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镜中 ...
-
廉幺在对面沉默,半晌后开口:“颂今,你试试闭上眼睛呢。”
颂今转身坐在古井边沿,只要往后一倒就可以跌落空洞,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剧烈,这很难言说,像是被什么东西扰乱心智,一直催促他往下跳。
他闭上眼睛,往后一倒,整个身子陷进黑暗里,失去意识。
“听得到吗?”上面的声音模模糊糊,通过井口直达深处。
但是颂今无法回应,他被逐渐裹挟自己的漆黑麻木了神经,有些疼还有些眩晕恶心。
古井貌似将空间扭曲,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的脑子疼得厉害,一些杂碎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可声源处特别悠远。
颂今慢慢睁开眼睛,四面八方都是彩光逼照得反光的六棱镜,面面皆是同一个人,不同神态不同样子的他。
躺在镜子中间难免觉得窒息,偏偏那些镜中人并不想放过他,议论声此起彼伏,颂今跪倒在中间,那些声音让他疯恼。
“别说了!!!!!”
颂今瞬即吼道,他觉得这不可理喻!
等他再睁开眼,镜子却恢复正常了。
如果……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
可怎么会只是一场梦,过往种种,都是他的细胞组织部,他用他们编制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交子……交子……”
声音出现的那刻,整个世界都空旷了。
只有这声音在回荡,不断围绕碰撞。
“交子……交子……”
颂今被喊得有些烦了,提起拳头一气之下打碎所有的镜子,鲜红液体从破碎的镜子裂缝淌出来,染红地面。
他抬起两只血红的眼球,紧紧盯着镜子里破碎的自己,纤长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惨白的病态脸上尽显阴郁,狭长的眼尾溢出一抹不可言说的笑意。
“爱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颂今笑得卑劣,“爱神……?哈哈哈哈哈哈!!!”
“丧尽天良的玩意儿!也配在我面前提!”
颂今发了疯一般狠狠砸过去,把六面镜子劈得稀碎,鲜血淋漓不尽。
潜意识中他始终觉得是镜子里的东西害死往北的,打心底厌恶得很,找不到人他没辙,便像一股脑儿都发泄出来。
“颂今?”
黑暗深处仿佛有道陌生的声音在引导他过去,颂今迷茫地抬起头来,环视一周。
然而并没有什么事物,只是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颂今开口问:“谁?”
“你男人呢……没有来?你被抛弃了?”那人在暗处讲话,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他像是怕光似的不出来见人。
“你是什么东西?”颂今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我?我叫木楠子,是梦境的掌控人。”
“为什么躲在暗处?”
“长得丑。”
颂今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理由,自顾自往前迈步。
身后刮起一阵阴冷的风吹的人脊梁骨生疼,他猛然回过头,那人形顿时给他吓了一跳。
人心本体与普通城南身体没差,偏偏叫人硬生阴风的是他手臂乃至脖颈上密密麻麻的植物尖刺,将白T恤戳刺的全是窟窿,血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此刻,他身前最深处的声音又传来:“你想逃离这里?”
“你想做什么?”颂今皱着眉问道。
“我想做什么?”木楠子觉得这问题愚蠢至极,“问反了,该是我问你。”
颂今往后退了一步,差些撞到背面带刺的男人,他动作一顿,前方阴影处缓缓踱步而出一位身形消瘦男人。
他定了定神平视着前方,心里又是一阵惊跳。
那人着衣风格完全与身后的人大相径庭,远远看过去,宛如朽木一般,古怪的老清朝装着在一张纸色的脸上衬托,简直能称得上一声“腐败分子”。
可就那样一张脸实在是惊悚,但又有点怪异的俊俏,乍一看颂今生前生后,两人竟生着同样一张脸。木楠子身上没有植物尖刺,却不似活人,这算异同点。
“你们是双生?”颂今拧紧眉头,没什么底气的试探问。
“呵……”木楠子冷笑一声,淡淡的瞥他一眼,“双生么?他是我生的。”
颂今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他的话的可信度。
他并不觉得哪里会有同生共养的“父子”,木楠子的话荒诞不堪,也许是自己思想过于狭隘。总言,他无法相信。
木楠子淡声:“木岳子,杀了他。”
颂今听清楚身后响起蔓条生根的声音,迅疾躲闪到一边,心底暗骂这是哪家的煞神!
