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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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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儿,青青那边怎么说的?”
孙红莲一天内第三次问自己儿子了,“三十两彩礼钱都给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县城里?”
宋望龙吃着早饭的汤面,蹲在屋檐下,颇有些不耐烦,“问问问!我都给你说了,等成亲那天就搬!少烦我了!”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
母子俩如同惊弓之鸟,一下都噤声了,望着紧闭的院门,跟看见鬼一样。
孙红莲踮起脚往屋内走,把所有门都关紧了,心口还在砰砰直跳。
进屋了,宋柱的呻吟痛哼声就格外明显。
宋望龙端着碗,走到里屋去看,一进门便是一股恶臭扑面,熏得他差点把刚吃进去的面吐出来,嫌恶地皱起眉。
“望龙....爹难受啊...爹身上痛..啊...”宋柱虚脱地躺在床上,看见儿子了,望着救星一般看着宋望龙。
被子底下的身体不着寸缕,被宋望龙用绳子五花大绑,这才能防止宋柱再跑出去丢人。
宋望龙捂着鼻子就退了出去。
宋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碗喂爹吃饭,见哥哥这般,想说什么又不敢。
再喂一口饭到宋柱嘴边,宋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突发恶疾一般嘶吼挣动起来。
碗掉在了地上,宋草心里也害怕,看见爹眼睛瞪得浑圆,匆忙逃了出去。
田二和村长等人,带着除邪的师傅和县里赶来的郎中,已经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了。
“这些混账!”村长将拐棍狠狠往地上一杵,“明明都听见有人在说话,难道躲着就能解决事情了?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村长是个老好人,但也气得不想管这一烂摊子事儿了。
田二没说话,思索了片刻,让大家退开一些。
他走上前,又朝门内大声道:“我踹门了,躲着点。”
一扇木门,揣了给修好便是。
砰的一声响,门倒了一扇。
田二抬脚走了进去。
——
田二回家的时候,守门的两个年轻伙计,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说莲子一直在家里没出来,院里也没什么动静。
田二走进院里,推开房门,莲子还在睡着。
昨日半夜又发烧了,喝了药,嘴里一直昏昏沉沉地喊二哥。
今早他自己药馆的郎中,先来家里给看了,还是那套旧说辞。
身体虚,要静养,不要动气,清淡饮食....
这一套田二现在一个字都不信。
田二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莲子,伸手将他一头虚汗抹了。
随即找出一套厚一些的衣裳,给莲子换上,抬手将莲子抱起,往外走,坐上了马车。
——
莲子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些时候。
睁眼看见了二哥,放下心来,抬手要抱。
昨日二哥一句抓不住他,莲子心里快酸透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二哥身上。
田二俯下身去,在莲子脸上亲了一下。
要亲嘴,莲子便偏过头去。
“还没洗漱呢。”莲子笑着躲,刚醒,声音有些哑,身上也没劲儿,软绵绵的。
昨晚二哥给他喂药擦身的时候,莲子迷糊着感觉到了,现在嘴里还一股苦味。
躲着不让亲。
二哥一下蹙起眉,似是不高兴,伸手掰正了他的脸,不让他躲。
慢悠悠地亲了一会儿。
莲子有些脸热,他想给二哥都是好的那一面,自己现在埋了吧汰的。
而且,今天二哥有些强势。
“这是哪啊?”莲子看着头顶的纱帐,后知后觉不对。
再看房里周围。
这不是他们在清水村的家。
“饿不饿?”二哥直起身,没回答他,转而道:“马上要晚上了,睡了一天一夜,跟小猪一样。”
莲子嘿嘿笑。
小猪小猪,二哥说他是猪他也高兴。
莲子从被窝里爬起来,黏糊地往二哥怀里挤。
——
二哥在囚禁他。
莲子很快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说是囚禁也不准确。
二哥好吃好喝地陪着他,甚至更细致地照顾着他。
但这里的外墙好高,铁铸的大门上挂着一个拳头大的铁锁,把他和二哥都关在了门内。
青砖瓦房的小院子,格局跟他们在清水村的家倒是很相似。
夜晚看不清细节,但这里应该临山,能从墙内看到外面的树影。
不知什么鸟,扑腾地飞过,落下一串怪叫声,听着有些渗人。
还是能听见虫鸣,但却听不见狗吠了,看来这块地方人户不多。
莲子不问什么,田二也不主动说什么。
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好像本该如此。
莲子甚至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像二哥这样的人,竟然会想到把一个人软禁。
如果他不愿意呢,如果他逃跑呢。
那二哥会不会黑着脸把他抓起来,连在院子里的自由也不给了,干脆把他捆在床上....
