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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分别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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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亲侄儿,原本是应该留下来守夜的。
但田家两兄弟都没提这事,送了礼磕了头吃了饭,利落地都走了。
田歌挂念着家里的孩子,当天晚上就要跟秦雄坐马车回县城。
走之前,田歌抱了抱莲子,跟他说回县城了再一起聊天。
莲子心下柔软。
田歌这一抱,是做什么都支持他的意思。
莲子拉着二哥的手,跟大哥大嫂一起往田家院子里走。
他们没田歌那么急,来回奔波也累,决定在院里歇一晚再回去。
一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到家了,大门打开,守家的伙计早得到消息,今晚没有过来,院子里空空的。
——
院里明月高悬,还是跟他们小时候一样亮堂。
田大田二兄弟俩坐在屋檐下。
田大抽了一口焊烟,出声打破沉默,“这几天你看着点莲子,他怕是又要搞个大的出来,这孩子跟小时候没两样,犟得跟驴一样,想什么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嗯。”田二简单地应着。
“你们俩怎么办的?明年就三十三了,这下人回来了,该考虑结婚生子的事了吧?”
自爹去世后,他们几个就没有长辈操持了。
长兄如父,田大无形间接替了大家长的责任,这些年在二弟的婚事上操了不少心。
有时候想着二弟孤独一个人行来走去,半夜都睡不着觉。
“嗯,在看日子了。”提起这件事,田二语气明显轻快了些。
后背挨了大哥一巴掌,田大笑着,“行啊你小子,这么大事也不跟大哥提前商量。”
“刚跟莲子商量好,这不就赶着跟大哥说了。”大哥年长他快十岁,在大哥面前,田二还是会露出点愣头小子的劲儿。
田大舒了一口气,“好,好,咱们这一家子,总算都圆满了。”
——
田二推开卧房门。
房间里只点了一只蜡烛,摆在床头的柜子上。
被褥枕套都是大红色的,衬得莲子的脸愈发白净。
柔顺的乌发随意披散,莲子侧躺着,看模样已经快困得不行了,脸上带着点笑意看向他。
“二哥快过来啊,床铺都给你暖好了。”莲子掀开一半薄被,拍拍床褥。
田二缓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摸莲子的脸颊,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大夏天的,暖什么床?”
莲子嘿嘿笑,“芙蓉帐暖,春宵一度啊,二哥一点情趣都没有。”
回到清水村,傍晚又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声了。
此起彼伏,吵闹又安心。
比起城里的高门宅院,莲子更喜欢这处院子,这间小屋。
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跟二哥一起,他的根儿就在这儿。
二哥不说话,但那双墨黑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二哥虽然没有笑,但莲子觉得他的眼睛里藏着笑意。
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夜晚,轻松闲适。
莲子昂起头,目光从二哥的眼睛移开,若有若无地瞧着二哥的嘴唇。
二哥俯下身,咬他的嘴,咬得还挺用力,嘴上刺疼感传来,莲子喉咙里哼唧不满,伸手去推二哥的胸膛。
田二侧坐在床边,没有放开莲子的打算,一手抚在莲子脑后,另一手伸进被子里搂紧莲子的腰,压下去亲。
彼此都尝到了血腥味道,咬破皮了。
莲子不再推拒,反而因为二哥粗鲁强势的吻而兴奋起来,他也咬,恨不得咬死二哥。
乍一看,两人不像亲热,倒像是一对怨侣在互相发泄怨气。
“二哥牙齿真尖。”分开后,莲子笑着道,他搂着二哥的脖子,还有些气喘。
田二嘴唇上被莲子咬开的口子还在渗血,眼角也有些红。
莲子凑上前,用嘴唇去蹭二哥的,那点血迹抹匀了,比涂了口脂还要鲜红。
“我要宋柱和孙红莲去死。”莲子冷不伶仃道,依恋地在二哥脸上下巴处蹭,“他们欠我的,我要他们拿命还给我。”
“我来做。”田二平常道。
“宋柱常年烂酒,他活不长了。”
“至于孙红莲,总有法子,二哥给你出气。”
早在他们离开清水村去县城前,田二就跟陈家铺子打好了招呼,给的都是烈酒,让宋柱敞开了喝,喝多少都是他的本事。
他们都知道,能像现在这样,挨在一起说话亲近,不容易。
对普通夫妻来讲,这样一个夜晚可能是平常。
