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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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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宇的视线望向后方，却无法再看到江晓辉的身影，只好默默垂下眼。他的动作映在后视镜中，被格非注意到。
“哦，是那家您常去的店。”
温宇立刻警觉，手指不自觉攥紧。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别紧张。”格非向温宇瞥了一眼，“我和江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出于尊重，我们不会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温宇：“……”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难道江晓辉的过去，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格非：“字面意义上的一面之缘，他们转移难民，我们负责安置。”格非顿了顿，语气中竟露出一丝诚恳：“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温宇：“你们还负责安置平民？”
格非发出一声嗤笑：“我自知联合城际在外名声不好，但世纪联盟的各位，似乎把我们抹黑得有点过了。”
温宇压低了声音，抬眼看向后视镜中格非的眼神：“至少在我身上，你们似乎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格非笑了：“的确，这我不否认。”
温宇冷哼一声。
他很难认可「新城际公约」的优雅胁迫作风，但凭那份调令的内容来看，他们给他的权限又极高，同时又拒绝提供更多信息，这不合逻辑。「特殊战略小组负责人」的身份，比起执行人更像指挥者，看来自己对他们的作用，并不只是自愿赴死的好用武器。而且……非对称威胁又是什么？这个能统合世纪联盟与联合城际的神秘组织，到底打算做什么……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黑醋栗混着雪松的味道。温宇注意到格非向后方观察的小动作，那是在确认随行的车辆还在，温宇知道从出发时就有两辆车始终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车辆驶入市中心区段，商场的音乐和宣传广告透过车门后只剩模糊的声响。停在一处路口等待红灯时，格非微微放松肩膀，忽然，他问了一句：“温警官，您喜欢甜点吗？”
温宇：“……？”
这是在搞什么？
“我是说……”格非的眼睛看向斜对面的一家糕点店铺，“那是逐月市评价最好的一间铺子，来到这里后我还没机会去过。”
温宇眨了好几下眼，迟疑地回道：“请……便？”
然后格非真的把车停在了甜品店铺外，还问了句：“您要一起吗？”
温宇看着人流攒动的市中心，摇了摇头。
温宇看到格非下了车，这位在办公室内气场压人一头的使节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展柜前驻足挑选，甚至十分认真地拿起草莓蛋糕又放下，最后礼貌排队付款。几分钟后，重新启动的车上，温宇瞥了一眼放在手边的焦糖海盐蛋糕切块，抽了抽嘴角，陷入沉思。
“您不喜欢？”格非继续搭着话。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温宇能冷静谈判，却被一块蛋糕打穿防御，他搞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情此景，多少有点荒谬。
格非：“就当是见面礼，毕竟我们以后是同事。”
“你的见面礼……”温宇一时失语，“很有特色。”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陈建那句幽幽的吐槽：联合城际是不吃人，但是群神经病……
温宇最终没有动那块蛋糕，车窗外一座又一座高楼大厦飞速退后，不一会儿，一座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耸兀石碑出现在视野里，石碑的形状是龙飞凤舞的几个镂空字体——「逐月」科学研究中心。
温宇微微愣住：那不是路尹川工作的地方吗？
格非载着他浅浅停在科研中心大门，守门的人看了格非一眼，戏笑一声：“行政官大人出入还用检查？”
温宇内心：行政官？
格非微笑掏出证件递过去：“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这里不是忒丝喀尔。”
“麻烦。”看守拿过证件在一旁扫描，温宇注意到他胸前别着和格非一样的金属徽章。看守把递回来时，又向温宇伸了伸手。
温宇一怔，却见格非拿出一份文件晃了晃，看守马上露出了然的神情，瞄了温宇一眼后笑着颔首致了个礼，然后将两人放行。
温宇陷入另一重困惑。
