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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因爱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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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拆迁的时候，分了燕玲五套房子，全在新城区，个顶个的好。除去四间收租用，最后一套留给她养老。
陆巧让伍序在车里等他。
伍序牵过他冰冷的手，捏了两下，说：“不行的话，我们私奔。”
陆巧睁大眼看着他，乐呵乐呵，道：“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怂包了啊。”
伍序倚靠在车门上，平视着他，“是啊。”他露出淡淡的笑，绷紧的唇角暴露出不淡定的内心，尽管如此还是在说大话：“去吧，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陆巧站进他的双膝间，揉揉了他的头发，咬唇不语，随后转身上楼。
伍序的笑容在看见他的背影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当陆巧回头抛来一个怯怯的眼神时，他下意识牵动僵硬的唇角，朝他生硬地点了一下头。
……
陆巧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玄关的地板上，清清嗓子，喊道：“妈——”
“啪嗒”一声，开关被摁灭，脚步声由远及近地的从主卧传来，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走到客厅，围着儿子转了一圈。
燕玲是个极其注重保养的女人，她的头发依旧乌黑柔顺，早年纹的那一双眉高高挑起，这么多年无论看谁都是高人一等。
她给出了对陆巧的点评：“喷那么多花露水干嘛。”
——都怪伍序。
燕玲走去厨房，问他吃过没有，又回头接着提了一嘴：“你好像胖了点，不错嘛。”
陆巧摸摸脑袋，看来得哪天去称一下体重了。
他听见他妈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来找我，是不是想通了啊，我就说那个侯阿姨家的女儿条件最好，总算把你给打动了……”
“妈。”陆巧慢慢地走近她，速战速决：“我谈了——”
燕玲迅速回头，一对漂亮的杏眼睁圆，同陆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断言道：“哎！那好啊！”
她登时合掌一笑，陆巧看见她眼角的细纹，那样刺眼。
“那太好了，你有喜欢的就好，也不是说一定要我来张罗，又不是和我过日子，想要什么样的还是自己找的好……”
“我谈了——男朋友。”
话音刚落，他立刻后退一步，惴惴地低着头，没胆子看他妈回头的神情。
一时间针落可闻，陆巧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视野中的燕玲缓缓转身，走过他身旁的前一刻，看见他妈那双耀武扬威了大半辈子的眉毛，此刻却惘然若失地跌落谷底。
燕玲只留下一句：“你把面煮了先……”
陆巧应了一声：“哦。”
……
等陆巧把面盛到碗里，端上桌后，他妈才从卧室里出来，眉头紧锁。
陆巧安静如鸡地站在餐桌旁，不敢坐下。
燕玲扫了他几眼，面上是出人意料的平静，道：“……是不是……你以前那个同桌啊？”
这下陆巧站都站不住了，整个人狠狠一震，猛地抬头，拳头攥紧，指甲绞紧掌心，一服被说中了的样子。
他颤抖地发问：“……妈，你，你咋……”
不会吧？连他妈都看得出来他以前就喜欢伍序了？
“行了，我以前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啊。”
只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从前燕诚总挂嘴边的，难以亲近的，亲密无间的，一拍两散的——这世界上也就唯独那一个人，叫他儿子啃不动，还舍不得，也丢不掉。
“我以为……唉……”她看着那碗面都吃不下，肚子里有的是火气要消化，“我以为你们只是不做朋友了，没想到还直接好上了啊！”
陆巧怕他妈拿面前那碗面砸他身上，又往后撤了一大步。
燕玲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敢作敢当！”
“你，你以前不是谈过女朋友的吗？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乱的了？”
陆巧忙道：“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和他谈上的啊……”
燕玲以为他说的是“她”，怒道：“什么叫不知道会谈上？！你大学的时候是这样玩弄人家女孩子的感情的吗？那我以前说过的话都是喂狗了！生你不如生——”
“不是啊妈！我是说，我没想到会和，那个，伍序……谈上的。”他着急忙慌地纠正他妈，自己几个字说得磕磕绊绊的，“而且我对别的男的都没有什么啊，就是，就是……”
燕玲抚着胸口顺气，道：“你是认真的吧？燕诚，你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陆巧只沉浸在个别重点之中：“嗯，我觉得只有一个。”
燕玲抹抹嘴角，擦掉不存在的血，深呼吸道：“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是不喜欢男的吧？”
陆巧想说自己现在也不喜欢男的，但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知道啊，我喜欢他也是好朋友的那种，应该……但是，他一直喜欢我来着……”他越说越小声，越想越害臊。
燕玲一记眼刀飞向他：“他缠着你是吗？”
陆巧捂住脸说话：“没有！是我从……大学开始就在找他了，他之前……一直是躲着我的……”
燕玲被他噎住了，恨不得把燕诚缩小到小时候，对着屁股就是左右开弓。
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道：“他家里人怎么说？”
陆巧从指缝间偷偷观察他妈的表情，道：“他们往来不多，也不管他什么。”