这日傍晚吃完了饭,他们还是坐在一把摇椅上乘凉。
莲子昏昏欲睡地趴二哥身上,二哥手里拿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扇风。
大热天蚊虫多,但也奇了,他们身边一只蚊子也无。
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日了。
“二哥之前在这里住过吗?”莲子起了话头。
“住过。”
“和谁啊?”
这里听着动静就偏僻,但背靠山林也比县城凉快,也许是为乘凉才建的房子。
“我一个人住。”田二回答。
莲子抬起头,看了二哥一眼,又趴下去了。
二哥火气旺,只穿了一个无袖的褂子,但这么跟他贴着,胸口那块很快就被汗水氲湿了。
这两天二哥总是沉默着,但他说话,二哥也回答。
过了一会儿。
莲子又问:“二哥什么时候回家?”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二哥你还有药馆要管....”莲子想了个理由。
“开不下去就关门。”
“那药田....”
“种不好就赔。”
药馆请了有经验的老掌柜管,药田也有专门的伙计看着。
二哥平时就是甩手掌柜,只在大事上拿主意,定期检查账本。
倒肯定是不会倒。
“那得赔好多钱吧。”莲子叹息着道,知道二哥是在跟他置气。
“嗯。”田二平静道:“倾家荡产地赔,赔完了直接饿死。”
“......”
这话是彻底聊死了。
莲子将手伸到二哥褂子下,摸二哥紧实的肚子,叹了一口气。
明天就该走了。
“宋柱一家闹起来了。”田二突然道。
莲子知道闹的什么,但还是配合着问发生了什么。
田二低头看着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清莲子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神情却是看不分明,“宋望龙订婚的那个姐儿跑了,骗了他们三十两彩礼。”
名字是假的,县城里的大宅院是假的,宅里的小厮侍女是假的,连父母都是买通的陌生人假装的。
就这么卷走了孙红莲所有的积蓄。
孙红莲人当场就倒了,被抬回家去,跟宋柱一样病在床上起不来。
种种事实摆在眼前,偏生宋望龙还不相信,满口都是“青青不会骗我”。
孙红莲一生将钱看得比谁都重。
当初送他出嫁,眉笑眼开地接过银钱,就差跪着给陈升磕几个响头感谢了。
那发自心底的高兴模样,还印在莲子记忆里。
不知道她后半生,还能笑得那么开怀吗?
“是你做的吗?”田二轻声问。
只要莲子说不,或者摇摇头,那田二就信。
那是宋家自己倒霉,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跟莲子没有丝毫关系。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莲子反问,“如果是我做的,二哥就要怪我吗?”
莲子离开摇椅,站起身。
二哥也坐起身,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紧盯着他。
“一报还一报,当年她差点将我关在柴房里打死,还是二哥救我一命,二哥忘了吗?”
莲子俯下身,双手撑在摇椅两侧扶手上,以包围的姿态圈住二哥。
一双漂亮干净的杏眼,不让步地跟二哥对视,逐渐贴近,“当年她和宋柱将我迷晕,送给陈升欺辱,我没找人强/奸她,已经是便宜她了。”
这是第一次,莲子将心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二哥面前。
他不再是二哥心里那个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
九年过去了,谁还能一直保持天真愚蠢呢?
莲子也是现在才发现。
他自以为平静麻木的心底,还是会为当年的事情,掀起来狂风波澜。
尤其是在察觉到二哥那点隐秘的不赞同时。
二哥要为了那些人,跟他站在对立面,一丝他也不能忍受。
田二脸绷得死紧,僵持不下间,开口问,“你怎么做的?”
