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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们不能囿于雪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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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的悲伤没有持续太久，她用成堆的工作压倒了自己心中的情绪。如果连人类的领导者都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那么人类还有前行的动力，还有光明的未来吗？答案是否定的。杨朝对自己说，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真的有灵魂，想必西璐璐看到这一幕也会很开心吧。
两次时夜计划，再加上顾清泽之前的行动，可以说对雪原的探索一无所获。电子屏幕上，是西伯利亚雪原的地形图。所能达到的区域几乎都进行了探索，但是发现的孢子只有那么几个。
本来抗辐射的生物就很少，再加上雪原彻日的寒冷，让这片本就肃杀的土地更加清冷。向北走，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是那样的风险太大了。热带，亚热带，几乎遍布了奇亚人的军事设施，亚热带，温带交汇处也可能有零零散散的驻扎措施。不用说人类全盛时期了，那个时候的人类还有能力去和奇亚人搏一搏，斗一斗，如今，人类这个种族都即将覆灭，人类正面奇亚人的道路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人类若是仅仅拘泥于地下，仅仅拘泥于这寒风之中，等待他们的亦将是死亡。
这是一场豪赌，这是一场博弈。赌的是人类这个群体，博的是种族的一线生机。
向北行进的这个计划谁是最好的人选呢？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顾清泽。如果不是责任在身，如果人类仅剩他一人，他自己在地面随随便便找个小角落都能活下去吧？只要不被奇亚人发现。杨朝突然有了一种拖别人后腿的感觉。但是她同时也很敬佩顾清泽，身逢乱世也绝不独善其身。
但是往最坏的情况打算，如果顾清泽在这次行动中出了半点闪失，也就意味着人类失去了近乎所有在地面行动的能力。
杨朝一点也不喜欢博弈，她认为博弈是最愚蠢的行为。她更喜欢做自己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事事怎能都随人愿？她必须面对。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她必须慎重，她做出的哪个决定不是经过朝思夜想的？她只能把利益最大化。可是她此时衡量不出这个决定的利弊了。如果行动成功，人类就“可能”获得翻身的机会；如果行动失败，人类种族将会万劫不复。
综合计算，人类翻身的机会简直太小太小了。这件事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偏偏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像得到安慰。可是能安慰她的那个人永远不在了。
科研部送来的科研结果一点进展也没有。似乎人类所做的每一点努力，牺牲掉的每一条性命都毫无价值。
“诶，你这来回折腾累不累挺啊。”孙池野看着玄知戮又进了科研室。
“不用你管。”玄知戮的机械触手又掏出刚刚放进冷冻仓不久的孢子。
“都是要死的，要不我去做手术，你就在这专心搞它们？”“它们”指的是孢子。
“孙池野，你要再敢放屁老子现在杀了你。”玄知戮恶狠狠地盯着孙池野。
“嗯，反正我最后也是要死的，被我们的小鹿亲手杀了，人生也圆满啦~”孙池野表现出很享受的样子。
“孙池野，我不允许你，你也不应该这么糟践生命！”孙池野感受到脖子上的机械触手越收越紧。隔过一条条机械触手，孙池野与玄知戮对望。
“博士！医疗部又送人过来了！”机械触手脱了力，刚刚取出的孢子又被塞回去。
糟践生命吗？那样的生命还能称之为生命吗？活在痛苦之下的生命还有活着的价值吗？他们为什么还要忍受痛苦而活着呢？
孙池野摸了摸脖子上勒出的红印，静默地看着还在活动着的孢子。
好久没有开全会了。一般都是杨朝单独找人来谈，这次破天荒的七个人都在场。
“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孙池野手插着兜，边走边问一同前来的顾清泽。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什么大事，你觉得会叫他们吗？”顾清泽小声对孙池野说，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后面跟着的四个人。
“也是。”孙池野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当初杨朝设置这个地下礼的时候孙池野是觉得很幼稚的，但是思来想去，这何尝不是树立威严的一种手段。
六个人经过一系列搜身检查，进入了主控部内部。六个人标标准准地行了地下礼。
“请坐吧，各位。”杨朝抬眼看去。
“杨朝这是......从悲伤里面缓过来了？”陆诗瑶对旁边的封泗说道。
封泗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各位也看到了，无论是指挥官之前的地面行动，还是代号为时夜的行动，人类的收获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杨朝在身后的金属制的墙壁上映射出几个孢子的实验数据。