他放下手，垂在身侧，想起来伍序还在外面等他，是否与他同样惶惶不安。
“他妈在他高二的时候走了，然后他就辍学，跑来沿海自己打拼。”
“但是他留了字条，我以为他去了首都，就去那里先找了他几年。”
“后来我回老家见到了他家里人，拿到了他的日记，知道他在滨海。”
“我刚找到他的时候，他老赶我，但我们……还是说开了。”
陆巧觉得说出来好受多了，就是心疼他妈，年纪大了还要走这一遭，真该活活打死他个不孝子。
“妈……你抱不到孙子了……应该……”
燕玲听到这儿才回应道：“我又不可惜，又不是我给你带孩子，你生不生的，是看你养不养。等你老了，家里边就你一个老头，和另一个老头——你要是觉得这样好，好过儿孙满堂开枝散叶传宗接代，那你就这样过吧。到时候我也早就入土了，省得我看见两个老头就来气。”
陆巧知道他妈这样说就是不会打死他，也不会打死伍序了。
他笑道：“妈，生我肯定很后悔吧。”明明待人不薄，频频遇人不淑，偏偏生子不肖。
燕玲盯着那碗糊作一团的面，半晌，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
燕玲阖上门，将冷掉的面倒入垃圾桶，碗筷收进水池后，悄悄地走近阳台，掀开窗帘的一角，静静地望着不远处。
她想，你的出生何错之有？你是妈妈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因爱而生，非我所属。
破碎的家庭和残缺的父爱，一度令她担忧对燕诚成长的影响。过去屋檐下只有他们二人的生活，持续了很久，无论什么风雨，她咬着牙也要挺住。她常常为一个户口本里只有母子两人而感到歉疚，希冀燕诚早日娶妻生子，打造并融入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之中。而她从不依靠男人，不论是从前无用的丈夫，还是如今有为的儿子。
然而燕诚成长得极好。她生养的儿子是一个乐观又知足的人，敏锐细腻而宽容善良，不责难他人，亦不苛求自己。燕诚待人真诚，受人欢迎，自由而热情，既没有缺失半点该有的男子气概，也没有染上任何腐朽的男子主义。她总是为他自豪，也为自己骄傲。
成人她放下心去，成家她提起心来。
但当她亲眼所见，她的儿子飞奔到另一个男人面前，兴奋地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地在表达自己的内心，抓过那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她仿佛也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的无声雀跃，毕竟那颗心脏，曾经在她的体内跳动。
她剥离出来的另一颗心脏总算找到了归巢。
那个男人，看燕诚的眼神，当真是一往情深。她看见他把燕诚抱入怀中，在无人可见之处呼出一口气，轻拍着燕诚的背，好似在哄他，也像在慰己。
这是对的。这是应当的。她的儿子，理应是将自己交付给这样一个人。
往后他们分享也分担生活，她会成为最轻松的婆婆。
……
他们又回到了伍序家。
陆巧躲避开伍序的追吻，急促地喘气道：“……我得带你去见她才对……”
钥匙和手机都掉落在沙发上，伍序把他半搂半抱地带到卧室里。
“……好。”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陆巧躺下去，胸膛上下起伏，他突然紧张地抓住伍序的手，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伍序环紧他的腰身，也没说什么，只是从下往上的凝视他，眼里流露出隐忍和犹豫。
陆巧却觉得他的眼神很越线。
他略微低下头，咬了伍序的唇瓣一口，允许他破戒，磨蹭着开口道：“……别急——嗯！”
……
伍序会做着做着舔舔陆巧的鼻尖，说狗鼻子湿湿的，然后陆巧面目扭曲，一半被气的，一半被顶的。
“你怎么这么——为什么这么招人疼……”
他嗓子暗哑，说出来的气音，入了陆巧的耳朵简直是紧箍咒。
“……伍序！！！”
最后一声甚至变了形，声音要是有形状，今晚得是闪电，陆巧持续雷鸣，伍序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而他被雨滴砸死，里里外外被狂风暴雨席卷冲刷。
陆巧嗓子喊劈叉了，跟烧水壶似的，眼睛感觉对焦都难，盯着空气半天，还是只能看见伍序那颗晃动的脑袋。
迷糊间，他感到脸上有水，喃喃出声：“有、有雨……”
他仰着脸，满脸写着迷离，伍序死死盯着他，离得太近了，他能看清陆巧脸上细密的汗珠和细微的颤栗，他入魔般看了人家脸蛋好久，才恨下心闭眼吻上他的唇瓣。
腻死了。他想。
要死了。陆巧想。
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陆巧愤愤地躲他，骂他把自己的唇舌咬破。
……
伍序站在床边喘气，看着床上像一滩烂泥一样的陆巧，像看最满意的杰作，怎么都看不够，越看越满意，越看越中意。
“累死了…睡觉……”
“你睡。”
他摆弄手机。
“咔嚓——”第二张合影。
照片中伍序仰着脸占据大半个屏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往后倒，只垂落几缕至眼下，露出一对眉心高抬的八字眉，汗珠将一只眼蜇得半眯起，另一侧的鼻下可见清晰血印，残留着干掉的血迹，绕过压不住提起的唇角一路向下，曾经从尖尖的下巴处一滴一滴砸出镜头。
无力躺着的陆巧听见了闪光灯的声音，于是抬手——和伍序那小半张淌着血的笑脸同框的，是半颗虚脱的头顶和一枚笔直的中指。
陆巧嚷嚷要用浴缸洗澡，伍序：“你看我长得像不像浴缸。”结果他就被强行按在“浴缸”里洗了快两个钟，至此伍序身体力行永远堵住了他的嘴。
陆巧被抱着坐在浴室地板的板凳上，困的不行，迷迷糊糊扭头，枕上了伍序的肩。
伍序专心收拾陆巧呢，发现他没睡死，就凑近肩膀上的脑袋，“吻我”，陆巧力气全被榨干了，闭着眼舌尖探出来，像个小尸体。
伍序低头去含住，吞吐间含糊夸道，“好乖。”
他看见伍序的眼神，像猛兽，像小狗。
大色鬼。他想。
好哭鬼。伍序想。
伍序盯着他看，要把人看出洞来，他问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陆巧昏睡过去之前哄他说自己是他买花露水中大奖送的。
伍序笑了，“那是我运气最好的一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