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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余烬未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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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博物馆的玻璃穹顶蜿蜒而下,祁砚站在《西周青铜卣特展》的展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圈淡白的戒痕。开展三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勇气面对这件修复品——那道金线修补的裂痕在射灯下依然刺目。
"祁老师,闭馆时间到了。"新来的实习生怯生生地提醒。
祁砚点点头,目光却黏在展柜反光处——那里隐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黑伞站在雨幕中。等他猛地回头,门外只有被雨水打湿的空荡台阶。
"又看错了..."祁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半年来,他总在青铜器反光里看见沈默的影子,就像那人在某个平行时空从未离开。
深夜的工作室里,祁砚第37次播放那段全息录像。沈默的影像悬浮在操作台上方,说到"唯一后悔的是"时总是戛然而止。这半秒的空白成了最残忍的留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祁砚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突然听见"咔哒"一声——沈默留下的青铜钥匙从口袋滑落,正好砸在《金石索》的书脊上。
古籍自动摊开到夹层工艺那页,书页间飘落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硫酸纸。纸上是用隐形墨水绘制的设计图:一尊青铜人像的内部构造,心脏位置标着红点,旁边写着【启动钥匙】。
祁砚的呼吸凝滞了——这根本不是文物图纸,而是某种精密装置的构造图。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图纸右下角盖着"舟山集团1949"的钢印。
徐教授故居的阁楼积满灰尘。祁砚撬开地板暗格时,呛得连连咳嗽。手电筒光柱下,一个青铜匣子静静躺在木屑中——与沈默设计图上一模一样。
匣子锁孔形状特殊,正是那枚青铜钥匙的轮廓。当钥匙旋转到第三圈时,匣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响,一层暗格缓缓滑开。
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支老式注射器和三管淡蓝色药剂。匣底刻着两行小字:
【神经冷冻剂1949】
【记忆可保存,灵魂难永驻】
祁砚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药剂。他突然想起沈默遗体脖颈后那个奇怪的针孔,想起法医疑惑的"尸体保存状态异常完好",想起这半年来那些转瞬即逝的"幻觉"...
窗外惊雷炸响,阁楼的门突然被风吹开。祁砚猛地转身,雨幕中分明站着个撑黑伞的高挑身影。
"沈默?"他的声音破碎在风雨里。
伞沿缓缓抬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似笑非笑:"祁博士,你迟到了整整六个月。"
雨滴顺着沈默的发梢滴落,却没有在地上留下水痕。他站在离祁砚三步远的地方,黑伞投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半透明的身体轮廓。
"1949年的实验失败了。"沈默的声音带着奇特的电子杂音,"冷冻剂能保存意识,但需要青铜器里的特殊金属维持能量场。"
祁砚的指尖穿过沈默虚影的瞬间,全息投影般的身体泛起涟漪。实验室的数据突然涌入脑海——舟山集团前身是民国秘密科研所,那批"文物"实则是意识存储容器。
"所以青铜卣里..."
"是我父亲的部分意识。"沈默的虚影开始不稳定,"我在最后时刻给自己注射了药剂,但能量快耗尽了。"
他忽然向前一步,半透明的手指抚上祁砚的脸。没有触感,只有细微的电流刺痛。
"找到剩下的青铜器。"沈默的身影开始闪烁,"我在..."话音未落,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有黑伞啪嗒落地。
雨停了。祁砚跪在积水里,发现伞柄上刻着新坐标:【东经122.4°,北纬30.1°】——是东海某座无名小岛。
晨光刺破云层时,祁砚的渔船已经驶向坐标点。船舱里,《金石索》摊开在记载"往生器"的页面:
【西周有器,可纳魂灵,金线为引,青铜为身】
他的手提箱里,静静躺着那支冷冻剂和青铜钥匙。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沈默低语:
"你确定要这么做?意识上传是不可逆的。"
祁砚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痕,将修复青铜卣用的金线慢慢缠在手腕上。远处海平线上,一座锈蚀的灯塔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