但对他们,太难得了。
二哥知道,他太倔了,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二哥怕他跟宋家破罐子破摔同归于尽。
莲子用手指抚开二哥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笑着哄,“他们都没有你重要,你是最重要的,我回来就是为了二哥,我还想跟二哥共白头呢。”
——
宋柱疯了。
就在他们回清水村的第二天。
一大清早,就有人看见宋柱衣衫不整地满村子乱蹿,惊慌惊恐,嘴里念叨着有人在打他。
宋柱见着一个人就喊救命,声泪俱下,甚至跪地恳求。
田二早早跟着大哥一起,帮忙抬大伯的棺材上山,亲眼看见了宋柱的疯态。
凄惶的一个老头,在地上打着滚,捂着自己的脸,说有人在拿棍子抽他,在往他脸上扇巴掌。
但旁的人都离他好几步远,宋柱身边哪有什么人。
那一身酒气冲天,大伙儿只当他是喝糊涂了。
干瘦皱巴的一个老人,即使年轻时品德不行,可看着也着实可怜。
村长家的汉子将宋柱送回宋家,让孙红莲仔细照顾下,煮点醒酒的汤。
田大田二都没多管闲事,只兄弟两人的时候,田大说了句“恶人有恶报。”
村里有些年纪的都知道,宋柱年轻时娶了新媳妇,便将自己跟前一个媳妇生的孩子打死了一个,另一个要不是被田家收养,估计也活不长的。
临近中元节,怕不是那个枉死的孩子来报复来了。
这念头在大家心里打转,都心照不宣地没说出来。
田二心有疑虑,忙完了便疾步往家里走。
许是换了新的补药,莲子这些天嗜睡得很。
田二出门时,莲子还在沉睡,应该要睡到快中午了才会醒来。
推开院门。
田二的心沉了下。
屋檐下,莲子正跟大嫂金桂花坐着说话。
“二哥,你回来了。”莲子笑着道,迎了上来。
大嫂金桂花也站起身,“老大呢?”
“大哥在后面。”田二回道,视线却一直放在莲子身上。
那一串戴在右手的精巧指铃实在太显眼,田二拉起莲子的手。
指尖葱白纤长,指铃的尺寸恰恰好,裹着每一根指根。
看见田二脸色不太对,金桂花在一旁笑着道,“莲子刚唱小曲儿给我解闷呢,配着这小铃铛,听着不比那些戏曲班子的赖。”
“嗯,什么时候唱给我听听?”田二松开莲子的手。
莲子没想藏着什么,大方道:“二哥想什么时候听,我都给你唱,现在也行。”
“现在不了。”田二牵紧了莲子的手,“什么时候起的,吃饭了吗?药喝了没有?”
“吃了吃了。”金桂花在一旁笑,“知道莲子饿不得饭,一起来就招呼赶紧吃了几个饺子,吃完就喝了药的。”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田二还把莲子看做小孩一样。
金桂花看在眼里,这一对苦命鸳鸯,也总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
大哥大嫂在县城里开店,店里离不开人,他们匆匆收拾了一番,也回县城里去了。
莲子说想在村里再待几天,堵住了田二说要一起回去的话。
——
宋柱确实是疯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请了村里的赵郎中上门去看。
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宋柱可能是喝太多酒,伤了脑子出现幻觉,开了药便离开。
这其中缘由,村里人还真说不出口。
宋柱自己扯了衣裳,不愿穿衣。
逢人便讲有壮汉子在追着他,按着他要草他屁/眼。
声泪俱下,说得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一般。
但大伙亲眼见着,哪有什么人按着宋柱啊。
村长亲自上门去,耐着性子跟宋柱讲没有人欺负他。
看热闹的快把宋家门槛踏破了,只见宋柱蜷缩着躺在院子里,面前就一个年逾花甲的村长。
宋柱突然哀嚎一声,又高声说有壮汉在按着他打他。
村长脸色不太好。
孙红莲嫌丢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宋望龙原先倒是在家,但中途也气冲冲地跑了。
只一个瘦弱的宋草,无措地站在院子里,想去扶一把爹,又碍着宋柱没穿衣裳。
宋草今年也快十七了,快到出嫁年龄的姐儿,摊上这样的爹娘,属实是个命苦的。
“你仔细说说,那个壮汉长什么样子?我们替你把他赶走。”村长也是无奈,拉着宋柱的手问道。
“是啊老宋头,咱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呢?”站在门口的一个婶子道,眉开眼笑的。
村长瞪了她一眼。
原本是让院里人都出去,关上了门的。
但看热闹的人扒在墙头也非要往里望,根本拦不住。
也怪宋家平时不积德啊,关键时候没几个人能帮的。
莲子就是在这时候过来宋家的。
见着田二和莲子了,大家自发地给他们让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