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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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打滑的路，疑似需要帮助的人。
这让程知萧不得不想到那一天。
在遇见顾识之前，程知萧辞去了工作。
他并非没有在和顾识结婚后考虑过重新去找工作，但最后不知是因为他实在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亦或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总之他还是没有回到自己原本擅长的工作领域，反而选择重新捡起画笔。起初他只是带着发泄性质地画，画完了也不指望卖钱，要么自留，要么随随便便就低价出售，可他没想到在这情况下竟然还慢慢积攒了一点名气。
也许是曾经那些老师说的确实没错，程知萧在绘画方面还是有一些天赋的，反正他就这样红了起来。
那天是难得一见的暴雪天。
天气预报早早就在警告人们了，窗户上结满了冰花，冷风毫不留情地拍着窗户。但是程知萧不得不去画展，临走前他问顾识：“你今天有事吗？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屋里的门窗关好。”
顾识当时的回答他不太记得了，多半也只是应了一声。
这个展子是免费开放的，就在商场。画展上来的人不少，但绝大部分人都行色匆匆。
他们在画前驻足一会，彼此间简单评价几句，他们说画技讲风格，说着说着很快又走向下一幅画，谁也没有很多的功夫去思考画作背后来自著作者的情绪。
程知萧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观察每一个经过的行人脸上的神态和身体的动作。
早上的时候，进来的人大多没有那么着急，有些人还在和亲友说笑打闹；过了中午，进来的人就人手一把雨伞，鞋子湿漉漉的，沾着一些泥土，和这处明亮整洁的地方成了鲜明对比，人们的脸上多了一点沉默；再晚一些，来的人少了，偶尔还会有误闯进来的人，他们跺着脚，站在门口，埋怨天公不作美。
于是程知萧知道——雪大了。
误入的来客当然没有什么兴致去看画，他们在画展里随意逛一逛，看着雪小了就离开。后来人走的差不多了，程知萧开始忧心起家里的门窗，担心回家的路况，以及——他回家没有。
近来不知为何，明明他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该肖想的人了，但他仍然时不时就会想起他。在唾弃自己之余，程知萧偶尔也会幻想假如顾识没有白月光，假如那些糟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们会不会有哪怕一丁点的可能性呢。
关于顾识的白月光，程知萧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这是顾识的前男友。
每每提及这件事，顾识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不过也不仅仅是这件事，每次只要聊天涉及到了顾识的过去，他都会下意识地转换话题。
程知萧不知道顾识是为了隐瞒白月光，还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过去。
久而久之，程知萧不再试图去问，也就不想了解自己这个情敌了。
哦不，说不定自己甚至没办法和那个人相提并论。
程知萧想到这里，感觉更冷了。
最开始他刚发现自己这点为妙的情愫的时候，他有过一点幻想——期盼顾识是对他有一点喜欢的，所以他开始寻找一切有可能是顾识喜欢自己的细节。
比如他外出碰上下雨的时候，顾识会提前结束会议去接他；他生病的时候，顾识会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在各种大大小小的节日，顾识也会和他一起出去旅游……
但是他始终忘不了那天，顾识前任结婚的消息从大洋彼岸传来的那天，程知萧起夜时在客厅看见的那个落寞身影。顾识身前堆着酒瓶，惨白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他的灵魂似乎都充满了悲伤——一如程知萧遇见他的那天。
和顾识呆在一起是很轻松的，因为顾识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虽然他不爱说话，但总能够照顾到伴侣的方方面面。
但在程知萧发现自己对他有了些别样的心思之后，他反而害怕起和顾识呆在一起了。
他也说不清楚原由，也许只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他低下头去爱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人。
下午五点半。
来画展的最后一个人走了，程知萧撑了个懒腰，不想和画展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准备直接偷偷溜走。
外面的风雪确实很大，黑漆漆的乌云压在城市上空，透不出一点光亮。
程知萧来的时候是坐的公交，回去就打了个车。却不幸碰上了晚高峰，程知萧在高架桥上堵了足足半个小时。
路灯还没亮，能看见的只有密密麻麻的车灯，红的黄的，凑成纷繁如烟火的一幕。
程知萧透过车窗往外看，看不了太远，全被高楼挡住了视线。
“哎呀，前面好像出车祸了，多半还要堵上一会。”司机骂骂咧咧地说，“多少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是啊，自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城市就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吧，程知萧忽然有点心慌。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程知萧摸着黑把灯打开，却不慎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灯开之后，手上多了一条血痕。
程知萧手早就冻的没知觉了，也不觉得疼，他慢吞吞地把药箱翻出来，自己给自己消了个毒。
期间，他频频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那根时针走到了七。早就过了顾识回家的点。
程知萧开始回忆今早顾识说的话，可始终没想起顾识到底有没有说要加班。
家里寂静地可怕。
程知萧把药箱放回去，走到厨房。
冰箱里放着顾识昨天休假买的一些菜，都还很新鲜。程知萧几度打开冰箱门又关上，最后点开手机，搜索菜谱，还是决定朝这些菜下手。
短视频软件很快出现详细的麻婆豆腐制作过程，程知萧按照需要的食材挨个把食物挑出来。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程知萧深吸一口气，照着视频慢慢做，处理食材的各种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
一个小时后，程知萧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嗯，有点不太对。
他又吃了一块，还是感觉怪怪的。
应该是刚出锅，太烫了的缘故吧，程知萧这样自我安慰到。
程知萧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两素一荤，卖相尚可，但味道有点奇怪。