莲子一下就明白了,笑着,往二哥唇上凑。
二哥偏头躲了。
“怎么,二哥要替我善后吗?”莲子笑着问。
田二眉头皱得紧,沉声:“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女人被官府抓住了......”
“抓住了就都杀了便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田二哑声,气得胸膛都开始起伏。
“二哥生我气了。”莲子低头,又想去亲,赶在二哥拒绝之前,掐住二哥的下巴。
那样纤细的手腕,爆发的劲儿却意料之外的大,田二顿时觉得被掐的那一块地方生疼。
“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莲子闭着眼,蜻蜓点水的一吻,再多,二哥也不会肯了。
“二哥觉得我做得不对,觉得我太心狠了,觉得我太恶毒了?”莲子轻声问,“二哥怪我一直不跟你坦白,那我现在坦白讲了,二哥还是要怪我。”
“莲子....”田二眼见着莲子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劲。
“那二哥说我该怎么办?我该大度一些,该心胸宽广,该让他们安详到老,尽到我做儿子的本分,冰释前嫌,也放过陈升,放过陈康氏,放过聂氏,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是应该这样做吗?是吗!”
“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田二一下站起身,将莲子拥进怀里,伸手在他眼睛上抚着,声音有些发颤,“是,是,是他们该死。”
莲子狠狠地推开田二的胸膛,那一下的劲儿田二没防备,跌坐回摇椅上,也将他推得发懵。
微风拂过,将莲子的头发和轻薄衣衫都吹得飘摇。
莲子在原地走了两转,漆黑的双瞳隐隐丧失了焦点,兀自喃喃,“对,他们就是该死,他们现在就要死....”
莲子说着,转身就向大门走去。
咔哒一声响,不知道莲子如何做的,大门的铁锁开了。
背后扑上来一个火热的怀抱,双手桎梏在莲子身前,将他死死地搂住。
莲子怒不可遏,双手握成拳,侧身就挥了出去。
这一拳的力道,倒像是个练家子,打在脸颊上,田二一时有些头晕。
也好,也好。
这么多年,莲子是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小宝,我是二哥啊,二哥没有怪你。”田二轻声哄着,手上的力道不减,脸上的痛楚,比不上心底的巨大恐慌。
“二哥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莲子在吗,莲子该回家了,莲子该回来了.....”
小时候家里孩子受惊了生病了,大人怕有小鬼来勾魂儿。
便会像田二现在这样,将小孩儿带到家门口,一边喊着一边领着孩子往屋里走。
莲子扬起头,全黑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田二,好歹没再挣动,平静了下来。
“二哥也去死,二哥陪我一起死。”
“好,好,我陪莲子一起。”
田二心中惊骇着,可还是避讳着那个“死”字。
“真的?”莲子似是不信地反问。
“是不是真的?!”莲子不顾其他,没得到回答后再次问,脸上神情又开始焦躁起来。
田二将莲子在自己怀里倒了个转儿,面对面向着自己,然后低头吻下去。
起初那唇缝还咬得死紧,但很快就松懈开来.
他们之间的亲吻一向凶得很,恨不得把对方拆分进肚。
难得莲子这样被动,难得有这样柔情的吻。
莲子的眼睛一直没闭上,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黑得透底的瞳孔颜色,实在是有些骇人。
但看久了,又觉出几分可怜可爱来。
田二一边亲,一边轻轻地伸手拍莲子的背,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莲子悄悄地伸出手,踮起脚揽住面前人的脖子,后知后觉一样,开始追着进攻。
虎牙尖痒痒的,想在那柔软的嘴唇舌头上咬下来几个血窟窿,但最后也只是焦躁地舔一舔。
田二微微弓着腰,配合着莲子,莲子的吻从他的嘴角移到下巴,锁骨。
所碰之处,全都留下了或红或紫的痕迹。
牙尖嘴利的。
“莲子,小宝,”田二轻轻喊出声。
莲子昂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面前人嘴角上凸显出来的红肿。
他伸手抚上去,指腹在面前人侧脸上来回摩擦。
“谁打的?我要杀了他!”莲子咬牙切齿地道。
田二心中担忧更甚,握住莲子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故作轻松地笑一笑,“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摔到嘴角那个位置了。
但莲子没有起疑。
“身上可有哪里疼?”田二试探着问,他知道普通的郎中根本看不了莲子的病。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只有莲子能告诉他答案。
莲子眉眼耷拉着,怒气之后有几分没精神,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面前人的胸膛上咬着。
脑子里混沌一片,像充斥了一片浓雾,怎么都挥不开,挥开了一片还是看不清前面有什么。
耳朵里嗡嗡作响,烦得厉害。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面前的人他很喜欢,很想占为己有。
欲望来得理所当然。
田二阻挡不了,稍微显露出一丝迟疑,莲子便敏感地捕捉到,像夜里机敏的野生动物,眼带威胁地盯着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领着莲子往屋里走,至少别在外面光着身子吹风。
“你怎么这么霸道?”田二平躺在床上,任由莲子放肆,无奈地摸着莲子的头发。
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瞒着他。
今天他哪有一丝怪莲子的意思,不过是担忧。
却像一根火药线,一点就炸,炸得他收不了场。
莲子专心地玩自己的,坐在面前人的腿上,抬眼,冷声质问:“你又不愿意?”
