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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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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白日里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了月光,林里死一样的沉寂和黑暗。
偶尔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让人控制不住地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黑暗中,那一簇火光便格外明显。
不够干的柴在篝火里烧得霹雳作响。
田二拿棍子往火堆里撬,另一手拿着饼子在啃。
干粮饼子,吃一个便能饱腹。
但生冷干硬,要在嘴里嚼数十下才勉强吞咽。
也不是常年都吃这玩意,但要往林子里钻时,这东西是最方便的。
这两年里,他不知道去了多少个“药谷”了。
到过最西北的边境,那里黄沙漫天,狂风卷起来,能将人生生卷上天,落下沙地摔死。
也到过北方的雪林,冰柱晶莹剔透地悬挂在枝头,寒天冻地,毫无生机。
药谷是真的药谷,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没有人知道蛊虫是什么东西,坑蒙拐骗的倒是遇到不少。
骗也认了,跟着不知真假的消息,一路到现在的地方。
身后有动静,田二回头,在隐隐的树叶丛里看见了一根长蛇。
通体漆黑,蛇头扁平,已经昂扬着立起来,吐露着通红的蛇信子。
田二坐着不动,看那蛇蜿蜒着向他靠近。
手腕粗细的一条蛇,个头看着不小,但也远远不是能吞咽一个人的身量。
倒是胃口不小。
那黑蛇离他只两步远时,忽的蔫巴了,蛇头调转,飞速地便要逃离。
田二手起刀落,一刀将那蛇头扎了个透穿。
蛇还没死,身体扭曲得厉害,却被那刀深深地扎在原地,无法逃离。
田二松了手便不管了,回过身,从腰间取下来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手指摸向自己脖颈处,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截红绳,稍一用力,便扯了下来。
红绳上串了一个精巧的银铃。
打开,里面藏着一枚褐色的药丸。
指腹捏着那药丸,田二细细地摩挲。
即使在盛夏的密林里,他周围没有蚊虫鼠蚁敢靠近。
莲子。
田二在心里碾磨这两个字。
已经两年了。
每半年,他会回一趟清水县城,期盼在家里能得到哪怕一点消息。
哪怕是死讯。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吃了这颗药丸,便忘了莲子这个人。
那白眼狼的心得是有多狠。
真当是永别了,真当他可以幸福地无知地愚蠢地去找其他人过日子了。
所以走得干净利落,死了也不会留一点消息给他。
两年了。
可能真是死了,没了。
田二仰头又喝了一口烈酒。
林子里的夜晚,冷得跟腊九寒天一般,也只有烈酒,才能让手脚暖和一些。
要是活着,那小白眼狼会回到他身边的。
等找到人了,开棺刨尸,便将那骨头带回家去,磨成粉。
泡进酒里喝,撒进饭里吃。
想跟他脱离干系。
做梦吧。
田二瞧着远处的山峦,收拾东西,在夜色里往密林更深处走去。
——
“那二哥去哪了?”莲子躺在床上,着急地问囚天。
被子下的身体瘦得看不出起伏,身上那点肉几乎都没了,颧骨突出,眼窝凹陷,瞧着吓人。
莲子自己也照过铜镜,他现在丑得厉害。
“不知道。”囚天移开视线,他抱手靠在墙边,细听的话,语气其实是比平时要软上几分的。
“我去了几次,都没见过田二人。”囚天道。
“那你多打听啊。”莲子急得想坐起身,但浑身没力,爬不起来,干着急,“你趴大哥大嫂屋檐上去偷听啊,家里人肯定知道二哥的消息。”
“你在命令我?”囚天冷声道:“你可别忘了,子蛊是你两年前亲手给我取的,现在你威胁不到我半分了。”
莲子气极,索性闭着眼不说话了。
“他到底有什么好?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难道不是只有我一个?”
囚天憋了一肚子火,他两年来日夜不停地守着人,一醒来就二哥二哥,他耳根子快听出茧了。
“哎呦,小哥俩又吵架了?”云还在门外听了半天墙角,没动静了,这才晃着扇子走进来。
“师父。”莲子睁眼,模样瞧着就可怜。
云还长长地哎了一声应答,走过来坐在床边,拉着莲子的手晃晃,那纤细的手臂没力,跟晃面条似的。
“师父,你带我回清水县吧”莲子期期艾艾地道。
“小莲子,丸药是你亲手喂给你那二哥哥吃的,他万一已经如你所愿,成婚生子了呢?”云还知晓莲子想回去干什么,不答反问。
“我就是现在把你运回去,你那二哥哥也不记得你了。”
云还潇洒地打开折扇,颇为骄傲道:“师父的制蛊手艺,你还不清楚吗?”
