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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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生日快乐——”
晨光透过玻璃晃到眼睛，将温宇从循环往复的梦中带离，他抬手挡了挡阳光，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后，他从床上坐起，开始洗漱打理。
「您有一个包裹暂未签收。」
从洗手间走出时，智能家居AI提醒道。
温宇打开存取柜，里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上面还有发件人的留言。
「生日快乐，武装派文学家，恭喜你又活了一年——技术流哲学家。收件日期：5月25日」
温宇注视那串日期片刻，发出一声自嘲似的轻笑。
点开智能管家的早餐选项功能，发现页面全灰，管家提醒道：「您的食材库存不足，是否立即订购？」
温宇的手指在确认框上停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
“算了。”
他把包裹往桌上一丢，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端着水杯走回来时，他瞥见桌上摆着的5.25废墟照片。
“抱歉——”那是十二年前，在袭击者尽数归案后，某位官员站在他面前，深深向他鞠躬。
“我们没能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未能阻止逐月市人民受到伤害，我……深表歉意。”
那位官员压在裤线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温宇忽然想起这位官员也在葬礼上哀悼过家人。
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好像是那句——
“没关系，人就是随时都会死，活着只是幸运罢了。”
温宇拿起相框，手指在边缘轻轻摩挲，阳光打在照片上晃了下眼，温宇又将其摆了回去。
桌上的终端忽然显示通讯来电。
发起人：路尹川
温宇抽了抽嘴角，选择了拒接。
没过五秒，对方又发起了来电。
这次温宇果断选了接听，熟悉的戏谑声从对面传来。
路尹川：“哟，终于活过来了，我还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你没机会收到呢。开箱了没？”
温宇：“没，我正打算丢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温宇已经拿起包裹拆开包装。里面是个投影仪，刚按下开关，黑白色调便覆盖了晨间的客厅，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厅堂，堆满白色花束的桌子上立着他的黑白像，一首不合时宜的轻快小调同时响起，让温宇瞬间尬在原地。
他突然闪回了几年前自己重伤住院时，路尹川特地买了身黑西装，捧着花进门朝他九十度鞠躬的场面。
路尹川：“你的第三十二版赛博葬礼，满意吗？”
温宇嘶了一声，几番欲言又止后，说：“我申请把音乐换成BWV.106。”
路尹川：“那可不行，你的葬礼应该放自己写的曲子，有本事你就把那首小调写完啊。”
温宇关掉投影仪，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说：“我在写啊，我的C5和弦你听不懂罢了。”
路尹川笑了一声：“确实听不懂，枪抵下巴上谈判也就你想得出来，可惜你这次又没死成，我拿不到你的日记本咯。还以为终于能把你的诗作发表赚点项目经费呢。”
温宇：“你别想了，要是我哪天死了……”他盯着地板上那块反光，忽然说：“就把我日记交给云山路548号金蔷薇咖啡的江老板。”
对面罕见地沉默两秒，温宇好像听到了布料摩挲的声音。
“我……”路尹川幽幽地说：“挚友的地位被抢了？”
温宇深深吸了口气，皱了下眉后又补了一刀。
“你当过吗？”
对面传来了拍桌子的声响，“温宇，你今晚别睡太死。”
温宇：“你要袭警？”
“我去给你‘送·温·暖’！”
温宇搭在桌上的手指轻敲几下，“啧”了一声：“随意，我先挂了。”
“你先等会儿。”路尹川提醒他：“出门的时候小心点，你视频已经满天飞了，别被不长脑子的围起来。还有——”
路尹川忽然停下，通话中留下的是反复按动签字笔的“咔哒”声。
“你……想说什么？”忽然的停顿让温宇不解。
“我想说，你要是遇到什么怪事，就先告诉我一声，我最近在研究都市怪谈。行了，先挂了。”
通话被对面挂断，甚至没给温宇追问的时间，突然安静的客厅连冷藏柜的嗡嗡声都显得扰人。温宇皱眉思索，依旧搞不懂路尹川在暗示他什么。或者……那个神经病可能真的开始研究都市传说了？
窗外传来轻轨启动的闷响，逐月市的日间从这一刻渐渐苏醒。温宇望着茶几上那道光影分界线慢慢推移，爬上摆在那里的苔藓造景瓶——那是不久前被他救过的女孩送的手工礼物。
也许应该拿去办公室，毕竟自己没什么精力照顾这种脆弱的植物，温宇想着，找来喷瓶向里面补了点水，阳光将那抹鲜翠的绿色映得发亮。
坐回到桌前后，温宇准备打他的“停职报备卡”，下一刻他的手悬在键盘上顿住，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警务系统显示：[ID不存在]。
他立即重复登录几次，但仍旧是同样的结果。
[ID不存在]
“……”
