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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夜与裂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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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持续到凌晨三点。祁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沈默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柄青铜剑，劈开了二十年的时光迷雾。
"你说那批青铜器不是被走私..."祁砚转过身，水晶杯在他手中微微倾斜，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折射着顶灯的光，"那它们去了哪里？"
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最里侧的保险柜，指纹解锁时，祁砚注意到他的食指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保险柜开启的瞬间，防潮柜特有的蓝光溢出，照在沈默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看这个。"沈默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边缘已经泛黄。
档案袋里是一叠照片。祁砚第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沈峻教授——他站在洛阳考古工地的烈日下，手里捧着的正是那件引起争议的青铜方彝。照片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是1998年6月17日。
"翻到背面。"沈默说。
祁砚将照片翻转，一行褪色的钢笔字迹映入眼帘：【编号07，内壁有异常焊接痕，疑为现代工艺】。字迹工整有力，与沈默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这是..."
"父亲的现场记录。"沈默的声音低沉，"他当年发现的不是真品，而是一批高仿文物——被人故意埋在了考古现场。"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沈默眼中蛰伏的寒意。祁砚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怀疑周明远..."
"不是怀疑。"沈默从档案袋底部抽出一张泛黄的收据，"这是他在事发前三个月，从香港佳士得拍卖行购买青铜器铸造工具的凭证。"
祁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照片边缘。周明远——他的师兄，现在文物鉴定中心的副主任，当年不过是个研究生。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一个年轻人铤而走险？
"我需要更多证据。"祁砚放下照片，声音干涩。
沈默突然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祁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威士忌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潮湿。"你知道为什么青铜卣会在伦敦突然出现吗？"沈默的呼吸拂过祁砚的耳际，"因为有人需要它作为'真品参照物'，来验证新一批赝品的可信度。"
这个距离太近了。祁砚后退时，小腿撞上了展示柜。玻璃震动的声音中，他听见沈默说："明天晚上七点，舟山集团在保税区仓库有场私人拍卖会。"
"你想让我混进去？"
沈默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邀请函，烫金字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作为我的文物顾问。"
祁砚接过邀请函，指尖擦过沈默的手掌。那一瞬间，他仿佛触到了一块烧红的青铜——炙热得几乎烫手。
次日下午五点，祁砚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沈默派人送来的西装套盒静静躺在床上，深蓝色的面料上缀着若隐若现的暗纹。他拿起衬衫时，一张便签飘落：
【领针在左侧暗袋，18:30接你。——S】
便签背面还画了个小小的青铜器简笔画，拙朴得近乎可爱。祁砚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即又强迫自己绷紧——他不能忘记，沈默接近他始终带着目的。
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公寓楼下。祁砚拉开车门时，沈默正在接电话，西装革履的样子与平日截然不同。他示意祁砚系好安全带，同时对着蓝牙耳机冷冷地说："告诉周主任，他的条件我不接受。"
周主任？祁砚的手指在安全带上停顿了一秒。沈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虑，挂断电话后解释道："周明远想用青铜卣的检测报告交换舟山集团的内部名单。"
"你拒绝了？"
"我给了他一份假名单。"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足够让他今晚露出马脚。"
车驶入保税区时，祁砚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银色轿车一直跟着他们。沈默却仿佛早有预料，方向盘一转，驶入了一条岔路。
"别回头。"他低声说，"是徐教授的人。"
祁砚的心猛地一沉："我导师？"
"从医院失踪后，他一直在追查这批文物。"沈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二十年前，他是唯一支持我父亲的人。"
这个信息冲击得祁砚一时语塞。他还想追问，车已经停在了一栋灰色建筑前。沈默转向他，突然伸手调整他的领带。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祁砚屏住了呼吸——沈默的手指擦过他的喉结，温热而干燥。
"领针歪了。"沈默低声说，目光落在祁砚胸前那枚青铜饕餮纹领针上，"很适合你。"
祁砚的耳根发烫。他匆忙下车，冷风一吹才清醒几分。面前的仓库看似普通，入口处却站着四个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腰间隐约可见武器的轮廓。
沈默自然地揽住祁砚的腰，这个动作让后者浑身一僵。"别紧张，"他的唇几乎贴在祁砚耳畔，"我们现在是一对痴迷文物的情侣，记得吗？"
温热的气息让祁砚的耳垂发麻。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跟着沈默走向安检门。邀请函被反复检查后，他们被带入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开的瞬间，祁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近千平米的仓库被改造成了临时展厅，中央展台上陈列着二十余件青铜器，在射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欢迎沈总！"一个秃顶男人快步走来，脸上的笑容堆出层层褶皱，"这位就是您提到的祁专家吧？"
沈默倨傲地点点头，手指在祁砚腰间轻轻一捏。祁砚会意，故作专业地走向展台，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
第一件青铜觚的纹饰就让他心头一跳——纹路过于规整，完全没有手工铸造的天然起伏。当他假装调整角度，实则查看底部时，一个熟悉的划痕标记赫然在目：与青铜卣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样？"沈默凑过来，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
祁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全是赝品，同一批工坊出的。"
沈默的眼神暗了暗。他刚想说什么，展厅侧门突然打开，周明远带着两个保镖走了进来。更令祁砚震惊的是，徐教授竟然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得像纸。
"老师？"祁砚脱口而出。
徐教授的目光与他相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周明远则大步走向沈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沈总，没想到您也对这批'圆明园旧藏'感兴趣？"
空气瞬间凝固。祁砚看到沈默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抽动——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周主任说笑了。"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谁不知道真品在贵中心库房？"
周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在这时，徐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个踉跄撞向了展台。祁砚下意识去扶，却在混乱中感觉老人往他手里塞了什么。
"小心！"沈默猛地拉开祁砚。下一秒，展台上的青铜鼎轰然倒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警报声刺破空气。趁着混乱，祁砚低头看向掌心——那是一枚微型U盘，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1949.4.15 舟山】。
回程的车上，祁砚紧握着那枚U盘，指节发白。沈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车载广播里正播放着突发新闻："今晚九时许，海关在保税区截获一批涉嫌走私的文物..."
"你安排的？"祁砚问。
沈默摇头："是徐教授。"他猛打方向盘避开一辆卡车，"他故意引发骚动，好让海关有理由突查。"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在车顶如同密集的鼓点。祁砚望向窗外，突然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有人跟踪。"沈默简短地说，眼睛紧盯后视镜，"坐稳。"
车子突然加速，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祁砚抓紧扶手，余光瞥见后视镜里那辆熟悉的银色轿车正紧追不舍。
"是周明远的人？"
"更糟。"沈默的声音紧绷，"舟山集团的安保部。"
一个急转弯后，车子驶入了一条昏暗的小路。雨越下越大，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突然，一道刺目的远光灯从对面射来，沈默猛踩刹车——
巨大的撞击声中，祁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他看见沈默扑过来护住了他的头部。
世界陷入黑暗前，他最后听见的是沈默在耳边说的三个字：
"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