莲子瘪着嘴,眼里漫上一眶泪。
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
——
两年前。
莲子蔫头巴脑地回到药谷,一双眼肿得不像话。
回来第一晚,先将囚天体内的子蛊引出来。
种在囚天体内的子蛊,是一只毒蛛。
随着莲子血液的气味,和指铃的指引,从囚天嘴里爬出来,兴奋地吮吸莲子指尖的伤口。
而后亲近地在莲子脸上身上爬了一圈,回到了铃铛中。
“你以后想干什么?”莲子心不在焉地问。
囚天盘腿坐在床上,随着子蛊脱离身体,眼角耳朵鼻尖都开始蔓延开血渍。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身上过往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浑身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先打你一顿怎么样?”囚天扭着肩膀,站起身,通红的双眼看着莲子,“使唤老子这么多年,该换我了吧。”
囚天体内的子蛊是莲子养化的,莲子一死,囚天也会顷刻暴毙。
明日师父便要刨骨取母蛊,莲子自觉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要是换做旁人,大抵要跪着感谢莲子高抬贵手,只有囚天反其道而行。
“来吧,让你打。”莲子兴致缺缺地躺上竹床,目光空洞地望着竹楼的房顶,心思全在乱葬岗山下的那栋小屋里。
二哥现在应该醒过来了,是不是已经全然忘记了他。
田歌会问二哥,莲子去哪儿了。
“什么莲子?我们周围哪有这个人?”二哥大概会疑惑地蹙眉。
可以想见田歌他们会多震惊。
莲子兀自笑了下,但笑又很快僵硬住。
后面就好了,后面都会好的。
只要二哥好生生的,那他做的就是对的。
说要动手的囚天,看了莲子一会儿,转身走出了房门。
“这挤眉弄眼又突然一笑一撇嘴的,干什么呢?”云还靠在外间的窗边,问走出来的囚天。
“他疯了。”囚天冷冷地道。
——
“师父,你俩就别欺负师弟了。”岳秋端着的木盘子里有一碗粘稠的米汤,走进房中来。
看看床上泪眼模糊的莲子,又看惹哭了人还一脸潇洒的师父,低声嘀咕了句“老不正经”。
莲子正难过着,不知道这幅不争气的身体何时才能好,何时才能自由走动。
岳秋将他扶起来,身后垫了两床被褥靠着坐,舀起一勺米汤喂到嘴边。
“你躺了两年,就是寻常人也要时间恢复的。”岳秋怜惜着看着小师弟,“师父说就得气气你,这样心里才有劲儿头。”
云还掩面咳了两声。
“秋秋,那我能好起来吗?”莲子含了一口米汤咽了,忙问。
岳秋笑了下,“我就说了,莲子心里想着情哥哥,挂念得很,哪用得着我们来气。”
囚天嗤了一声。
一屋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说来说去没一句莲子爱听的。
二哥下落不明,他心里能不着急吗?
岳秋颇为神秘地冲莲子眨眨眼。
“囚天早把消息探明了,说是你那情郎,这两年一直在外寻人,行踪不明,就是不知道寻的是谁了?”
莲子眼睛都睁圆了些,第一反应是师父坑了自己,给了假药。
“瞪我干什么?小崽子,命都是我救的,快把我珍藏的药丸都吃空了,怎么醒来就是念不到为师的好了。”
云还上劲儿了,凑上前,绷着脸问:“你今日给师父说说心里话,师父和你那二哥哥,谁更重要一些?”
莲子如出一辙地绷着脸,没有犹豫道:“二哥哥。”
“岂有此理!”云还心痛地站起身,用折扇拍打手心,“不肖徒孙,逐出师门,马上就逐出师门!”
说着就晃悠了出去,去到楼下凉亭喝茶看话本了。
“师兄你最好了,你再给我多说点吧。”莲子费力地抬手,牵住岳秋的一点衣袖边。
岳秋只是笑,端着米汤打哈哈道,“先吃了再说,吃了再说。”
要不说狗撵猫,猫捉老鼠呢。
在这院子里,师父拿捏他,师弟帮他拿捏师父,谁也别想好过。
挑食厌食的师弟,为了情郎那点消息,恨不得抢过岳秋手上的碗一口闷。
可怜身上都没力气,浑身上下就眼珠子能随意动,眼里湿润着,迫切地瞧着人。
这模样,谁看了不想欺负?也怪不得师父。
“师父给你的蛊丸肯定不是假的,你再仔细回想,是不是真喂给他吃了。”一碗米汤喂完,岳秋说道。
“真喂了,我看着二哥吃的。”莲子着急道,“师兄,你知道我二哥现在在哪吗?”