温宇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自己终于被开除了？当然那不可能，开除也得走流程，那是系统故障？
他拿过一旁的手机想找人询问，结果一开屏就看到自己的新闻推送，他深深吸气，都过三天了，怎么还推？
划掉后他给同事陈建发消息，过了一会儿，陈建回他：「闹鬼了，系统里查不到你。」
「待会儿我去给你问问。」
「别急，你金贵着呢，上头哪能随便不要你。」
温宇关掉手机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抬手抓了两下头发，站起身来，决定去局里一趟。
出门的时候，他想起了路尹川的提醒，便从衣柜翻出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的口罩都是局里发放的，上面还印着logo，遂决定放弃，去楼下便利店买一包。
但在自动收银机前结账时，看店小哥一直在悄悄瞟他，温宇浑身不自在，要不是他常来这家店互相眼熟过，温宇要当场开始执法模式了。
刚结完账，店员小哥凑了过来，温宇警惕地退后一步。
店员小哥：“害，温哥，我刷视频看到你了。那个……方便合个影吗？”
温宇盯着对方热切的眼神沉默两秒，然后坚决而严肃摇了摇头，语气正经得像在做笔录。
“抱歉，不方便。”
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边走边扯开口罩包装扣在脸上。
另一边，陈建闯进信息管理部，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啃完的三明治。
“你们搞什么呢？知道我早晨睁眼一看，发现搭档没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又抽什么风呢？”
信息部的人也显得有些焦躁，盯着屏幕的眼睛都没抬一下，跟他抱怨道：“我们还懵着呢，刚查出来是总部那边直接删的，谁知道在搞什么鬼？已经在向那边问了。”管理员没好气儿地叹声：“少催两句吧，我们比你急。”
“哟，陈老师。”旁边一位负责人路过，对他说：“找温大神来了？我们也找呢。”他甩甩手上的文件夹，随后翻了个白眼，甩出一句：“麻烦死了。”
陈建皱着眉从信息部出来，站在走廊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踮着脚。很明显，温宇这事怪得很，但他想不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宇那小子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这样想着，他狠狠咬了口剩下的半块三明治，摸出手机给温宇发消息。
温宇随人流搭上轻轨线的列车，这条线路客流不算多，这个时间，大多数都是通勤的上班族。温宇压了压棒球帽沿，靠在一节车厢的角落。
他再次打开工作终端试图登录警务系统，但跟之前一样，还是显示ID不存在。
他蹩了蹩眉，又打开私人手机，结果屏幕一亮就被自己的视频推送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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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封面：温宇拿枪抵住下巴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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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宇口罩下的嘴角一抖，拇指在屏幕上空僵了僵，然后迅速划掉所有推送，结果因为用力过猛而不小心点开一条：《5.25事件时隔十二年的余波——论两种生存状态的心里剖析，英雄与魔鬼出自同一种创伤……》
温宇深深吸气，狠狠按在屏幕上关掉那个视频，陈建的消息顺势挤了进来：
「我问过了，管理员说不知道，好像是昨天晚上总部那边直接删的。」
「我说，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你待会儿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没权限你连门都进不来。」
温宇：「收到，大概20分钟后到。」
陈建：「OK.jpg」
垂下手臂，温宇浅叹了口气。
列车驶出隧道，上午的太阳把车厢照个通透，温宇帽沿挡住一小片阳光，让他的眼睛遮在阴影下方。
轻轨在逐月市特有的深蓝色调和全息外屏建筑群中穿行，宣传广告、新闻、明星海报、近期上映的电影预告等内容交替出现，构成逐月市的特色背景板。
「月球梦湖基地建设已进行至第三期，对月球前文明遗迹的勘查持续推进中……」
「今日推荐甜橘汽水，战前时代经典配方，复古风味。」
「联合城际与世纪同盟宣布合作，现文明两大势力联手将成为重要历史转折点……」
「《月下之恋》热度持续走高，有望成为首部斩获年度票房冠军的文艺片。」
……
要是没播送温宇被歹徒咬住虎口的片段就更好了……
好在熟悉这座城市的人都懒得看满天的信息屏，也没人注意到他，温宇一边庆幸一边暗自压低帽沿。但当帽沿的阴影挡住视线的那一刻，温宇敏锐地捕捉到一块转瞬即逝影子，他瞬间抬起头，目光扫视整节车厢，可除了变换的光影在交错以外，什么都没有动，只有站立的乘客在跟随车厢轻轻摇晃。
温宇向背后的金属壁板靠了靠，手在腰后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枪已经因停职而上交了。
