计是抱不到孙子了,而且多了一个男的儿媳妇这件事。
伍序抬眼看向他,眼中十分平静。他说:
“我有驾驶证。”
陆巧被他气笑了:“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伍序收紧手臂,啃咬他的脖颈,道:
“我喜欢你清醒的样子。”
顿了顿,又说:
“其实醉了也不错,‘乖’‘巧’。”
另一边的陆巧已经开始天马行空了——“那这样我们自驾游的可能性就翻倍了呀!”
“你看阿文婚礼还有大半个月,正好之后我也要开始上班了,咱们去哪里玩儿好不好!”
伍序不加掩饰地笑出声来,把他放下,拉开车门走去驾驶位。
“好啊,我送你回家,你去和你妈妈谈,谈完之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陆巧没有去副驾驶,而是在后座上摆弄着手机,检索一大堆目的地。
他的自言自语也会有人回应——
“滨海的海太黄了,咱们出国好了,去东南亚看看真正的海长啥样。”
“‘自驾游’?”
“咱们要办护照和签证,得快一点啊,就玩个一周吧……”
“来得及。”
“首次办理要十五个工作日啊,那国庆再去?”
“加急办。”
“那也要半个月呢……我们去西北玩玩好了……”
“‘自驾游’?”
“要不寒假再去热的地方好了,这样也不着急嘛。”
“听你的。”
“……去沙漠骑骆驼……”
伍序通过后视镜看见陆巧专心致志地搜着攻略,车缓缓停下,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陆巧后知后觉车子不动了,身子探上前,叮嘱伍序去看他发的那些旅游文章,然后他们接吻,最后腻腻歪歪地分别。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伍序接听电话——“不对吧?我的车呢?”,他笑道:“我是司机的话,会随时来接送你的。”
陆巧扑哧乐了,“这样啊,那好吧,你明天可就要送我到你丈母娘那里去了哎。”
伍序:“收到,小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