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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休战期间的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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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战第三天，程昱在清晨六点醒来。
创元科技的服务器已经恢复运转，但数据丢失了近15%。他的技术团队连续工作了48小时，才勉强修复了Aegis 2.0的核心代码。窗外，香港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城市笼罩在朦胧的蓝灰色调中。
手机屏幕亮起，张岩发来的消息：「王世安要求今天下午三点会面，说有重要投资意向。」
程昱将手机扔到一旁，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晨光中的维多利亚港平静如镜，与三天前那场混乱形成鲜明对比。他仍记得周墨的手握住他肩膀的温度，记得那双平日冷峻的眼睛里罕见的关切。
"一周休战。"程昱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他需要咖啡，需要很多咖啡。
半小时后，程昱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踩着匡威鞋走进公司附近一家老式茶餐厅。这家名为"永利"的小店藏在金融区边缘的巷弄里，是他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店内装修停留在八十年代，绿色瓷砖墙面上挂着发黄的老照片，空气中弥漫着奶茶和菠萝包的香气。
"早晨，照旧？"老板坚叔从柜台后抬头，花白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是，多谢坚叔。"程昱在角落的卡座坐下，这个位置能看到整个餐厅和门口。
坚叔端来一杯热奶茶和火腿通心粉："后生仔，你好耐冇来了。"老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广东话说道，"成个礼拜冇见你。"
"工作忙。"程昱微笑，啜了一口奶茶。坚叔的奶茶配方独特，茶味浓郁回甘，是他喝过最好的。
餐厅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程昱抬头，奶茶杯停在半空。
周墨。
男人穿着休闲的亚麻衬衫和米色长裤，比平日办公装扮随意许多，却依然一丝不苟。他看到程昱时明显一怔，随即恢复平静，点头致意。
"周生！"坚叔惊喜地迎上去，"今朝咁早？"
"早会。"周墨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老样子，打包。"
程昱挑眉："周总也是常客？"
坚叔笑着插话："周生由细食到大！佢老豆以前成日带佢来。"老人转向周墨，"你记得冇？同程生坐埋一张台倾生意。"
空气突然凝固。周墨的眼神锐利起来："什么程生？"
坚叔指向墙上的一张老照片："咪佢啰！十几年前，同你老豆倾计嗰个程生。"老人眯起眼打量程昱，"讲起来，个程生同你呢位朋友有啲似..."
程昱猛地站起，走到照片前。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周志恒与一个清瘦男子对坐饮茶。那男子侧脸轮廓与程昱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
"家父。"程昱声音干涩，"这是我父亲。"
周墨走到他身旁，两人肩膀几乎相触。他凝视照片，眉头紧锁："我不记得见过这张照片。"
"嗰阵你出国读书啦！"坚叔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旧相册，翻到某一页，"睇，呢张更清楚。"
照片上是同样的场景，但角度更广。程昱的父亲正在看一份文件，周志恒则举杯微笑。两人之间还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但被咖啡渍遮住了大半。
"这是谁？"程昱指着那个被遮住的人。
坚叔摇头："记唔清了。嗰时好多人来倾生意。"老人突然拍手，"啊！我记得程生好钟意我嘅奶茶配方，仲问过做法。周生话要保密，话第日可以同程生合伙开茶餐厅。"他笑着摇头，"讲笑啫。"
程昱与周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复杂的情绪。坚叔浑然不觉，转身去准备周墨的外带餐点。
"我不知道他们认识。"周墨低声说。
程昱盯着照片："我父亲从不提周家。"他停顿一下，"直到最后。"
周墨似乎想说什么，但坚叔已经拿着打包袋回来了。"你嘅餐，周生。"老人又转向程昱，"后生仔，你面色唔多好，要唔要加个蛋治？"
程昱勉强笑笑："不用了，多谢坚叔。"
周墨接过食物，犹豫片刻："一起走？"
两人沉默地走出茶餐厅。晨光已经变得明亮，街道开始苏醒。
"我父亲从不提往事。"周墨突然开口，"特别是2005年前后的投资失败。"
程昱停下脚步："失败？"
"一组科技项目，损失了近两亿。"周墨直视程昱，"如果你父亲牵涉其中..."
"我父亲2006年破产，背债八千万。"程昱声音平静得可怕，"三个月后他在车库自杀。留给我和母亲的只有一堆债务和未完成的研究笔记。"
周墨瞳孔微缩："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程昱扯了扯嘴角，"周家高高在上，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公司老板的死活？"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周墨深吸一口气："休战期间，记得吗？"
程昱别过脸，下颌线条紧绷。
"今晚有个慈善晚宴。"周墨递过一张烫金请柬，"为儿童医院筹款。如果你有兴趣了解更多关于我们父亲的事..."
