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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暗中的对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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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科技峰会前三天，香港遭遇了二十年未遇的全港大停电。
程昱站在中环金融中心大厦的电梯里，对着手机摄像头整理领带。今天这场路演至关重要，王世安将引荐几位关键投资人，他必须完美表现。电梯在28层停下，门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入。
周墨。
两人目光在电梯镜面墙中相遇，又迅速错开。周墨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他按下35层按钮，站到电梯另一侧，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听说你修复了那个漏洞。"周墨突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程昱挑眉，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搭话："周总消息灵通。"他故意顿了顿，"不过2.0版本我改进了更多地方，恐怕你的技术团队要加班了。"
周墨嘴角微扬："自信是好事，过度自信..."
电梯猛地一震。
灯光闪烁几下，骤然熄灭。应急灯亮起，投下诡异的绿光。电梯停在了30层与31层之间，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程昱拍打紧急呼叫按钮，无人应答。
周墨已经掏出手机："没信号。"他按下所有楼层按钮，电梯毫无反应，"全港电网可能出问题了。"
程昱转向电梯控制面板，掀开保护盖，检查电路。"备用电源也没启动，这不合规。"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恼怒，"我十分钟后还有会议！"
"彼此彼此。"周墨解开西装扣子，靠在墙上，"急也没用。"
程昱深吸一口气，按下警铃。刺耳的铃声在电梯井内回荡，却无人响应。他扯松领带，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狭小空间、空气不流通、无法逃离。该死，偏偏这时候。
"你脸色很差。"周墨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昱摇头，呼吸变得急促。汗水从额头滑落，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他摸索着墙壁蹲下，手指死死抓住电梯扶手。
"程昱？"周墨的声音突然靠近，"你..."
"幽闭...恐惧症。"程昱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我...五分钟。"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肩膀。周墨的气息扑面而来，雪松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意外地令人安心。
"看着我。"周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程昱勉强抬头。昏暗的应急灯下，周墨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平日冷峻的眼睛此刻竟带着罕见的耐心。他下意识跟随对方的呼吸节奏——吸气，四秒；屏息，四秒；呼气，四秒。
"再来。"周墨的手依然搭在他肩上，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专注在呼吸上。"
几次循环后，程昱感到胸口那块无形的巨石稍稍松动。他试图站起来，腿却一软，周墨及时扶住了他。
"谢谢。"程昱哑声道，有些狼狈地挣脱对方的扶持，"没想到周总还懂这个。"
"LSE的心理学选修课。"周墨松开手，退后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大学时一个朋友有类似问题。"
程昱猛地抬头："你也在LSE读过书？"
"2005到2008年。金融与管理双学位。"周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也...？"
"2009到2012年。计算机与金融工程。"程昱摇头笑了，"没想到我们是校友。"
一阵沉默。电梯依然纹丝不动，但空气似乎没那么凝重了。
"那个朋友后来好了吗？"程昱突然问。
"什么？"
"你那个有幽闭恐惧症的朋友。"
周墨停顿了一下："好了。他后来成了登山爱好者。"
程昱轻笑出声："励志故事。"他调整姿势靠墙坐下，"介意我抽根烟吗？"
"非常介意。"周墨皱眉，"密闭空间。"
"开玩笑的。"程昱从内袋掏出一支钢笔，按下顶端，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亮起，显示着时间、温度和空气质量数据，"我的小发明。监测到二氧化碳浓度在上升。"
周墨审视着那个装置："创意不错。市场价？"
"非卖品。"程昱收起钢笔，"私人定制。"
