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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父亲的日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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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会前48小时，休战结束的黎明。
程昱站在创元科技档案室的梯子上，手指掠过一排排尘封的纸箱。晨光透过小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他需要找到父亲留下的原始算法笔记——明天金融科技峰会的演示需要那些基础公式。
"老板，要不要帮忙？"张岩站在梯子下方，推了推眼镜。
"不用，快找到了。"程昱挪动到一个标记着"程启明-私人"的箱子前，将它拖出来。箱子比他记忆中更沉。
回到办公室，程昱锁上门，小心地打开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父亲的手稿、照片和一些私人物品——一支旧钢笔、一个锈蚀的怀表、几本发黄的笔记本。他拿起最上面那本黑色硬皮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1989-1995"已经褪色。
翻开第一页，父亲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科技将改变金融的民主化进程。我的梦想是建立一个系统，让普通投资者也能获得与机构同等的分析能力。——程启明，1990.3.12」
程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父亲的字迹工整有力，每个数字和公式都写得一丝不苟。他快速翻阅着，寻找那个核心算法。
笔记本中间，一页被撕掉的痕迹引起他的注意。残留的纸边上还能看到几个数字。程昱皱眉，继续往后翻，在接近末尾处发现了更多被撕掉的页面。
"奇怪..."他喃喃自语。父亲从不撕毁笔记，即使错了也只会划掉重写。
他拿起第二本笔记本，时间跨度为1996-2002年。这本完好无损，记录着父亲公司发展期的各种技术突破。程昱快速浏览着，直到最后几页：
「2002.11.15 与Z谈合作。他的资源，我的技术。或许这是突破的机会。」
「2002.12.3 Z介绍了W。此人精明过头，眼神不正。但Z坚持他是关键投资人。」
程昱的手指微微发抖。Z是谁？W又是谁？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些。
他急切地翻开第三本也是最后一本笔记本，时间显示为2003-2006年——父亲生命最后的岁月。这本笔记的状态明显不同：纸张皱褶，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有些页面上还有可疑的污渍，像是...泪痕？
「2004.5.6 签约日。Z保证市场前景，W承诺资金支持。我把全部专利抵押了。为了梦想，值得冒险。」
「2005.3.12 市场突变。W撤资，Z沉默。银行催款。」
「2005.6.8 今天见到Z。他说无能为力，建议我申请破产。二十年心血...」
「2005.9.15 债务累计八千万。房子抵押了。小昱的学费...」
「2006.1.3 最后的希望破灭。W拿走了核心技术，Z冷眼旁观。我太天真。」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2006年1月17日，父亲去世前三天：
「他们设计了我。Z和W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所有合同都有漏洞，所有承诺都是谎言。我辜负了家人。只剩一条路...」
程昱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那些字迹在视网膜上灼烧。Z和W，两个字母，毁了一个家庭。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王世安。
"程老弟，听说你在找峰会用的资料？"王世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圆滑，"我这儿有些东西，可能对你有用。"
程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东西？"
"关于周志恒和你父亲的一些...历史记录。"王世安意味深长地停顿，"包括2005年那份关键合同的完整版。"
程昱的指甲陷入掌心："你怎么会有这些？"
"老朋友的义务。"王世安轻笑，"下午三点，我的游艇。带上你的笔记本。"
挂断电话，程昱重新翻开父亲的笔记本。那些被撕掉的页面边缘，残留的字迹隐约可辨："Zhou"和"Wang"。
Z是周志恒。W是王世安。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板，峰会的彩排时间确认了。还有...周氏集团的李威来电，说周总想确认联合演示的细节。"
程昱盯着手中的笔记本，父亲绝望的字迹在眼前晃动。过去两周与周墨相处的点点滴滴——电梯里的援手，茶餐厅的偶遇，慈善晚宴的共舞，太平山顶的晨光——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告诉李威..."程昱的声音异常冷静，"演示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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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集团总部，周墨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李威站在他身后，汇报着刚收到的消息。
"创元科技那边突然变卦，说联合演示取消了。"李威犹豫了一下，"程昱的助理说，他今早去了公司档案室，出来后状态就不对劲。"