“指挥中心？”他扫视过科研大楼，科研园区平静异常，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抱着文件夹从一栋楼走向另一栋楼，看起来和普通工作日没有任何区别。
“是对外界公众的伪装。”格非从车上下来，脱下手套丢到车座上，在正午的阳光中摘下帽子扇了扇风。忽然露出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神态，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温宇保持警觉地未发表评价，只是暗自上下打量这位捉摸不透的“行政官”。
格非站定深呼一口气后，把目光转到了温宇身上：“温警官，我们走吧。”
温宇迟疑着点头，顺便问了句。
“你…要拿着这个吗？”他指了指格非手上拎着的蛋糕盒。
“嗯，我想先把这两份礼物带给需要的人，希望您不会介意。”
“嗯……”温宇移开目光，放弃了思考。
温宇先跟着格非去了园区内一块绿地，夏日的微风与日光中，两个孩子正在树荫下搭着积木，看到格非的时候，他们露出惊喜的表情，一起喊着“格非哥哥”。
“格非哥哥又带了什么？”恬静的女孩问。
“是我上次做游戏输掉后约好的赌注。”格非蹲下身，将蛋糕盒子交到女孩手上。
“是新玩具吗？”男孩扯着格非的袖子好奇张望。
格非塞过另一个盒子，“是比特莱克叔叔做的面包更好吃的东西。”
“但特莱克叔叔家的面包，永远是我们最难忘的味道。”女孩露出怀念的神情，说完后，她注意到格非身后的温宇，“这位是……哦，我知道了。”她笑了笑：“是格非哥哥和老师提到过的‘骑士先生’，你是来帮我们拯救王国了。”
温宇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格非拿他的形象做什么宣传了？
格非向温宇解释一下：“哦，是童话绘本。”
格非面朝温宇起身的时候，温宇注意到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眼神里交流了什么，男孩忽然喊了一声：“有蝴蝶！”然后向远处跑了过去。
温宇：“？”
“哎——”格非伸着手看着男孩跑去的方向呆住。
“小齐非特。”女孩埋怨一声，转头对格非说：“真不好意思，我弟弟总爱到处乱跑，格非哥哥，我的腿不方便，能请你把小齐非特带回来吗？”
格非虽然无奈，却也宠溺地笑了下，“当然，乐意为您效劳，风铃仙子大人。”格非说完，抬头对温宇嘱托一句：“麻烦了。”
温宇点头答应。
等格非的背影走远，温宇回头面对这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忽然觉得有点可怕。
“你……故意的？”他问。
女孩微微轻笑：“毕竟，格非哥哥在的话，肯定不愿意让我对你讲这些啊。”
她的语气平静恬淡，真的就像童话里的指引仙子那样：“你现在肯定很困惑吧？为什么是我……我要面对什么？这样的问题一直在你心里徘徊。”她耷下眉梢，像念诗一样的语调中有些许哀伤：“抱歉，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说明，但…请您至少先相信格非哥哥他们。我知道，外人不喜欢我们，老师和格非哥哥他们…确实做过许多不好的事，但他们也让我和弟弟活了下来。”她缓了缓，手指轻轻搭上心口：“「骑士先生」，正义的审判总有一天会降临，但我希望，在那之前，您能看清真正的敌人，让审判的剑锋，为世间带来更大的幸福。”
“我……”这段既像绘本故事，又像预言的念白，让他一时无法解码。
“听不懂也没关系的，所谓预言，就是要等揭开时才理解背后的真意。”女孩再次抬头望着温宇，笑容温和宜人，微风吹过，撩动她的裙摆和碎发，连同落在她身上的光斑也轻轻摇晃：“在英雄之旅开始前，就让作为‘仙子’的我送上指引吧——”
女孩的目光有些失焦，也正因此，那双眼睛停留的地方仿佛不属于此世，她的眸中倒映着温宇和澄澈的天空，声音空灵而宁静：
“你将肩负命运，踏上旅程；你会经历抉择，承担诸多非议；你将面对离别，徒留一身遗憾；你将经受痛苦，在绝望中挣扎；但别害怕，旅途之上一定有人与你同行，你将得到未曾收获的温暖、感动、信任、约定、喜悦和悲伤、笑容与眼泪，曾经你生命中的空白，都会因这段旅途而添上色彩。在故事的最后——一定是个温暖的结局。”
女孩轻笑一声，没有因温宇的愣神而失落，而是将手边的童话绘本举了起来，向前送了送。
“我想把这个送给你，我觉得，应该能帮上忙。”
可是为什么？
温宇犹豫着伸手，指尖在绘本上方停顿，但看到女孩直率而坦诚的目光，他最终决定将绘本接了下来。毕竟……眼前这孩子，怎么看都不一般。
“你的眼睛……”温宇注意到女孩的眼神依旧有些失焦，但又不像失明那样毫无焦点。
“看不太清呢，但没关系，这样的眼睛，往往能看透更多东西。毕竟，我可是「预言家」呀。”
女孩依旧微笑，对温宇说：“好了，现在「仙子」和「预言」的时间都结束了，接下来是希德薇雅的时间。趁格非哥哥还没回来，骑士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除了「秘密」的部分，我都愿意与你分享。”
温宇望着那双失焦却有神的眼睛，有抬头看向周围，格非的确没有回来，因此才更显可疑。
温宇：“你…为什么单独和我说这些？”
名叫希德薇雅的女孩：“是我的私心，老师他们不在乎被人误解，但我仍然希望，世界能待他们温柔一些。”
“你口中的老师是……”
“哦，是联合城际的实际管理人——林澜，你应该听说过她，她很有名，在故事里，她的角色是「国王」。”