“真的吃了吗?”岳秋笑着反问。
莲子肯定地点点头。
“那可就说不准了,难不成他这两年寻的都是别人?”
莲子浑身一僵。
“听你说,你二哥人好成那样,有其他爱慕之人了,也说不准啊。”岳秋思索着,憋不住笑。
眼看又要把人惹哭了。
岳秋把碗收好,贴心地将莲子抱起。
院子里除了囚天,都是小哥儿。
一群炼毒药的,身上力气也没那么大。
不过就莲子现在这点重量,抱来抱去地玩个把时辰,都没什么问题。
岳秋将一脸苦闷的莲子抱下楼,放到院子的边角,拉着莲子的手扶上竹竿。
随即退开来,肉眼可见莲子那两条细腿开始打颤。
“好了,吃饱了就该走路了。”
莲子站着不动。
“啧啧啧,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啊。”云还在另一头的凉亭里坐着,落井下石,“你把二哥哥放心上,但二哥哥把你忘光光,还有其他情人咯。”
莲子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开始掉眼泪。
囚天实在看不下去,拿上自己的长刀,离开小院,往花田的方向去了。
莲子开始挪着步子,扶着竹竿往前走,不敢抬手擦眼睛,一抬手准要失力栽倒下去。
不管怎么,他都要亲自回去看看。
岳秋见状想说什么,被师父一个眼神制止住。
云还风度翩翩地起身,缓步走到莲子身旁,伸手给他抹了眼泪。
“生师父气了?再不理师父了?”云还偏着头,由下往上看莲子的眼睛。
莲子偏过头去。
“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不听?跟你二哥哥有关的。”云还逗着人。
岳秋笑了下,转身去看他晒的药材了,倒没跟师父抢这个哄人的机会。
“不听。”莲子犟道,但还是期待地看向了师父。
“还是听吧,师父就想给说给你听。”云还道。
莲子破涕为笑。
如果说他这辈子亲缘浅薄,命数不好。
那师父就当上天来补偿他的一样。
嘴里喊师父,其实在心里,莲子早将师父和师兄当做自己亲人,再加一个囚天。
“都给你打听好了,你二哥哥这两年没娶亲,人在外游历,半年会回一次家,没失踪。”
——
历时七天,田二终于来到了这座最高山的山脚。
山头高耸入云。
山下林子茂密。
即使是白天,阳光也照不下地面,昏暗阴冷。
枯叶树藤堆积在地面,厚厚的一层,散发出腐败的难闻气味。
浓雾一直悠悠荡荡地蔓延。
田二撑在一颗巨大的树根下,头晕目眩时,便将握在手心里的药丸拿出来闻一闻。
湿布始终围在脸上,却对这有毒的白雾没多大作用。
越往林子里走,田二能感觉到,莲子留给他的药丸也不起作用了。
但他反而兴奋起来,从没有哪一刻,他的直觉如此强烈。
如果这处真的有药谷存在,那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如果没有....
田二头晕地闭上眼,释怀地扯动嘴角,吐出一口气。
仿佛浑身的重担也跟着这口气,吐了出去,心里一下松快了。
如果这只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密林,走不出去的话,那就在这里了吧。
数次的期望和失望,其实也很累了。
他现在并无父母要赡养,也无妻子儿女要陪伴。
大哥有大嫂伴着,小弟有秦哥陪着,亲人们都有自己的一家人了。
至于他的莲子.....