程昱没有接："周氏的慈善晚宴？我去不合适吧。"
"休战期间。"周墨将请柬塞进程昱手中，"七点，半岛酒店。黑色领结。"他转身离去，又回头补充，"我父亲也会出席。"
程昱看着周墨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低头看向手中的请柬。烫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某种诱惑，又像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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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
程昱站在入口处，调整着领结。他选了套深蓝色天鹅绒晚礼服，内搭黑色丝质衬衫，领口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母亲最爱的花。会场内已经聚集了香港金融界的顶尖人物，觥筹交错间尽是权谋与利益的低语。
"程总！"林美仪穿着酒红色长裙走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她压低声音，"听说创元科技已经恢复运转了？"
程昱微笑："林记者消息灵通。"他环顾四周，"今晚有什么特别嘉宾吗？"
"除了半个香港的上流社会？"林美仪轻笑，"周老爷子罕见出席，还有王世安..."她突然噤声，"啊，周总来了。"
周墨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他穿着传统的黑色燕尾服，但袖扣却是罕见的深蓝色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与程昱的礼服颜色几乎一致。
"林小姐。"周墨点头致意，然后看向程昱，"谢谢你能来。"
程昱注意到周墨的目光在自己领口的茉莉花上停留了一秒。"好奇心驱使。"他轻声说。
音乐响起，主持人宣布晚宴正式开始。周墨微微倾身："失陪一下，我需要先去主桌。"他低声对程昱说，"我父亲想见你。"
程昱目送周墨离开，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林美仪在一旁挑眉："看来休战进展顺利？"
"商业需要。"程昱啜饮香槟，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会场另一端的周墨。
晚宴进行到一半，慈善拍卖开始。程昱以五十万港币拍下一套儿童百科全书，引来一片掌声。当他上台领取证书时，目光与主桌上的周墨相遇。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轻点头。
"程总出手大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世安不知何时站到了程昱身旁，灰白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不过和周家的捐赠比起来，只是零头。"
程昱微笑："王总今晚押注哪边？"
王世安大笑，引来周围几道目光："我只是个旁观者。"他压低声音，"不过周墨确实对你很感兴趣。你知道吗？他派人调查过你在MIT的所有学术记录，甚至联系了Quantex的前同事。"
程昱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商业尽职调查而已。"
"当然，当然。"王世安啜饮威士忌，"只是奇怪，为什么他对你父亲的事只字不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主桌方向，"啊，周老爷子好像在找你。"
程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周志恒确实正向他招手。当他回头时，王世安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主桌上，周志恒示意程昱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程先生，久仰。"老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墨儿说你对我那些老照片感兴趣？"
程昱直视老人的眼睛："坚叔茶餐厅的照片里，您和我父亲在一起。"
"程启明是个有远见的人。"周志恒坦然道，"我们在2004年合作过一个金融数据项目，可惜..."他看了一眼走近的周墨，"市场时机不对。"
周墨站在父亲身后，手搭在老人肩上："父亲，该您上台致辞了。"
周志恒拍拍儿子的手，起身离席。程昱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中流露的父子亲密，胸口莫名发紧。
"王世安跟你说了什么？"周墨低声问。
程昱抬头看他："说你调查过我的学术记录和Quantex经历。"
周墨眉头微蹙："商业尽职调查，仅此而已。"
"当然。"程昱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里，程昱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的不安。他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手腕。王世安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为什么周墨调查他，却对两家过往避而不谈？
门被推开，周墨走了进来。两人在镜中对视。
"我没有隐瞒的意思。"周墨直接道，"关于调查，那是标准程序。至于我们的父亲..."他停顿一下，"我需要了解更多。"
程昱关上水龙头："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周墨罕见地犹豫了，"我不希望王世安成为我们之间的信息源。"
音乐声从宴会厅传来，是一支舒缓的华尔兹。周墨突然伸出手："休战期间，记得吗？"
程昱看着那只修长的手，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舞池中，两人成为全场焦点。周墨的手稳稳扶在程昱腰间，引导他旋转。程昱的舞步出人意料地娴熟，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MIT交谊舞社团。"程昱在周墨耳边低语，热气拂过对方耳廓，"你呢？"
"母亲的要求。"周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周家独子必须精通各种社交技能。"