又一阵沉默。程昱发现周墨正盯着电梯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它本该闪烁的红点也熄灭了。
"你觉得这次停电是意外吗？"程昱压低声音。
周墨目光锐利起来："什么意思？"
"王世安约我今天见几位关键投资人。"程昱耸肩，"巧合的是，他们都很看重守时。"
周墨掏出手机再次检查信号，依然无服务："如果真是他做的，手法太粗糙。"
"或者就是故意粗糙，让我们知道是他。"程昱冷笑，"老狐狸喜欢玩心理游戏。"
周墨突然走向电梯门，手指插入门缝："帮我一把。"
程昱立刻会意，两人合力将电梯门撬开一条缝隙。外面是漆黑的电梯井，上方隐约可见31层的电梯门。
"我先上去看看。"程昱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袖子。
"我比你高，更容易够到。"周墨已经解开袖扣，"托我一下。"
程昱挑眉，但还是双手交叠做成踏脚。周墨的皮鞋踩在他手心，重量出乎意料地轻。男人利落地攀上电梯顶部，消失在黑暗中。
"上面怎么样？"程昱喊道。
没有回应。
"周墨？"
一阵窸窣声后，周墨的脸出现在开口处："安全门可以手动打开。上来。"
一只修长的手伸下来。程昱犹豫了一秒，握住了它。周墨的手掌温暖干燥，握力坚定。几秒钟后，程昱也爬上了电梯顶部。
31层的安全门被周墨撬开了一条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两人合力将门完全打开，爬进了31层走廊。这里同样一片漆黑，只有应急出口标志散发着绿光。
"楼梯间。"周墨指向走廊尽头，"我秘书在35层..."
"我助理在28层。"程昱皱眉，"分头行动？"
周墨刚要回答，整栋大楼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电梯恢复运行的嗡鸣声从井道传来。两人同时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看来游戏结束了。"程昱拍拍身上的灰尘，"下次王世安该找个更可靠的..."
刺耳的消防警报突然响彻整栋大楼。
"紧急疏散！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这不是演习..."
走廊尽头涌出一群惊慌的员工，冲向楼梯间。人群中，程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美仪，那个财经记者，正逆着人流向他们跑来。
"程总！周总！"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创元科技的办公室着火了！安保说可能是电路恢复时的电压波动..."
程昱脸色骤变，拔腿就跑。周墨毫不犹豫地跟上。
"走员工通道！"周墨拽住程昱的手臂，"主楼梯太挤了。"
两人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推开标有"授权人员专用"的门。楼梯间空无一人，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向下奔去。
"28层到了。"程昱推开防火门，浓烟立刻扑面而来。警报声中夹杂着人们的尖叫，远处可见橘红色的火光。
"程总！"张岩从烟雾中冲出来，眼镜歪在一边，"技术部起火了！备份服务器还在里面！"
程昱扯下领带浸入走廊饮水机，捂住口鼻就往里冲。周墨一把拉住他："等等！消防系统马上启动。"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喷淋头开始喷水。火势很快被控制，但浓烟依然弥漫。
"那些服务器存着Aegis 2.0的全部代码和测试数据！"程昱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大喊，"如果毁了，下周峰会..."
周墨已经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张岩："打湿它。"然后转向程昱，"服务器在哪个位置？"
"东南角，玻璃机房内。"
周墨点头，将湿外套罩在头上，冲进了浓烟中。程昱咒骂一声，抓起另一块湿布跟了上去。
机房内能见度不足一米，热浪和刺鼻的塑料燃烧味令人窒息。程昱眯着眼，看到周墨的身影在服务器机架前晃动。两人合力将最重要的三台服务器断电解下，抬出了危险区域。
走廊上，消防员已经赶到。程昱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周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昂贵的衬衫完全透明，贴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
"为什么？"程昱喘着气问。
周墨拧着衬衫下摆的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那些代码毁了对你更有利。"
周墨沉默片刻，接过消防员递来的毛巾擦脸："公平竞争。"他顿了顿，"而且，我讨厌王世安的手段。"
程昱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休战？"
"一周。"周墨站起身，伸出一只手，"至少到峰会结束。"
程昱握住那只手，被拉了起来："成交。"
两人走出大楼时，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媒体。看到两位浑身湿透的CEO一起出现，闪光灯立刻亮成一片。
"程总！听说这是针对创元科技的蓄意破坏？"
"周总！您为何会在创元科技办公室？"
"二位是否在秘密合作..."