就算找到了,大抵也不在人世了。
缓了一会儿,田二睁开眼。
两颗硕大墨绿的石头凭空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仿佛有生命一般悬在半空盯着他。
血红的分叉的红条蠕动。
待田二细看这是什么东西时,浑身的血液都僵住,大气不敢出。
一头盘他身边这颗巨树上的漆黑大蟒,蛇身比他两个身子都要粗,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他先前竟然毫无察觉。
僵持着,田二缓缓地从腰间握住刀,冷汗从脊背滑落。
在大蟒张开血盆大口袭过来时,田二一刀扎下去,转身便跑。
但脚步异常沉重,气喘时又吸入了大量的雾气。
田二摇摇晃晃的,转头去看,还没看个分明,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
“手里就握着救命的药丸,吃了不就没事了。”云还蹲着,从怀里拿出白瓷瓶,抬起田二的后颈,将瓶里的液体给他灌进嘴里。
“他要吃了,小师弟是真要恨我们一辈子了。”岳秋道,端详着地上人的脸,“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小师弟宝贝呢。”
药谷附近植被茂密,药材良多,毒物也多。
第一代蛊师找到这处地方,便在这里安家了。
毒瘴便是药谷的天然屏障,蛊师们不怕,普通人却是碰不得的。
瘴气无声无息地扰人心智,能让人产生幻觉。
云还都记不清救了多少想要闯进来的人。
但耐不住来送死的人太多。
后来他也就不管了,一切随缘。
就在田二倒下的附近,还有一具白骨。
看那形状,是自己将自己活生生掐死的,也不知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
田二醒过来时,脑子还胀痛得厉害。
“这么快就醒了,身体不错。”云还刚好走进门。
田二稍微一思量,掀开被子跪地上,抬手做缉,“多谢救命之恩。”
面前男子看着比他年轻,看穿着,像是哪家贵公子。
不管怎么,总之应该是救了他的。
各处行走这两年,遇到想害他的人不少,帮他的人也多。
田二学了不少,常怀感恩。
云还受这一跪,受得心神荡漾,浑身舒坦。
以后莲子成婚,他可是要坐主位受新人一拜的。
换个思路想,眼前这人跟他儿婿也没分别。
云还摇着扇子笑道:“哎呀好说好说,你且先起来罢。”
“我看公子丰神俊朗,家里可有婚配?”云还坐上椅子,自在地端起茶杯。
这....
田二站得端正,先扫了这间屋子一眼,稍微迟疑后回答,“已有妻子了。”
这是一间竹子搭建的屋子,他躺的这间小屋应当在二层。
透过窗外,能看见不远处的大湖和花海,火红的落日在湖面投下一片灿光。
再望远,还是能看见群山和密林。
他应该还在山中,只是山中竟有这样一块视野开阔的地方。
“那可惜了,我们一家子蜗居在这深山老林里,我正巧有个儿子是小哥儿,好不容易见着个汉子....”云还眼里遗憾着,坏心眼藏在里面打转儿。
田二听出了言外之意,忙推辞,“多谢恩人看得上我。”
“那怎么办?救你就是想让你来当赘婿的。”
田二心头一紧,这是要威胁他?
山匪吗,但这深山老林,寻常人都活不下去,在这里当山匪图什么?
且这男子如此年轻,能有儿子跟他一般年纪?
田二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却摸了个空。
“找刀子啊。”云还抬下巴,“在那柜子上呢。”
田二心下更警惕,看了面前云淡风轻的男子一眼,转身去到那木柜子前。
他的所有东西都在。
习惯性地摸摸胸口,又摸空了。
“在找这个吗?”云还拿着手里的红绳,把玩上面挂着的银铃。
“是,这是我妻子留给我护身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还请公子还我,我将身上的钱财都留下。”
“我不缺钱,再说,有钱在这地方也没处使。”
云还笑着站起身,“你想走?那就把这东西留下,我就看上这个了。”
先礼后兵,田二估摸了面前人纤细的身板,上前就要伸手去夺。
“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田二又顿住。
“你想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只是这一样东西,不行。”
“好说好说,我也不想为难你,要不这样,我这个当爹的大方点,让我家小哥儿给你做小,你娶是不娶?”
话又绕回来了,这人铁了心的要把儿子塞给他。
田二脸色沉下来。
让自己儿子做小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如果信我,我可以将你儿子带出去,给他寻个好人家。”
云还摇头,“那不行,我儿子离不开我。”
“那我给你置办一处宅院,再给你们找个活计,让你们一家人都去。”
云还还是摇头,“那不行,我就喜欢住这儿。”
田二忍了忍,接着道:“那你告诉我路怎么走,我去外面给你招一个汉子进来。”
“那不行,我不喜欢外人进来。”
田二飞快地上前抢了一次,云还灵巧地一侧身,躲开了,他连红绳边都没挨着。
“我死也不可能娶你儿子,这物件我也绝不可能给你。”田二顾着救命之恩,最后道:“我有妻子,不可能再心悦别人,你要是真为你儿子着想,就不该硬要把他推给我。”
“我儿子绝代风华,倾国倾城,我看上你都算便宜你了。”云还笑得愈发放肆。
在田二忍无可忍的时候,云还将手里的红绳一抛。
田二忙接住了,打开铃铛一看,药丸还在,他松了口气。
皱眉看着面前的怪人,还是说了句“多谢”。
“你现在就要走?”云还摇着扇子问。
“是的。”田二将东西收拾好,唯独留下钱袋,里头有他新从钱庄取的五十两银票和几两碎银。
“你可想想好,出了这院子,就别再想跟我儿子有什么关联了。”
田二跟看病人一样看了云还一眼,利落将包袱一裹,恨不得马上就飞出这院子。
“希望你家小哥儿日后有个好归宿。”田二说着,便推开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