周墨放下咖啡杯，陶瓷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联系他本人了吗？"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李威递过平板电脑，"还有，王世安的秘书刚刚订了大量香槟，说是准备庆祝。"
周墨的眼神一凛："庆祝什么？"
"不清楚。但王世安今天约了程昱在游艇会面。"李威推了眼镜，"还有件事...技术部发现创元科技的服务器昨晚有异常访问记录，有人下载了大量专利文件。"
周墨转身，眼神锐利如刀："我们的专利？"
"不，是他们自己的。但都是核心技术的底层设计。"李威压低声音，"看起来程昱在准备什么大招。"
周墨走向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那支程昱送的智能家居系统。他仔细检查设备，突然在接口处发现一个微型存储卡——之前从未注意到。
"给我五分钟。"周墨对李威说，"然后取消我今天所有会议。"
李威离开后，周墨取出存储卡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栏旁边有一行小字提示："茉莉花开的季节"。
周墨输入"0521"，程昱领口那朵茉莉花的日期——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段视频和几份扫描文件。视频显示王世安与一个戴眼镜的外国男子在密谈，正是Quantex的马克·威尔逊。而扫描文件则是...周墨瞳孔微缩——周氏集团内部服务器的访问日志，显示有人定期向外部IP传送机密文件。
最后一份文件是条简短的留言：
「周，你公司有内鬼。不是张岩，不是李威。证据在视频里。小心王。——CY」
周墨立刻拨通程昱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他打开电脑追踪程昱手机的定位——游艇会码头。
"李威！"周墨按下内线电话，"准备车，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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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安的游艇"海风号"停泊在深水湾，白色船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程昱踏上甲板，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老弟！"王世安从船舱走出，一身休闲白衣，像个慈祥的长辈，"正好赶上日落，美景配美酒。"
程昱面无表情地举起父亲的笔记本："东西呢？"
王世安笑容不变："急什么？进来喝一杯。"
船舱内装修奢华，真皮沙发环绕着桃花心木茶几。王世安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程昱一杯。
"敬往事。"王世安举杯。
程昱没有碰杯子："我父亲笔记里的Z就是周志恒，对吗？"
王世安叹息，从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自己看吧。"
文件夹里是一份合同的复印件，签署方赫然是程启明和周志恒，日期2004年5月6日，与父亲笔记中的记录一致。但条款与父亲描述的截然不同——几乎所有风险都落在程启明一方，而周志恒有权在任何时候撤资而不承担违约责任。
"这只是开始。"王世安又拿出一叠文件，"看看这些银行催款单上的担保人签名。"
程昱翻看着，每张单据上周志恒都作为担保人签字，但笔迹与他见过的周父签名明显不同——是伪造的。
"周志恒利用你父亲的技术做抵押，向多家银行贷款。"王世安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当市场波动时，他迅速撤资，留下你父亲承担全部债务。那些伪造的担保书让程老弟连破产保护都申请不了。"
程昱的手开始颤抖，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最后一页是一张照片：父亲跪在地上，面前站着冷眼旁观的周志恒。照片角落的日期：2006年1月15日，父亲自杀前两天。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程昱声音嘶哑。
"因为我看不惯周家父子的做法。"王世安啜饮威士忌，"周墨现在接近你，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
程昱合上文件，胸口如压着巨石："这些文件的原始版本在哪？"
"安全的地方。"王世安微笑，"如果你想要，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明天的峰会上，公开挑战周氏的核心系统漏洞。"王世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有确切消息，他们的跨境支付平台存在致命缺陷。"
程昱冷笑："然后呢？让你坐收渔利？"
"然后，"王世安向前倾身，"这些文件全归你，足够你起诉周志恒商业欺诈。另外..."他压低声音，"我会告诉你周墨调查你的真实目的。"
游艇突然轻微晃动，服务员进来通报："王总，周墨先生到了，坚持要见程先生。"
王世安挑眉："说曹操曹操到。"他对程昱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要见吗？"
程昱将文件塞进背包："让他进来。"
周墨大步走入船舱，黑色西装在海风中微微扬起。他目光扫过程昱和王世安，最后落在茶几上的威士忌上。
"打扰了。"周墨声音冰冷，"程昱，我们需要谈谈。"
王世安识趣地站起身："我去甲板透透气。你们...慢慢聊。"
船舱内只剩下两人。周墨直接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正是程昱藏在智能家居系统中的那段。
"你公司有内鬼，向王世安泄露机密。"周墨盯着程昱，"为什么不明说？"
程昱从背包取出王世安给他的文件，推到周墨面前："认识这些吗？"
周墨快速浏览文件，眉头越皱越紧："伪造的。我父亲从未签过这些。"
"是吗？"程昱翻开父亲的笔记本，指向那些绝望的记载，"那我父亲为什么写下这些？为什么在见到'Z'后三天就自杀了？"
周墨仔细阅读笔记，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这不可能...我父亲从未提起..."