抗辐射数值低的可怕，都是矮矮的一层。
“本就是高辐射性，再加上西伯利亚的寒流，即便有些生物是高抗辐射性的，恐怕也会冻死在这寒风之中了。”杨朝的每一句话都在为她的下文做着铺垫。
底下的六人也是眉头紧锁。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深吸了一口气，杨朝说出了自己的这场“豪赌”。
“我打算让顾清泽进行远程的向北的地面探索。”底下的人有一瞬间的愣住。
“当然，如果指挥官有半点闪失，人类再无翻身的可能。”杨朝说出蓄谋已久的话。
孙池野原本抖抖嗖嗖的腿也停止下来，歪着身子看向杨朝，杨朝此时正盯着顾清泽看。
顾清泽早就在第一次行动的时候做好了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人类集体的觉悟，此时他的忧虑不是针对他自身的，而是针对人类整体。正像杨朝所说的，如果人类真的失去了他，真是近乎失去了所有在地面行动的能力。这不是妄自尊大。这是事实。
“这关系到人类的未来......不是由我一人能够决定的......”杨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是你一人决定的？这话你咋不早说？”嵩明和趾高气昂地说道。
顾清泽瞥了他一眼，他就立马噤了声。
杨朝见此，心中又是一阵警铃大作。基地没了顾清泽，会不会乱成一锅粥。
但是不再进行地面任务，人们的抵抗情绪自然会降低吧。
杨朝又关系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想知道，各位对这件事怎么看。”杨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几个人陷入了思考。这是一场博弈。如果输了，损失是每个人都承受不起的。
“你自己怎么想？”孙池野转头看向顾清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类需要我。”顾清泽攥着的手的关节有些微微泛白。
杨朝低了低头，复又抬起头来。
“大家都是各领域的人才，这件事情，就由除了我和顾清泽之外的五个人投票决定吧。”
“我不会给大家太多的考虑时间。十分钟后举手表决。”杨朝的这个决定不是没有意义的。有些部长的嘴很容易走漏风声。她更想要的是他们独立的，公正的思考。
十分钟似乎被无限地拉长，计时器缓慢地跳动着。
最终以3:2同意了这一次的行动。
孙池野没想到嵩明和也会投赞成票。他大多是怕再次抽签吧。孙池野暗自思考。
等待其他五个人都走了以后，顾清泽望向杨朝，问她，
“如果是元帅，您会怎么选？”顾清泽很期待这个人类领导者的看法。
沉默了半晌，杨朝给出答案。
“我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
仅仅是不“想”吗？顾清泽感觉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
这次行动出奇地重要。人类的命运付之一炬。顾清泽不得不做完备的准备。这次的行动反而没什么保密性，毕竟顾清泽向北的行进的计划，就意味着一段时间内“时夜”的计划将不会再进行了。这消息传到基地的各个角落，基地的人们不知道要做出何种表情，他们既敬佩顾清泽的无私与伟大，却又无时无刻不忌惮着他的能力。
孙池野作为那个唯一知道顾清泽秘密的人，此刻也正坐在科研部的办公室里踟蹰。
顾清泽让自己保守的那个秘密，他甚至有些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他经过基因改造的事情近乎人人皆知，他让自己保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是他自己灰暗的过往？他究竟不想让谁知道这份秘密呢？
孙池野快速在脑海里搜罗着关于先前班级的人，之前他懒得去想，认为此事也无关紧要。毕竟他顾清泽的私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尽管没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几乎只是一瞬的灵感，使孙池野想到了那个人。
漾然。
就顾清泽杀人那天，他对漾然的表情，说的每一句话。绝对没错。孙池野不禁冷哼一声，好小子，这么早就看上人家了。
消息一经传播，很容易就传到了漾然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漾然问向一边的士兵。
“也是听说，顾清泽......不不不不，指挥官大人要向南行进了，据说周期相当长了，要到平原那边去。”士兵挠了挠脸，向面前的副指挥官说着自己听闻的内容。
“他自己一个人？走着去？”漾然不可置信地发问。
“这个这个，小老大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您和指挥官关系好，要不您亲自问问他？”士兵的消息仅仅局限于此。
漾然来到顾清泽房间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漾然并没有死心。
“老大，你在吗？！”漾然一边敲着门一边询问。可惜没有人回应他。
老大这个时候去哪啦？不能是出发了吧已经？？？
漾然的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吧不能吧。
他又急匆匆地挨个楼层寻找。
“这么着急干嘛去啊？”漾然急匆匆背影的后面传来孙池野的声音。
“孙池野？”漾然惊喜地回头。
“你知道老大去哪了吗？”漾然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嗯......”孙池野故作深思熟虑。