错觉……吗？
车厢依旧安静，都市白领整天沉浸在消息互换中，头都懒得抬一下，可温宇就是有种微妙地、被注视的感觉、仿佛肩上搭了只无形的手。
他缓缓起身，抬手确认口罩戴好，开始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他眼神迅速扫过每一位乘客，记下他们的仪态，着装，动作。
靠窗的深灰色风衣男子（35-40岁），左手无名指戴婚戒，但内侧有近期摘戴的摩擦痕迹。
6排扶手旁背帆布包的女学生（16-18岁），校服裤脚沾有暗红色颜料渍，鞋底边缘粘着工地常见的石灰粉。
车门处的拎LV老花公文包的西装男（约30岁），表带却是廉价的仿品，右手小指指甲断裂，有轻微焦黄痕迹。
……
直到来到最后一节车厢，温宇依旧没发现可疑人士。
「筑城大厦 到了」
列车平稳停下，乘客换过一轮，但温宇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不适感依然存在，就像身边站了个人，能无形中感知到那人的体温、呼吸、和存在，但唯独看不见也摸不到。
车厢内的监控摄像头转了转，另一端的监控室里，工作人员盯着画面吐槽：“这不那谁嘛？那个自杀谈判专家，他在干嘛？”
“便衣执勤？可咱们没收到公安那边的消息啊。再说，他好像被停职了。”
“他再走两圈系统要自动报警了，让人过去问问。”
温宇再一次查看车厢，有人抬头看了看他但没在意。当然也有人认出了他，走到中途与某位乘客接踵时，那人忽然睁大了眼睛：“你……”
温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解释：“任务中，请配合（其实并不）。”
乘客一副「哦——我懂了」的样子，郑重点了下头。
不，你不懂。温宇僵硬转身，心中默念抱歉。
轻轨线的车厢内，温宇走到尽头，依旧是一无所获。
「淮水大桥 到了」
乘客熙熙攘攘，列车再次启动时，上车后站在温宇身边的年轻人忽然咳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温警官，我是12号轻轨线的工作人员，监控室说您走了两个来回了，但系统比对车上没有逃犯。请问您是在执行任务吗？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呃……不是。”温宇无法解释当前的状况，总不能用感觉被盯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那……
“我……在刷运动步数。”温宇举起手机晃晃，看向轻轨的工作小哥，一脸诚恳，哦对，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温宇按亮手机划到计步页面，“离今日运动量达标还有2428步。”
那位小哥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目光在温宇和手机之间来回游移，半晌，他微微侧身，把藏在手里的微型通讯设备放到嘴边，悄声说了一句：“确认了，没危险，不用警戒。”然后向温宇点了下头，默默拉开距离。
温宇听到了小哥对设备另一头的小声的嘟囔：“……不太正常，但是他的话，也合理。”
温宇：“……”
「南山公园 到了」
温宇走下车，列车在身后启动，他忽然觉得肩上隐约的压迫感在瞬间退却，他皱着眉目送车辆驶离站台。心中依旧有隐隐的不安。等那点车灯彻底消失，温宇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解决系统除名的麻烦。
轻轨列车在城市半空驶过，与平常并无两样。
陈建的手握着工作终端，上面显示着局长刚发来的消息：“小陈，待会把温宇带来我办公室，别的别问。”
陈建举着半杯美式心想着：这位怎么开始玩儿谜语了？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骚动，他走过去问了一嘴，新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联合城际来人了。”
“哈？”
新人瞥了瞥四周，确定附近没人能听到后又说：“听说系统里找不到温前辈了，该不会……”
陈建拍了下新人的脑袋：“少瞎想，干活儿去。”
新人悻悻走开，陈建在原地咋舌，上午的阳光把走廊照得透亮，却偏偏无法让人心安。
他一口灌掉剩下的半杯美式，把空杯撇进垃圾桶，下楼去等温宇。
走进电梯时，他瞥见楼下停着的联合城际的黑色轿车。
温宇来到治安局楼下时，还在不死心地跟管理AI作对。
「身份认证失败。」
温宇掏出警官证展示：“温宇，你特别标注……停职次数最多的那个。”
AI女声：「当然，您的数据还在，特别备注：您的检讨数据库作为参考模板救过许多同僚，他们在放下笔时会在这里寄存一份对您的感谢。但您目前没有操作权限，建议申请系统审批处理。」
温宇：“但我需要登入系统才能申请。”
AI：「抱歉，您暂时没有登入权限，需要先申请系统审批……」
温宇绝望闭眼。
「检测到您情绪波动异常，建议深呼吸三次。请提出您的烦恼，本机将竭诚为您服务。或者您可以选择聊天放松——开玩笑的，本机未搭载共情模块，本次对话激活的是您的冷幽默数据库，请问您是否满意？」
温宇抬起拿着警官证的手悬在半空，一个深呼吸后，他狠狠甩下胳膊。
麻了。
陈建刚好走出来，晃着手里的通行卡，跟叉腰扶脑门的温宇说：“别理这智障了，我带你进去。”
温宇跟上去，“……也不知道升级一下，路边维修机器人都比它会说话。”
陈建：“还不是因为之前太聪明出了点事故，现在降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