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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当年真相 ...

  •   清早时分,卧房里只有莲子一人在。

      他拿出精巧的白瓷药瓶,照例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来,一口吞了。

      随着离开药谷的时间愈发长,莲子明显感觉到药效在逐渐降低。

      他也从一开始的梦噩连连,到现在逐渐困顿非常,一天睡六七个时辰都不太够了。

      “在吃什么?”

      背后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莲子一跳。

      转过身,看见二哥正站在外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莲子勉强调整好神色,走过去,将手里的药瓶递给二哥看,笑着,“是温补的药丸,郎中给我开的。”

      “二哥怎么进屋来也不说话,吓了我一跳。”莲子转开话题。

      二哥将那瓷瓶拿过,揭开瓶口往手心里倒,却是什么都没倒出来。

      莲子不太好意思,“刚吃空了。”

      田二点点头,将药瓶还给莲子,他刚从书房出来,看了昨日送来的账本。

      “饭都没吃就吃药,伤胃得很。”田二平常道。

      太阳已经高照了,晨时的时候田二端来早饭,但那时候莲子实在太困顿,喂都喂不进去,头靠着他的手臂也能歪着睡着。

      “是有些饿了。”其实没什么感觉,但莲子还是笑着道,上前亲热地挽过二哥的手腕,“是我太懒了,这时候才起来,二哥陪我再吃点吧。”

      他们一路来到饭厅,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吃食。

      “哪个郎中开的药丸,怎么从未跟我说起过。”田二坐着,看着莲子吃,温声开口问。

      “是回来之前看过的郎中,开的药丸都花了钱的,我想也不能浪费嘛。”莲子小口喝着豆浆。

      豆浆磨得细腻,还加了糖,但喝进去了,还是有些反胃,莲子忍住呕吐的感觉。

      “哪个郎中?哪儿的郎中?”田二刨根问底。

      二哥起疑了,莲子放下碗,偏过身去亲他,腰身扭着,姿势有些别扭。

      满嘴的豆浆味道。

      田二顺势将莲子抱起,坐到自己腿上,伸手夹了一个还没巴掌大的灌汤包子,在碗里戳破了皮,喂到莲子嘴边。

      肉馅香味扑鼻,但闻到莲子鼻尖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但二哥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莲子忍着恶心咬了一口。

      “好吃吗?”田二盯着莲子的眼睛问。

      “好吃。”

      田二轻笑了声,但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二哥....你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莲子贴着二哥的胸膛问。

      “莲子。”

      “嗯。”

      夏日炎热,饭厅里的门都敞开着,这才上午,门口的青石地板上便隐隐能看见热浪了。

      宅院里有小厮在修剪花丛和果树。

      屋内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还算安逸。

      亮堂堂的。

      “本来等你主动来跟我说,但我想是等不到了。”田二轻声开口,“那消失的七年你去哪儿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身子这么差,连饭都吃不下,到底是什么缘由?”

      田二一句句地问,“还有,方才那药瓶里的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哪个郎中开的?”

      “不要跟我撒谎。”田二最后道。

      莲子有些无措。

      那七年.....

      ——

      雨夜乱葬岗。

      一白衣男人站在坑沿上,撑着一把油纸伞。

      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平和清秀的面容。

      坑底,另一个男人将手试探摸向那人的颈侧,抬头冲坑沿上的人摇摇头,大声道:“是个小哥儿,但没气了,已经死透了。”

      “抬上来吧。”白衣男子道。

      等将那死人抬上坑,在地上放平了,白衣男子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粒拇指大的药丸。

      说是药丸,倒像是个活物,褐色的表皮蠕动着,不知里面是何东西。

      “看着刚死不久,可惜了,要是早来一步,成功的可能还大些。”年轻些的男人道,又冲着白衣男子,“师父,这人还挺年轻的,死不瞑目,不知受了什么苦?”

