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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三章

      薛明英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居玄堂。

      以往求之不得要进来的地方,现在却躲还来不及,她不停地想,是不是这位殿下也觉得是她故意将酒泼到了霍芷身上,还抵死不认?

      一想到这里,她就郁闷得不行,根本不是她做的事情,皇后娘娘偏信霍芷也就算了,连殿下也要冤枉她吗?

      “坐。”

      进了居玄堂里头的书房,那位太子殿下头也没抬,随手指了个位子。

      薛明英连忙坐了下来,坐姿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两手安分地搭在腿上,只有两只眼还在悄悄地转,打量着桌案后面的人。

      他垂眉看着折子,极快的功夫便看了两三个,因坐在背窗处,脸上神情隐没在了阴影中,叫人看不清喜怒。

      薛明英也学他垂眸思索,想着如果和那日一样,怎么解释都不管用的话,索性开始便服软认错,会不会更好?她实在没把握,要是这件事被他记在了心里,觉得她有意为难霍芷,那今后要是入了东宫……

      “啪”的一声,折子合上的声音响起,薛明英像是叫人用针在耳朵上刺了一下,直直站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始认错,“殿下,今日是我做错了,不该失手将酒杯打翻,让霍娘子受了委屈,下次不会了。”

      李珣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翻开了另一本折子,淡淡道:“坐下。”

      “殿下不信我吗?”见他无动于衷,薛明英慌了,连忙跑到他跟前解释,“真的是一时失手,绝非有意,那酒装了满满一杯,还有溢出来的,顺着杯壁留下来,哪里拿得稳?我手一滑,就泼到了霍娘子身上。殿下,我是诚心诚意向你认错,请殿下相信我罢!”

      她也惊觉自己竟能现编出这么一箩筐故事,有情有理,前后呼应,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谁叫她受不了他的冷待,哪怕只答话时慢了半刻,都让她心里煎熬极了,生怕他对她有了不说出口的偏见。

      “薛明英”,李珣一眼看破她编的谎话,她留在身边的这六年,他再是无意,被她死缠烂打着,自然而然也知道她不少习惯。说这些话时她目光闪烁,透出股心虚之色,不是谎话是什么?

      他叫了她的名字之后,见她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亡羊补牢,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若真如你所说,你该道歉的人,不是孤王。”

      薛明英本来想着委曲求全,这件事认了就认了,反正不会少块肉,几句话的事。

      可当真从他口中听见要自己去向霍芷道歉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缩,愤怒和无力一齐涌来,很想质问他,不是人人都说他明察秋毫吗?为什么到她身上,他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要她去向霍芷道歉?

      明明是她自己泼到身上,还来诬陷别人的。

      霍芷让她蒙受了不白之冤,来给她道歉才对,他就这么轻易认定了是她的错,要她向霍芷道歉,凭什么?

      脑子气得发热之时,薛明英又想到了现在正好好戴在霍芷手上的绿松石双镯,有股念头钻了出来,他不是还送了她手镯吗?好,下次见到霍芷,她一定将镯子抢过来,扔到池塘里,还要砸碎了再扔,砸成粉末,让任何人都没办法再找回来!

      他们既然联起手来冤枉她,她也该做些事出来,免得蒙受了不白之冤,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

      “殿下要我来,是觉得皇后娘娘会袒护我,让霍娘子受了委屈,是吗?可惜殿下猜错了,娘娘也觉得是我欺负了她。所以向她道歉这件事,不用殿下说,我会做的,我会好好地向她道歉!”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说得浑不在意,头高高昂起,骄傲得不可二世。

      “你当真这样想的?”李珣放下笔,眼皮一扬,静静地看着她。

      “是!”薛明英说得斩钉截铁,双唇紧紧抿了起来。

      望着她意气用事的面容,李珣失望至极,屈指在桌案叩了两声,压抑着声线道:“容安,送客。”

      容安从外赶了进来,见了里头这无比紧张的气氛,不敢踏入书房,只在门外弓身问道:“殿下,可是要将薛娘子送回国公府?”

      李珣默不作声,只是又拿起了折子,旁若无人地批阅起来。

      薛明英见他在外人面前对自己这般冷淡,也没脸再待下去,扭头就朝门口走去。

      只是在跨出门槛之际,她忍不住脚步一缓,回头看了眼,想他也许只是口风硬,还有别的事找她,会叫住他。

      可一回头,却看见他将折子翻过了一页,冷静得仿佛局外人,方才不过是她在唱独角戏……

      “薛娘子,走罢,车已经备好了。”

      容安上来引路,明里暗里,希望这位祖宗赶紧离开,不要当面忤逆殿下的话。

      见这主仆二人像在驱赶瘟疫般赶自己,薛明英一下子推开了他,恶声道:“我自己会走!”

      声音传到桌案后,审折子的人眉心一震,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又皱了起来。

      薛明英坐在马车上时,发现里头空无一人,抿着唇就从袖子里抽出了手绢,在脸上狠狠地擦着。

      “有什么好哭的?我才不稀罕!”

      可她的眼圈被红意裹紧了,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把整张手帕淋湿了。

      眼前水气弥漫,都看不清了,鼻子里也塞满了酸意,她委屈得像是被人丢弃路傍的稚童,又说了几句不稀罕之后,沉默了片刻,另抽出条帕子擦起了脸,“有志者事竟成,早晚有一天,他不敢再像现在这样,到那时,我要他跪着给我赔礼道歉,说他做错了!比谁都错!”