最后，程知萧终于承认——可能是自己不喜欢按照规程一点一点做，在制作过程中加了一点奇思妙想的缘故。
顾识应该不会嫌弃……吧。
程知萧一边洗手一边想，毕竟上次顾识就没有嫌弃他煎的一个很咸很丑的荷包蛋。
墙上的分针转了两圈，房门仍然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晚上八点半，程知萧把所有菜都端上了桌，饭还没盛，他准备等顾识回来再盛。
九点，菜冷了，程知萧把它们端进了微波炉放着。
九点半，窗外的雪更大了，风吹着窗户哐哐作响，楼上的那对小情侣又开始吵架了，程知萧给顾识发了一条消息。
十点，世界忽然暗了下来。
程知萧的手机收到物业发来的消息——因暴风雪，小区电线积冰，有一部分电线被压断，供电受到影响，正在抢修中，请各位业主稍安勿躁。
十点半，程知萧拿起手机，威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他问顾识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条消息上，顾识没有回复。
程知萧穿上外套，顶着风雪出了门。
街上早就没人了，程知萧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到了顾识公司楼下，旁边居民楼看起来还能正常供电，但这整栋楼都没有任何光亮。
留宿的保安说，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公司的人就都走光了。
程知萧极力平复自己起伏的情绪，拿出手机准备给顾识打电话。但电话没能打出去，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
这场暴雪影响到了整座城市的通讯。
咚——
程知萧脸色苍白，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踉跄一步，手机从手里滑落，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拼尽全力压抑自己某些不太好的想法。
面前的保安问他要不要进去躲躲，他艰难地舔舔唇，摇头。
十点四十五，程知萧到警局报案。
十一点，他走出警局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空荡荡的，只有肆虐的暴雪。
程知萧茫然地想：他应该没什么事吧。
可能只是去朋友家了，可能只是临时应酬，或者只是单纯地回他父母家了。
是一个小孩。
顾识在从父母家回去的途中，碰见一个坐在马路中间的东西，又小又黑，顾识分辨了很久才看出来是一个小孩。
这会五点多，天色已经很暗了，这条路临近郊区，基本没什么人过，积了厚厚一层雪。
顾识把车停在路边，想也没想地下了车。
小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蓝色羽绒服，这会湿透了，裹满了泥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顾识凑过去，喊了他一句，他没吭声，一动不动地维持原样。
“小朋友？”顾识蹲下来，强行让自己的声音缓和起来，听着有些不伦不类，他把伞撑在小孩头顶，和他对视。
一双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顾识问：“你蹲在路中间干什么？”
根据这个小孩的描述，他是离家出走的，因为爸爸不要妈妈了，妈妈说他是一个累赘，所以他决定把自己扔掉。
顾识把小孩牵到路边，才发现这个孩子瘦的吓人，脸瘦成尖的了，留着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骇人。
他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只好沉默了一会，带着小孩上了车。
绝大部分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闹腾的年纪，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但是这个小孩并没有，他身上有一种不得已的老成。
顾识几次从后视镜里看他，他都是低着头，既不去看窗外的风景，也不好奇顾识是不是坏人，要带他去哪里。
其实顾识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问他父母的电话和住址，他一个字都不多说，顾识只好去警局。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派出所是在郊外，只能走老路，平日里就很崎岖了，这会下了雪，更滑了。
说明情况后那个孩子还是说了自己母亲的电话，民警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才被接起，那边声音格外吵闹，有人高喊：“胡了！”民警说了好几遍那位母亲才听清，并发出一声咒骂。
顾识等到小孩父母来了之后才走，那时候天已经黑完了，快到七点了。
小孩的父母确实不太在意自己孩子的生死，他们只嫌弃孩子给他们添了麻烦，差点在派出所打孩子，被民警制止了。
那对年轻的夫妻在警局里大声吵闹着，彼此互相指责，一言一语中把孩子说得一无是处。那一瞬，顾识忽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他转头去看那个孩子，只看见那个孩子同样低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以及习以为常，唯独那双手搅在一起。忽然，一颗水珠滚落在他的小手上，顾识撇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很难说他是不是在这个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今早收到父母消息的时候，顾识还带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顾严浩不是劝他回家继承公司的，许笙不会痛心疾首地斥责他的不懂事。
然而希望落空，最后他们在饭桌上大吵了一架，顾识僵着脸提起钥匙就走了。
还是不欢而散。
顾识把车启动，从来时的泥巴路上离开。
走出家门的时候，顾严浩摔了一个烟灰缸，怒骂：“你个不孝子，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不能懂点事吗？”
是啊，他迟来的叛逆期还没结束，父母为此愁白了头。顾识冷漠地想，如果自己没有出生该多好。
车驶入国道，后方传来一声鸣笛，是刚才那对夫妻的车，他们还开着车窗，吵架声散在了空气中。
顾识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小孩又拉开车门跑了下来，但这次他没有管。他一瞬间生出了点厌烦，开始憎恶起自己的出生，厌恶起每一个生而不养，或把孩子当成自己生命延续体的父母来。
下一秒，车打滑了。
顾识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竟也是一个潜藏的乌鸦嘴，他很有些无奈，早知道自己有心想事成的功能，那他就许愿自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个更合适的时间相见，能够顺利相爱并长伴终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车祸
，还差