"当然不会提起。"程昱冷笑，"谁会承认逼死过合伙人？"
周墨抬头，眼中是程昱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这里面有误会。我父亲有很多缺点，但不会..."
"不会什么？"程昱猛地站起，"不会伪造签名？不会见死不救？"他指向那张照片，"看看这个！我父亲跪在地上！而令尊在干什么？"
周墨拿起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我需要时间查证..."
"查证什么？"程昱夺回照片，"查证你父亲是不是杀人凶手？"
"程昱！"周墨厉声喝止，"冷静点。王世安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程昱逼近一步，"复仇的欲望？对，我承认我想让周志恒付出代价。但至少王世安给了我证据，而你呢？隐瞒、欺骗、假惺惺的关心！"
周墨深吸一口气："休战期间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包括你调查我父亲那段？"程昱冷笑，"还是包括你接近我是为了摸清创元的底牌？"
船舱门被推开，王世安探头进来："两位，太阳快下山了。要不要上来欣赏一下？"
程昱抓起背包："不必了。王总，明天见。"他转向周墨，声音冷得像冰，"峰会上见真章，周总。"
周墨抓住程昱的手腕："别被情绪蒙蔽判断力。王世安..."
程昱甩开他的手："省省吧。从现在起，我们回到最初的关系——竞争对手，仅此而已。"
他大步离开船舱，脚步声在甲板上回荡。夕阳将海水染成血色，远处香港的轮廓渐渐模糊。程昱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回到了熟悉的敌对状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岩：「老板，查到新线索。2005年那笔债务的最终受益人不是周氏，而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地在开曼。追踪困难，但特征很像王世安的手法。要继续吗？」
程昱盯着手机屏幕，海风吹乱他的头发。最终他回复：「继续查。不要告诉任何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墨走到他身旁，两人之间隔着无形的墙。
"我会查清真相。"周墨说，声音几乎被海浪声淹没，"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们各凭本事。"程昱没有看他，"再见，周墨。"
他走下舷梯，没有回头。背后，夕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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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凌晨两点。
周墨站在窗前，手中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很少抽烟，但今晚需要尼古丁来镇定思绪。办公桌上摊开着程父的笔记本复印件、王世安提供的"证据"，以及李威紧急调出的2004-2006年周氏所有合作记录。
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五六个烟头。周墨掐灭手中的烟，再次拨通父亲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老爷子去了瑞士度假，刻意避开了这次峰会。
桌上电脑屏幕亮起，李威发来邮件：「查到了。2005年周氏确实与程启明有合作，但金额仅两百万，远非八千万。资金流向显示，大部分债务来自三家离岸公司，最终汇入王氏控股的子公司。」
周墨回复：「准备峰会应急方案。另外，查王世安与Quantex威尔逊的所有联系。」
发完邮件，他拿起程昱送的智能家居设备。这个小装置里藏着关键证据，程昱选择这种方式传递信息，说明他已经不信任常规渠道。那么，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相信王世安提供的所谓"证据"？
周墨了解程昱的聪明才智，男人不可能看不出王世安的挑拨意图。除非...那些关于父亲的伤痛太过沉重，压倒了理性。
手机震动，是周莹发来的消息：「哥！我刚看了程昱的TED演讲，太棒了！他说科技应该弥补社会不平等，而不是扩大鸿沟。你们合作的项目也是这个方向吗？」
周墨苦笑，回复：「早点睡。」然后他又补充：「演讲确实很棒。」
放下手机，周墨走到办公室角落的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落地窗外，香港的夜景依旧璀璨，但他第一次感到这座城市的陌生。
明天的峰会将是一场硬仗。程昱手握技术优势，又怀着复仇的决心；王世安在暗中操控，伺机渔利；而他自己...周墨饮尽杯中酒，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需要捍卫周氏的利益，也需要查明父亲当年的真相。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面对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原谅他的程昱。
周墨拿起外套离开办公室。电梯下行时，他无意识地站到了当初与程昱被困时的位置。那天的记忆清晰如昨——程昱惊恐发作时的脆弱，两人并肩坐在电梯地板上的交谈，以及...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秘密。
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
走出大厦，夜风拂过脸庞。周墨抬头看向创元科技所在的写字楼，28层依然亮着灯。程昱也没睡，或许同样在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两个不眠人，一座不夜城，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