程昱轻笑，领口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两人之间。周墨的袖扣在灯光下闪烁着，与程昱的礼服相得益彰，引来周围窃窃私语。
"他们在猜测我们的关系。"程昱说。
"让他们猜。"周墨带着他完成一个漂亮的旋转，"休战期间，记得吗？"
舞曲结束，掌声响起。两人分开时，程昱注意到王世安站在角落，正与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低语。那人他认识——Quantex的技术总监马克·威尔逊，曾经指控他抄袭代码的人。
"看来你的调查还不够全面。"程昱对周墨说，目光仍锁定王世安那边，"有些棋子已经过河了。"
周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一凛："威尔逊？他来香港做什么？"
"好问题。"程昱整了整衣袖，"休战继续？"
周墨点头："明天早上七点，太平山顶。穿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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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太平山笼罩在薄雾中。
程昱穿着灰色运动服，气喘吁吁地停在观景台前。周墨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黑色训练装，连汗水都显得克制有度。
"迟到六分钟。"周墨递过一瓶水，"幽闭恐惧症患者却有恐高症，有意思的组合。"
程昱接过水瓶，大口灌下："谁告诉你我恐高？"
"你助理。"周墨从背包里拿出一支专业登山杖，"这个能帮你。"
程昱接过登山杖，手指擦过周墨的手掌。杖身轻便坚固，握把处有防滑设计，显然是高端货。"谢谢。"他轻声说，"不过为什么是登山？"
"远离办公室，远离耳目。"周墨指向远处的城市轮廓，"在那里，每个人都在表演。在这里..."他看向程昱，"我们可以只是周墨和程昱。"
晨光穿透雾气，洒在两人身上。程昱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父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他说站在高处才能看清全局。"
周墨沉默片刻："我父亲也是这么教我的。"
两人并肩站在观景台边缘，俯瞰苏醒中的香港。远处，维多利亚港波光粼粼，如同无数细碎的钻石。
"关于王世安..."周墨开口。
"休战期间。"程昱打断他，"今天只谈非商业话题，记得吗？"
周墨唇角微扬："好。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选择金融科技？以你的技术背景，做纯科技公司会更轻松。"
程昱望向远方："因为我父亲。"他声音轻柔，"他最后的研究笔记里写着一个设想——用技术打破金融壁垒，让普通人也能获得平等的投资机会。"他转头看周墨，"Aegis系统的基础算法就来自他的笔记。"
周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程昱微笑，"这是第一次告诉别人。"
下山路上，两人步伐渐趋一致。周墨配合着程昱的速度，不时伸手扶他跨过陡峭处。
"周六早上。"周墨突然说，"如果没其他安排，可以成为固定项目。"
程昱挑眉："周总在约我？"
"休战需要沟通渠道。"周墨一本正经地说，但眼角有笑意，"而且你需要克服恐高症。"
"成交。"程昱用登山杖轻点地面，"不过下次换个矮点的山。"
一周后的周六，他们再次在山顶汇合。这次程昱带了早餐——坚叔茶餐厅的招牌菠萝包和奶茶。
"坚叔问起你。"程昱递给周墨食物，"说周生小时候最爱吃他的菠萝包，每次都要多加黄油。"
周墨接过食物，指尖沾到一点黄油："他记性很好。"
"关于我们父亲的事，我查到一些线索。"程昱望向远方，"他们合作的不仅仅是金融数据项目。我找到一份老合同，上面有第三方的签名，但名字被墨水污渍遮住了。"
周墨停下咀嚼："王世安？"
"有可能。"程昱点头，"但需要更多证据。"
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下山前，周墨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给你的。"
程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古董钢笔，笔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Waterman 1920年限量版？"他惊讶地抬头，"这至少值..."
"不重要。"周墨打断他，"重要的是它还能用。试试。"
程昱小心地旋开笔帽，在随身笔记本上写下"周墨"二字。墨水流畅均匀，笔尖弹性恰到好处。"完美。"他轻声说，"谢谢。"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盒子："巧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周墨打开盒子，是一套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的最新限量版，尚未公开发售。"你怎么知道我在收集这个？"
"你办公室书架第三排全是智能家居相关的白皮书。"程昱得意地笑，"而且这套系统可以和我公司的主控端无缝对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墨仔细查看设备："精巧的设计。"他抬头，"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晨光为这一刻镀上金边。
下山后，他们在停车场分别。程昱坐进车里，又摇下车窗："下周峰会准备得怎么样？"
周墨俯身靠近车窗："按计划进行。"他压低声音，"休战还剩48小时。"
程昱点头："48小时后见真章。"
周墨直起身，目送程昱的车驶离。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威的电话："查一下2004到2006年间我父亲、程启明和王世安的所有商业往来。特别是...是否有未公开的第三方参与。"
挂断电话，周墨看向手中的智能家居系统。程昱的观察力惊人——他确实收集了市面上所有主流智能家居产品，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爱好。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