“木楠子,你到底要怎样?”颂今躲得累了,忍不住问。
蔓枝横生飞来鞭打他,恰闪避不击,硬是让那带刺的蔓条打中背脊曾结痂的位置。他激得痛呼一声,强撑着挪到镜子后,仿佛还残留方才电击的错觉
“擅自闯禁地者,都要接受惩罚。”
颂今低喝:“真是死人!”
木岳子的枝条被电流扯得滋啦响,颂今往后一退,整个人跌进破碎的镜子里。脚底一踩空,他便坠进去。
颂今头脑一昏,轻轻动了动身子,他竟感不到疼痛,还又磨蹭磨蹭半晌。
嗯?软的,还有点舒服……
下面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小猪,你压到你男人了。”
颂今被这半死不活,快欲断气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弹跳起来,站到一旁。
待看清下面躺着的白衣人后,才讪讪发笑,尔后他心里涌出一股暖流,重重一扑 。
“哎?嗷!!”
往北真的受到了二次重创,他慢慢抬手搂住颂今的腰,将其紧紧箍住,避免他再一次乱动。
“猪宝宝,别来了啊!”
颂今笑了:“你活着!真好……”
“本来就没死,但现在我真的气息奄奄了,”往北幽怨道。
颂今连忙放开他,坐到他身边去。
朝四周查看,依旧同方才那样黑漆漆的,这意味着尚未有人逃离镜子的世界。毫无裂缝的地方,不知从哪个方位落下滴水珠来,砸在往北头顶。
他感到冰凉,不在意的抹了抹,转头问颂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颂今不明说:“瞎碰的。”
往北显然不信,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空旷地传来诡谲的回响,两人同时怔了怔,然后向声源处望去。
“你听见什么了没?”颂今小声开口。
往北嗯了一声。
很快声音消失,两个人影身形一闪瞬移到跟前,往北及时带着颂今退后两步。
人影出声了,气息中颤动的电流令人耳目难忘。
他认得。
是木楠子。
颂今真是怕了这个瘟神了。
木楠子清冷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已经完全不能用瘆人来形容了。
“又见面了,侵入者。”
他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根易折断的枯枝,往往这样的错觉,会导致人下一秒就丧命于此。
往北似乎并不意外木楠子和他年龄相仿的儿子出现,反而坐在那一方地土风平浪静。
颂今一脸不解的看着他,随即木岳子一根粗枝横飞而来,他立马滚到旁边,“木岳子,你跟着疯啦?!”
木岳子声音很沉:“我是……爸爸的……爱人。”
颂今懵了:“什么?”
“我听、听他的……”
“操,你个死妻管严!”颂今反应过来,破口大骂,“生怕别人不认得你是你爹的狗奴么?!”
他脑子转透了也不明白其中到底什么玄机莫名其妙上来就喊打喊杀,不是疯了是什么?
木岳子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目光呆滞地看向木楠子,嘴巴一瘪,指着颂今委屈巴巴地道:“他、他骂我……”
木楠子:“……”
往北:“……”
颂今:“……”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后,往北先笑出声来:“他在顶着那么一张震慑凶煞的脸干什么啊?”
颂今无言:“爸宝男。”
木楠子扶额叹气:“逞口舌之快这方面,你在气势上当真是输得彻底。”
木楠子心底觉得还是太丢人了。
木岳子一个不高兴,架也不打,八尺高的“植物人”就这样钻在木楠子身上边蹭边哭。
木楠子没辙,揪着老清朝衣袖给他擦眼泪,可那家伙真是越流越多,他无奈继续擦。
颂今拍脑门儿,“喂……你们……”
也罢,他还要去找往北的神魄,还要养他的血肉,索性不理会双木父子了。
颂今提出主意,“往北咱走吧,他眼睛里黄河水一时半会儿流不完了。”
往北点点头,站起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