      可说完后,她竟比谁都茫然,呆呆地坐在了那里,慢慢靠到了车厢上,心底有一个声音冒出来,小声却无比清晰。

      ——不可能的,那一天绝不会到来的。

      一国储君,怎么会给人下跪道歉呢?

      想到这个,她竟然破涕为笑,为自己会有这个念头感到可笑,笑着笑着泪光又在眼眶里打转,她高高抬起了头,望着车顶,暗暗发誓道:这一次,她不要再轻易原谅他。

      回到家,薛明英一头扎进了上房,嚷着“娘我回来了!”

      秦姑姑从里间探出来,给她打起竹帘子,打趣道:“云合早回来了,小姐怎么这时候回来?哎,小姐的眼睛……”

      薛明英朝她摆摆手,“回来时候不知谁家在熏东西,迷了眼了……娘!”

      她直奔薛玉柔所在的美人榻而去,挨了坐下,指点江山般使唤着丫头,“给我沏杯茶来,不要太烫,还要盏石花膏,蜂蜜只许浇一半,上回姐姐们就浇得多了,吃起来甜死我了!”

      “才回来忙什么呢?”薛玉柔用手帕给她擦着额上的汗,一面点了点她脑门。

      薛明英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的,见云合也在那里笑,装作生气道:“我还找你呢,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回来了?”

      云合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回小姐,容安公公赶来将小姐救去东宫后,皇后娘娘交代了几句这里的事不许外传就将众人散了,东宫非传不可擅入,奴婢没有小姐的殊荣,只好就回府里了。”

      薛明英嘟囔道:“你倒会自作主张,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云合抿着嘴笑,“说句不该说的,平时小姐去东宫奴婢陪着,并未觉出什么好来,今日这一件事出来,奴婢倒觉得不论如何,总多了个情分在,事上就显出来了。要不然,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怎么收场?左不过我低个头,向那个霍娘子倒十个百个歉,求人家原谅罢了!”薛明英道。

      “你这孩子!”薛玉柔忙打断了她的话,“殿下好心替你圆场,怎么还说起这样的话来。我听云合说了,那霍家的姑娘心里有算计,不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我看你和她的交道还有得打,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日后要出去了,你就带着秦妈妈,云合留在家里算了。”

      “我惹不起,躲还不行吗?”薛明英枕在了她的膝上,将她的袖子拉下来,盖住了自己的脸。

      薛玉柔将衣袖挪开,替她掖了掖头发到耳边,“躲是躲得开的?眼看着她也有心来争,太子殿下说来还算是她的表兄,比你还多一层亲戚在,你要早做打算。”

      “知道了知道了”,薛明英在她膝上翻了个面儿,脸朝下枕着,过了会儿闷闷道,“娘,其实我只想我和殿下,能像娘与父亲那样……”可想到他的身份,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他不当太子就好了,太子注定要有许多妃嫔,我终究不能像娘这样。”

      薛玉柔轻轻打了她一下,又舍不得地给她拍着背,像小时候哄她睡一般,“又说胡话了,什么不当太子的,这些话哪里是能讲的?傻孩子,各人有各人的路,未必你的路就比母亲的差,夫妻到最后,靠得还是郎君的良心。殿下是个好人,再怎么样也有个限度,这点就足够了。”

      说着她又想起来,问道:“六月十二四又快到了,你前阵子不是赶着要做荷灯吗?要不要让你父亲派人去找几盏别致的?去年你亲手做的,殿下亲自放到了河里,本来好好的事,你回来又说觉得那个做得不够好,赶着生了三四天闷气,我看你吃饭都少了。”

      “再说罢,反正还有十来天,我不急。”薛明英懒懒的,趴在她身上不想再动的样子。等她要的茶和石花膏送来了,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正吃着,秦妈妈出去听了个信,转身回来,满脸喜色道:“夫人,二小姐快回来了!”

      “谁?二小姐?”薛明英四下里看了看,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吗?

      薛玉柔也满脸诧异,但反应过来后高兴得喜不自胜,“阿英,是你二姨要回来了!我还当她嫁去了岭南,这辈子再没机会见面了呢!秦妈妈,你快去把南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还要熏上香,玉净她最爱干净了,往常在家里就属她臭毛病最多!”

      国公府里就这样多了一位客人,准确来说是两位,还有位岭南都督府的长史,薛明英二姨的独子,崔延昭,据说替他爹岭南都督回京述职的。

      薛明英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不大对付,他明明来做客,要说举止上礼节也不缺,但看着总叫人觉得不大客气。

      在听见云合说起这位长史大人在向厨房要什么用特产自南绥的虾干烹调出的鲜汤后,她正好有气没地方发,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南院。

      刚经过窗子准备进去,听见里面传出声音道:“家里在上京置了宅邸,母亲为何一定要客居国公府?”

      爽朗女声道:“延昭,不瞒你说,来之前我就有个打算。我离开上京时,你姨母嫁的还不是这位国公,过的日子……那时我为了你父亲,忍着去了岭南,留下她一人在上京,也不知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在岭南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母亲的意思是?”

      “你觉得阿英如何?”

      “母亲想我娶了表妹?”

      “你姨母膝下只有这个女儿,日后肯定就跟着她,到了岭南,我就能护住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

      “……可我听说,表妹早已心有所属。”崔延昭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窗后站着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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