      白衣男子将那药丸强行喂入死人口中,随后便这么撑着伞蹲着,淡然道:“世上受苦的人多了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中途那年轻男子频频试探鼻息,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走吧。”白衣男子站起身,理了下衣摆。

      两人一同往山下走,下雨天山路湿滑,特别不好走。

      走了十几步了,年轻些的男子尤不死心,往后又看了一眼,随即吱哇乱叫地笑出声。

      莲子扣着烂泥,模糊的眼里看见了面前有人影,可惜他说不了话,只能爬着,想过去,想喊救命。

      要说莲子命不好,确实不好。

      但否极泰来,又刚好在那时候遇到了师父,捡回来一条命,简直是天命都在帮他。

      师父是个蛊师,蛊师难传,到师父那儿已经快绝根了,只有师父和师兄两人。

      蛊师必须得要女子或者小哥儿,蛊毒属阴,汉子炼化不了。

      其次这人必须得在九死一生时接受母蛊。

      用大白话来讲,就是在只剩一口气时,能和蛊母相容,那就成了,重获生机,以后可以学练蛊的手艺。

      若不能相容,那就只剩死路一条。

      蛊母毒性霸道,没几个人能受得住的。

      受得住的人,也没几个能真学会用蛊。

      再者,蛊母也不是那么好炼的,蛊师一年能炼出两三只就已经到顶了。

      所以筛选蛊师的条件可谓苛刻至极。

      久而久之,师父便另行歪道,专门往乱葬岗之类的地方找人。

      这地方的人必是受了苦的,又无亲眷挂念,或心怀怨恨或死不瞑目,求生的意志也比常人要强。

      但莲子又是特例,他是在彻底断气后接受的蛊虫,捡回来半条命,整日病恹恹地昏睡。

      师父将他带回了药谷,莲子在那里睡了好几年,才慢慢苏醒。

      醒来后,日常也多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师父常叹气,说炼蛊有违天道,是该绝了。

      但莲子偏生又有天赋,很快就将早入门几年的师兄超过了。

      命运总爱跟莲子开玩笑。

      他不同于常人的入蛊方式,还是埋下了隐根儿。

      在他用蛊术法日益成熟的时候,身体开始迅速地虚弱下去。

      母蛊在疯狂地侵蚀他的身体,隐隐有将他身体占为己有的趋势。

      这是前任蛊师从未有过的情况。

      且不知道日后莲子彻底没意识了,会变成什么怪物。

      师父开始强制让他沉睡。

      周周转转,连师父也没法子,只试探着提出,恐怕要将他体内的母蛊强行剖出来。

      但入蛊之前,莲子本身已经气绝了,若蛊母没了,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且那蛊母,现在是在莲子的身体里,开皮剖毒,谁又敢试。

      莲子没犹豫,只让师父放心动手就是,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命,多活几年已经是上天眷顾。

      只是。

      求师父给他三个月时间,莲子跋山涉水,回到清水村,想再见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

      “你师父现在人在何处,我应该上门拜谢他。”田二道,语气已经松缓下来,没了方才的冷硬。

      “师父远在其他地方呢,而且师父是个避世的人,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清净。”

      莲子挑挑拣拣,略过了蛊毒的事情,只说那日快死时,碰到了师父。

      师父是个医术高超的避世高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补药也是师父给他的。

      “但那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能不管不问呢,你师父可有缺什么,避世的话,衣食上可缺?”

      “不缺不缺,师父随便出山给人看个病,就是好几百两,他什么都有。”莲子笑着,又去亲一亲二哥的嘴唇。

      每当和二哥身体接触,能摸到能碰到能亲到,莲子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幸福。

      时间不多了,算上回程的时间,他过几天就该动身离开。

      回药谷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

      他们傍晚些时候才到清水村。

      田二的大伯离世了。

      田有才那一辈有三兄弟,田有才是最小的那个。

      当年田有才病重,田家艰难,田大田二找上大伯求助的时候,被关在门外,大伯娘隔着门骂他们是讨债鬼。

      大伯虽没说什么,但也默许了大伯娘的行为。

      虽然两家早年便断了干系,但毕竟是近亲,大伯如今人也走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田大田二田歌一家都回村了,一行人都特意穿得朴素,但看那气派,还是在人群中扎眼。