周墨挡开记者，低声对程昱说："后门。我车在那边。"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周墨的奔驰后座，空调暖风驱散着身上的寒意。程昱的手机响了，是张岩。
"老板，初步调查是电路过载。但技术部小刘说看到有人影在起火前去过服务器机房..."
程昱看了周墨一眼："继续查。我晚点回公司。"他挂断电话，"不是意外。"
周墨点头："王世安今天约见的投资人是谁？"
程昱报了几个名字，周墨眉头越皱越紧："都是周氏的老股东。"
"他在挖你墙角？"
"不仅如此。"周墨降下隔板，对司机说，"去浅水湾。"然后转向程昱，"我需要你见个人。"
一小时后，车停在一栋传统中式别墅前。门廊下站着一位银发老人，拄着拐杖，目光如炬。
"我父亲。"周墨低声说，"他知道一些关于王世安的往事。"
程昱僵在原地："周志恒？"他声音里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你父亲是周志恒？"
周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你认识家父？"
程昱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香港金融界谁不认识周老爷子？"他迈步向前，但周墨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周父的目光在程昱脸上停留了几秒，微微颔首："程先生。我听说了今天的停电和火灾。进来喝杯茶吧。"
别墅书房内，檀香袅袅。周父娴熟地冲泡着普洱茶，动作行云流水。
"王世安和我相识四十余年。"老人缓缓开口，"八十年代我们一起做地产起家，九十年代转战金融。"他将茶杯推到程昱面前，"但他有个习惯——永远准备两份合同，一份给合作伙伴，一份给自己。"
程昱接过茶杯，手指微微发抖："您是说他不守信？"
"不。"周父摇头，"是他太懂得利用规则。2003年金融风暴，他做空自??参与投资的三家公司，包括我弟弟的纺织厂。"
周墨明显一震："叔叔的厂是因为这个倒闭的？您从未告诉我。"
"商场如战场。"周父叹息，"但我没想到，他现在把目标转向了年轻人。"他直视程昱，"程先生，你父亲是不是程启明？"
茶杯在程昱手中一晃，热茶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您认识家父？"
"有过几面之缘。"周父目光深远，"2005年前后，他来找我谈过一个科技项目。可惜当时市场环境不好，没能合作。"
程昱放下茶杯，声音异常平静："家父2006年去世了。公司破产清算。"
房间内一片寂静。周墨注视着程昱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今天的停电和火灾，我会查清楚。"周父最终说道，"墨儿，好好招待程先生。"
离开周家别墅时，暮色已深。两人沉默地走向车子，海风拂过程昱湿漉漉的头发。
"我不知道。"周墨突然开口。
程昱转头看他："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你父亲...和我家有过交集。"周墨斟酌着词句，"如果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程昱拉开车门，"商场如战场，你父亲说得对。"他钻进车里，声音透过车窗传来，"送我回公司吧，服务器需要检查。"
回程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周墨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是让司机调高了空调温度。
创元科技办公室外，程昱下车前突然转身："谢谢。今天的...所有事。"
周墨点头："一周休战。"
"一周休战。"程昱关上车门，身影融入大厦灯光中。
车内，周墨的手机响了。是李威。
"周总，查到了。停电是人为的。中环变电站的监控拍到一个人影，背影很像王世安的司机。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我们查到王世安上个月秘密收购了Quantex的部分知识产权，包括程昱当年参与开发的一些算法。"
周墨眼神一凛："准备一份详细报告。另外，查一下2005年左右我父亲与程昱父亲的所有商业往来。"
挂断电话，周墨望向创元科技的窗户。28层灯火通明，程昱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电梯里那个呼吸急促、脆弱真实的程昱，与平日媒体上张扬自信的"科技金童"判若两人。
一周休战。或许这足够让他弄清楚，程昱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从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