这个名字让温宇瞬间睁大眼睛，在那些偶尔刷到的国际新闻里，这个名字总是伴随争议和畏惧。
“你也害怕她吗？”希德薇雅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但我觉得，她内心深处始终是个温柔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骑士先生用自己的感受去思考就可以了。”
“我……”温宇自知无法评价这个矛盾的人，她既能毫无顾忌地向世纪联盟施压，也能在5.25后世纪联盟的手伸不到的地方端掉主犯据点，将罪犯押给联盟。沉默后，他换了个问题。
“你见过路尹川吗？”温宇问，“是一个……很有名的科学家。”
希德薇雅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啊，我知道他，但「魔法师」大人正在研究保护王国的魔法，暂时不方便被人打扰。”
温宇点头回应，这句话的信息对他来说足够了。
希德薇雅：“但这条信息，可以请您当做没听见吗？”
温宇皱眉：“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不，请别误会，老师和格非哥哥对我们很好，只不过…让他们知道一直照顾的孩子也在为他们担忧的话，会让他们伤心的。”
温宇抿着嘴，暂时放弃了追问，他觉得应该向女孩道声谢，但平淡的一句感谢又不符合气氛。某个瞬间，他脑子里的文学诗人模块突然上线，他举着绘本，学着格非颔首礼那样微微低头，“感谢风铃仙子的指引。”
这……合适吗？应该合适，嗯。
希德薇雅微微愣住，随后笑出了声，这个表情比她之前的任何微笑都显得鲜活，树下的光影在她身上发亮。
“骑士先生…是个有趣的人。”她看着温宇：“那，让我们再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如何？”
温宇困惑歪头：“嗯？”
等格非牵着齐非特的手回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树荫下，温宇正单膝跪地，轻轻附身低头，他的手里还夹着外套和绘本，但这并未影响他虔诚的姿态。温宇的白色衬衫在碎光中闪烁，他垂着眸，呼吸平缓。希德薇雅正将一串由薰衣草茎编织，点缀着黄色月见和蓝雪花的花环戴在他头上。
见到格非回来，希德薇雅对他笑笑：“骑士先生比故事里的还要温柔，谢谢格非哥哥将他带来，我很开心。对了齐非特，你抓到蝴蝶了吗？”
男孩齐非特跑到姐姐身边说，“抓到了，但是又放掉了。”
温宇起身，跟格非对视，后者眼神上移到那顶花环后，又移开目光，用手挡了下嘴角：“挺适合你。”格非说。
他是在憋笑吧？温宇想着，抿嘴看向别处，掐着绘本的手指在封皮上敲了又敲。
“游戏时间结束。”格非回头面对两个孩子：“祭司要带着骑士先生去工作了。”
希德薇雅柔声道别：“祝工作顺遂，二位，下次见面时，希望能见到勇者大人。”
格非缓慢喘息一声，温宇读出了他神态中的迟疑，但格非点头道：“希望如此。”接着，他对温宇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宇缄声跟上。
两人渐渐走远，树影下的两个孩子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草叶随风摇动，齐非特忽然开口：“姐姐……”
希德薇雅安慰道：“我知道，说出「预言」需要「支付代价」。但留给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为什么不再多做些什么呢？”
齐非特担忧地望着希德薇雅变得苍白的双唇，低下头来：“我明白，普通人还在努力，我们更不能置身事外。但…姐姐，下次让我来好不好？我不想先失去你……而且，至少你该活到见到「勇者」的那一天。”
希德薇雅愣神后答应下来：“嗯，你说得对。”她抬手捏了捏弟弟的嘴角，“好啦，就算命运已经为我们标注了终点，但在与世界告别之前，我们还能让此刻的存在，变得更美一点。”
在温宇跟着格非走向实验大楼的时候，格非调侃一句：“没想到她那么信任你，看来我们选对人了。”
温宇：“你们组建指挥中心时还特地带上两个孩子？”
“是他们自己申请要来的，老师也同意了。”格非看了眼温宇怀疑的眼神，随意道：“当然，您要是不相信，觉得我们是在拿小孩子搞见不得人的实验，我也没意见。”
“……”被看穿心思的温宇尴尬地闭了嘴。
“对了。”格非又说：“童话是希德薇雅写的，图画是齐非特画的，您手里的绘本是两个孩子的心血，希望您能收好。”
温宇下意识把绘本往怀里收了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格非带他去了信息管理处登记，在几道热切的目光环绕中，格非挥散了想要拍照的工作人员。得到通行认证后，温宇又被带着了解了各个在建部门的所在，然后被警告某些区域暂不开放。以及……
在食堂门口，格非说：“中餐区在左手边，西餐区在右手边，当然，我们更习惯直接在座位上点餐，送餐机器人会把餐品送到座位上。”
“……”温宇过高的眨眼频率暴露了他的困惑，这……这对吗？对吧？对的……吧？
格非看了眼时间，问：“您不饿吗？我们还没有吃午饭。”
温宇的内心：我哪有心情吃饭……
“但是我饿了。”格非说完，提醒一句：“对了，员工餐免费，请您随意。”然后径自走开去一旁坐下。
温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