      田歌怕莲子在这里不自在,一直挽着他,有人问就冲村里人笑笑。

      莲子其实并不在意,本来就在找理由回清水村一趟,这次葬礼算是正正好。

      能感受到,村里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都投射到他的身上,观察,审视,判断。

      “莲子....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莲子循着声音偏头,一股酒气先扑面而来。

      来人可不就是宋柱,他亲爹。

      田歌走上前,微微挡在了他面前,莲子笑着拉回田歌,招呼道:“爹,你也来参加席面了。”

      席面设在大伯大儿子田大志的家里,老人家是在睡梦中离开的,享年七十六岁,算是喜丧。

      随着莲子这一声招呼,院坝里的吵闹声响都小了许多。

      只有小孩子们还在追来追去地嬉笑。

      宋柱一时间也有些无言,许是酒喝得醉了,下意识觉得莲子不该是现在这个态度。

      “我给家里备了些礼品,等着席面结束送去呢,有几匹鲜艳的绸布,五坛好酒.....”

      “什么酒?给我提来看看。”宋柱一听到好酒,眼睛都亮了些。

      田二跟着挖阴宅的人从山上回来了,看见莲子正将酒坛递给宋柱。

      脚边放着一个叠一个的礼箱,宋柱脸连着脖子通红,笑得合不拢嘴。

      田二微眯起眼,那些礼品,莲子说是要送给村里乡亲,跟着马车从县城里运回来的。

      “哟田二你回来了。”村里李婶子喊道,“你看莲子多有孝心一孩子,要不说还是养哥儿姐儿好呢,不记仇,长大了出息了,带这么多礼给家里。”

      莲子哪来的钱,还不是花的田二的,这下有看头了。

      莲子偏过头,无言瞧着二哥。

      “婶子这话说的。”二哥笑着走进门,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的肩膀揽住,“到底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孝敬也是应该的。”

      这话可让大伙儿咂摸过味儿了,一家人儿。

      再看向莲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不就是一个貌美些的小哥儿,没比别人多只眼睛多个鼻子的,但就是把汉子哄得住呢。

      宋柱抱着酒坛,也是喝美了,嬉笑着跟这群平时不屑搭理他的婆子媳妇儿说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田二!”宋柱伸手一指,“我儿婿,早就跟陈家铺子说好了,我平时随便喝酒,都记在我儿婿账上!”

      随便一个郎中都能看出来,宋柱这人不能再喝酒了,他露出的手掌黄得厉害,眼白也混黄,捧着酒坛往嘴边送的时候,自手腕到指尖,颤抖得不像话,瘦得衣裳都挂不太住,跟根儿干枯的老柴一般。

      “喝酒只是解解乏还好,我是跟陈家的说好了,但您的身子更重要不是,我可别好心办了坏事了。”田二温声道。

      这话说得实在,大家听着也是那么个理儿。

      “屁!轮得到儿婿来教训老丈人了?我心里有没有数还要说给你听?”宋柱并不领情,摆起了谱,让田二给他端盘下酒菜来。

      “老东西,仔细喝死了!别人好心劝你还不听。”旁的婶子笑骂道。

      宋柱咂摸嘴,知道这些人是羡慕嫉妒他,谁能有他这么好命,有一个有钱的儿婿,村里小铺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天天喝酒吃肉。

      莲子进屋去,向正在做饭的人讨了一盘花生。

      莲子生得讨喜,笑眯眯的时候让人很难拒绝。

      再者,有田二站在身后撑腰,别人对莲子也都是七分笑脸。

      “莲子,你这当儿子的真是没得说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小哥儿,我肯定当个宝儿了。”看到莲子真去给宋柱拿了下酒菜,又端来桌子板凳,院子里等着开席吃饭的人,无一不另眼相看。

      只有田家人,在旁边皱着眉看着,不知道田二和莲子到底有什么盘算,忍着不适,没有出声。

      “二哥跟我说的,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毕竟是亲生的爹,我们做后辈的多担待一些罢了。”莲子说起大道理,可也不让人觉得虚伪。

      “是是,村里谁不知道田家二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莲子,你是跟对人了,有福气啊。”其他人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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