莲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又”,但他就是很不爽,总觉得差点什么。
“不愿意也得愿意。”
停顿着想了一会儿,莲子将面前人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腰后,命令:“快点。”
单向的热情让莲子感觉不对,他喜欢的人,怎么能不喜欢他?
田二无奈地叹气,一口气还没叹完。
冷汗都出来了,田二实在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这小崽子。
不知道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田二心里也被激出了几分火气,但一丝火气也不敢外泄。
这下莲子满意了,任由被揉捏搓扁。
就该是这样才对。
......
他们之前少有的两次亲近,田二顾忌着莲子的身子,从来都是半推半就,极尽柔和。
田二克制又克制,把分开那么多年的劲儿压在心里,总想着,等莲子身体养了再说。
莲子总跟他似真似假地闹,说他不行的话已经是张口就来。
但田二做哥哥的,到底年长莲子整四岁,想着莲子不懂事的,他得把控着,别失了分寸,想着往后日子还长。
今天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被莲子一刻不停地激着,田二心里的邪火全都起来了。
分开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想?
莲子的逼迫成了他也放肆的理由。
眼瞅着莲子的眼睛开始湿润,隐隐显现出正常的眼白。
田二却是疯红了眼角。
......
一闹就闹到了天黑。
两人都虚脱了。
莲子直接昏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眼泪,脸颊上全是泪痕。
一身痕迹没法看,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顿。
田二也没好到哪里去。
身上已经是痛居多,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满足。
仿佛只此一遭后,莲子就真的全是他的了。
拖着虚软的双腿下地,田二差点没出息地跪到了地上,还好及时撑住了身体,没丢脸。
一屋子的气味称不上好闻。
这里与世隔绝,烧水之类的活儿也只能自己动手。
田二先用柔和的丝帕,简单给莲子擦了身子,盖上被子。
睡着了倒是平静了,又变回了之前的乖孩子。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那么疯。
“莲子,莲子。”田二俯下身,隔着被子轻轻摇晃莲子,怕他一睡不醒。
好在莲子哼唧着回应了他一声,蹙着眉,被打扰睡眠一脸不耐烦。
田二在那脸颊上捏了一把,还舍不得用劲儿。
气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小孩儿身上了,早就知道的事情。
田二依旧不放心,又将莲子摇醒,重复地问莲子,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二...哥..”莲子不胜其烦,迫不得已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听着哑得不像话,像是要哭了一样。
那意思是别再动他了,他要睡觉。
田二伸手掀开莲子的眼睛,看见有眼白了,这才罢休。
烧了热水,兑了一木桶的水,抱着莲子洗漱,又将整套床褥都换下来。
莲子中途再没睁过眼,一点察觉也无,随田二怎么摆弄。
田二忙活了这一通,身上也乏得厉害。
但却是没了困意,在床上紧紧搂着莲子。
田二回想着傍晚的每一处细节,也回想莲子回来后的每一丝不对劲。
他不想逼迫莲子,莲子不愿说那就算了。
但现在不成了。
等明日人清醒过来,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得弄清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