“不知道。”孙池野给出答案。
“孙！池！野！”漾然的怒吼声响彻穹顶。
“你大爷的！”漾然为数不多的骂人。
“诶诶诶，这么关心人家啊。”孙池野笑着问他。
“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孙池野在验证心中的猜想。可惜他找错了人。他要是找顾清泽问出这个问题顾清泽红透的脸就会告诉他一切事实的真相。可惜他问的是漾然。
“有你大爷的情况！”漾然骂完就跑了。
真是的，漾然什么时候能感受到顾清泽对他不一样的情感。
玄知戮什么时候能......不。他即便能体会到也会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吧。
顾清泽刚刚从负一层的军备库出来就撞上了漾然。
“老——大——”伴随声音而至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顾清泽还在和一同从军备库出来的杨朝商讨着地上的计划，看到漾然跑过来他第一反应是伸出双臂。
意识到漾然整个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胸口，顾清泽有些脸红心跳。每一次与漾然的接触都是这样。顾清泽想：我就是爱他。但他口不能言。顾清泽有些无奈地发问，
“怎么了这是？”一只手回抱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漾然的脑袋。
杨朝与顾清泽的谈话被迫终止，只能无所事事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呢......”漾然把顾清泽抱得更紧，顾清泽的身体就越紧绷，他身上的温度就越高。
“我怎么可能不和你打招呼就走呢......”顾清泽的语气近乎宠溺。
杨朝适时发了声，
“你们两个先聊，军备的事情改天你有时间再议。”杨朝离开了负一层，徒留两人在不算太空旷的大厅里。
杨朝的内心是有一点酸涩的。为何而酸涩？是因为她早早对西璐璐萌生了别样的情感。那种情感与上面那两个人或者说上边某个人单方面的别无二致。现在她只能按照她的遗愿，别无选择地带着人类走向更光明的道路。
顾清泽知道漾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他温柔地对他说，
“回房间再继续说，好吗？”
“好！”漾然跳起来就往居住区的方向走去。
往回走的路上，顾清泽并未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仅仅是听着前面一蹦一跳的人说着的话。
“你知道吗老大！我可着急了！我来来回回把上下五层都翻了一遍，我真的真的差点以为你真的走了！”漾然很夸张地描述着他的寻找过程。
顾清泽就那么静静地深情款款地听着他说话。只是这个表情在其他人眼里多少有点怪异。似乎下一瞬间他就能把你脖子扭断。
“还有那个孙池野！我说要找你，他还故意卖关子！真是有病！”漾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气愤。
孙池野？
他应该不会说的。
“他还问我咱俩是不是有情况，有他大爷的情况！”漾然依旧很激动。
顾清泽刚刚听到漾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有些猛然地被揪起，随后他又宽慰自己说，漾然应该连这个句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他还说些其他的了吗？”顾清泽小心翼翼地发问。
“我还能听他说别的？真是的，我骂完他就跑了！”
顾清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顾清泽的房间。顾清泽轻轻地关上了门。漾然一屁股坐在了那床原本铺得整齐的被子上。
顾清泽没有再拉开椅子，而是也跟着漾然坐到了床上。
“嗯......漾然有什么想问的吗？”顾清泽笑着对漾然说。
“老大......老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漾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为什么漾然会担心顾清泽？漾然也说不清道不明，可能是因为顾清泽给予了他别人给予不了的温柔？可能是顾清泽给他从未体验过的包容？可能是顾清泽这个“老大”给予他像家一样的安全感与温暖？
但他就是担心他，他要用嘴说出来。
“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这是指挥官的使命。”顾清泽依旧笑着，这不仅仅是对于全人类的使命，更是他对漾然的使命。他的任务必须成功，他必须让包括漾然在内的人类群体活下去。
“我知道呀！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很担心你！”漾然与顾清泽面面相觑。
“你说过很多遍了。”顾清泽笑笑，看着孩子般的眼前的人。
“答应我，无论我是否能回来，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好不好？”顾清泽似乎在诉说着临终的愿望。
又是这样。
那个夜晚教父对他的嘱托也是这般语气。温柔，关切，让人无法拒绝。但又何尝不是一道枷锁。活下去，有的时候死去是如何简单，活下去又是如何的难。
“老大！不许说这样的话！太不吉利啦！你一定能回来！”漾然攥紧了顾清泽的手。那张平时洋溢着快乐的脸庞上尽是担忧。
感受到了漾然手心的温暖，顾清泽也不自觉轻轻回握住了漾然的手。
“好，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